35 是你主動送上門來的

“你怎麽——”陳羽千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笑了一下,拍了拍于舟的後背,“我身上都是汗。”

于舟發出聲拒絕的鼻音,埋在他脖頸處的腦袋搖了搖,故意把濕熱的氣息全都碰灑在貼了遮蔽貼的alpha腺體。

陳羽千幹脆幫他把散開的頭發攏了攏,用自己手腕上的一根黑皮筋束成一個低低的馬尾,于舟後頸的腺體處裸露,也有遮蔽貼掩蓋信息素的氣味。

于舟這才松手,拉開距離後一臉警覺地打量陳羽千:“你為什麽會有頭繩?”

“我媽的。”陳羽千考慮得很周到,“你在學校裏沒有抓頭發的習慣,我怕你這次過來也沒戴頭繩,就先備着。”

八月的T市又潮又熱,又悶又曬,陳羽千在有遮陽篷的閘機外等了小半個小時,衣領一圈和後背都濕了,裸露的脖子也有層薄薄的汗漬。也就于舟不嫌棄,跟他貼得那麽近。

“你不喜歡?”見于舟扯了好幾下那根黑皮筋,陳羽千說自己包裏還有根別的顏色的頭繩。于是于舟坐進陳羽千車裏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他放在後座的包。和輕裝上陣的自己一樣,陳羽千并沒有帶旅行箱,就只是個大號的書包,裏面放了這兩天要換洗的衣物。于舟胡亂翻了個底朝天根本不是為了頭繩,皺起了眉,問他:“泳褲呢!”

陳羽千正在導航裏搜今晚下榻的民宿的地址,沒擡眼,說:“我不游野泳。”

于舟問:“在海邊淺水區域游也是野泳?”

陳羽千說:“只要不在游泳館裏的都算野泳。”

于舟:“……”

“那我到時候給你買個游泳圈!”于舟突然湊近,不僅擋住了陳羽千看向手機的視線,兩人鼻子都差點碰到一起。

陳羽千一開車門就把空調開到最大。這輛代步車他父親購買于十年前,車內設施幹淨但老舊,連彩色的電子屏幕都沒有,風扇的工作聲更是響亮,卻還是沒能蓋住他們一路走來被太陽烤熱的呼吸。

“你真的很容易出汗。”于舟盯着陳羽千的脖頸,伸出食指在陳羽千沁出細小汗珠的鼻唇之間一抹,alpha信息素的味道并沒有因此就消散,清淡的茶香随着體液的蒸發和空調的風向在車內飄散。

于舟心情好了不少,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陳羽千開車停到一樓出口的升降杆前,于舟看到電子顯示屏上的二十元後眼睛都瞪直了,對這個停車場的收費标準有大大的問號,他又看到這輛車的停放時間超過了半小時,不由扭頭問陳羽千:“你等了很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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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陳羽千回答得毫不猶豫,掃碼付款後出停車樓,跟着導航往五十公裏外的民宿開去。

導航預計的車程為一個半小時。于舟剛開始還會和陳羽千聊上兩句,聽聽T市本地的廣播,車輛駛上國道後他話也少了。國道後還有一級公路和省道,全都沒有紅綠燈,他打了兩個哈欠後眯眼,百無聊賴地淺睡過去。

陳羽千開得很穩,下省道後車速變緩,停在紅綠燈前,于舟都沒有醒。

太陽已經有下沉的趨勢,比烈日當空照時更大,更紅,挂在于舟的那側窗外像個誇張的耳墜,襯得于舟的五官更立體,就算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種原始的生命力。于舟在後面車輛的喇叭聲中睜開清亮的雙眼,剛好看到陳羽千匆匆直視早已是綠燈的前方。

距離民宿還有十幾分鐘的車程。于舟搖下窗戶,灌進車內的熱風真的裹有一股濕鹹的海的味道,他習慣性地手肘稍稍朝外支在窗沿邊,下巴擱在手臂上。

陳羽千關了空調,把自己這邊的窗戶也搖下:“我還以為你這個暑假就會把頭發剪掉。”

“這個暑假還沒過完呀。”于舟并沒有回頭,任由風吹起額角沒被束進馬尾的毛茸細發。

“已經達到假發制作工藝所需的長度了,我回去後就去剪。”于舟的初心未變。他之所以蓄發就是為了捐給慈善機構做假發,贈給那些因為輻射等意外事件失去頭發的人群。

因此他的頭發從未燙染過。陳羽千問他遲遲不剪,是不是有感情了,舍不得,于舟這才扭過頭,問陳羽千:“一定要我說得那麽明白嗎?”

陳羽千沉默不語,到底是誰舍不得,不言而喻。

于舟重新看向窗外後“啊”了一聲。

他看到海了。

T市的海和于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不青也不藍,而是泛着黃的渾濁。盤山公路順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線而建,車輛越往上行駛,于舟越能看到這一角海陸相接的全景,漁船和游艇也進入視野,于舟又“啊”了一聲,這回不是故作誇張的假裝,而是真實的吃驚。

“這附近有核電站?”他用一種陳述的語氣,在日常生活中竭力隐藏的神經質在看到遠處那個被漆成亮黃色的大桶後又從眼底鑽了出來。他太激動了,以至于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桶身上并沒有黑色三角标志。

陳羽千解釋:“那是儲罐,裏面放的是給大型漁船灌的油。”

說着,遠處海岸線上的儲罐越來越多,除了黃色,還有紅色,綠色,藍色,以及原始的白色。陳羽千說這些五花八門的顏色都是近兩年為了和另一個景點呼應才漆上去的,他們明天要去的五彩小鎮的牆壁磚瓦也都是五顏六色的。

陳羽千說:“那不是放黃餅的罐頭。”

“你還知道黃餅!”若不是陳羽千還在開車,于舟肯定又忍不住湊過去。從黃餅中提取的濃縮鈾是制造核武器和核反應堆的原料,這種重要又危險的資源不可能放在這麽招搖的放在室外。于舟都沒往這方面想,只是猜那裏面裝的是附近核電站的廢水,卻不料陳羽千腦洞比他還大。

“我看了點科普資料。”陳羽千語焉不詳,沒好意思繼續講,總覺得是在班門弄斧。好在他很快抵達了民宿周圍的停車場,兩人辦理完入住手續後被很抱歉地通知今天滿房,廚房忙不過來餐位也很緊張,還有不少住在別處的游客将晚飯訂在這裏,他們預定的晚飯會延後半小時。

管家建議他們可以趁着傍晚時分去室外逛逛,睡了一路的于舟連連搖頭,說沒關系,自己就是喜歡在房間裏躺着,然後推着開了一路車的陳羽千上二樓。

陳羽千進屋後先簡單沖了個澡,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後,原本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風景的于舟起身走回屋內,繞着陳羽千轉了好幾圈,鼻子不停地嗅,像是在确認他身上還沒有汗,搞得陳羽千都陷入自己沒洗幹淨的懷疑,擡起胳膊正要自己也聞一聞,于舟一把将他推倒在旁邊的單人床上,眼疾手快地撓上他的胳肢窩。

陳羽千瞬間就洩勁兒了,渾身上下突然之間全是癢癢肉,連笑聲都氣哈哈的,一點兒反抗的餘力都沒有。等他緩過來了,有氣力跟于舟搏鬥,騎在他腰上的于舟反倒收手了,身子一歪倒在他身邊,兩人全都仰面朝天,大喘着氣直視天花板。

不愧是兩千多塊錢一晚的民宿,連單人床都是一米五寬的,兩個身高超過180的alpha躺上去後堪堪不顯擁擠,他們不約而同地側臉,在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中蜷縮起身體,面對面靠近。

夕陽時分的光線暗得太快,背對着陽臺的陳羽千看不太清于舟的臉,指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眼底和鼻梁描繪,碰到唇角後正要縮回,卻被于舟穩穩地攥住。

兩人的嘴唇可能就只隔了這一根手指的距離。于舟說:“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嗯。”陳羽千居然應了一聲。

應完以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快速翕動了好幾下的眼睛半垂着,沒臉紅,但若是伸手去觸碰,會發現他的臉頰是微微發燙的。

這已經是陳羽千現階段最大限度的主動了。于舟撫摸他澡後光裸的後頸,暧昧的動作并沒有進一步往下,而僅僅是落在那件剛換上的衣服的肩線處。于舟說:“我不希望在你眼裏,我只是圖一時的刺激和好玩。”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來把你搞上床的。

陳羽千眼裏閃過一絲茫然。于舟曉之以理,引導他:“所以我們正在約會,對吧!”

“……嗯。”陳羽千這回的應聲幾不可聞,于舟還是聽到了,臉上頓時綻開笑,容光煥發毫無旅途勞頓的疲憊,随後從床上坐起,搬來椅子坐在陳羽千面前,嚴肅認真地跟陳羽千娓娓道來自己大二學年的生活和學習計劃,管家來通知他們可以吃飯了,他就繼續在餐桌上講。他保證自己只在北聯邦交換一個學期,現今的通訊科技這麽發達,他對這段短暫的異地戀很有信心,甚至願意每兩個星期往返大洋彼岸,打“飛的”來見陳羽千。

陳羽千頓時覺得民宿餐廳裏十八塊錢一碗的飯和二百八十八一份的排骨炒筍都不香了,邊揉太陽穴邊勸于舟:“錢不是這麽花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一出生就有信托基金,錢滾錢最賺錢……”于舟聲音越來越輕,似乎是陷入某種矛盾的拉扯。那些花不完的錢确實是在他的名下,但最開始的本金屬于他媽謝秋憶。以前他可以選擇忽略,但他如今成年了,但凡有點上進心,都不會希望自己一輩子躺在老一代人的功勞簿上。

這是于舟第一次跟陳羽千透露DreamWeb的概念,在一家民宿的晚餐桌上。事實上,這也是于舟第一次将這個尚未成型的項目告訴任何人,陳羽千也聽得雲裏霧裏,只記得于舟很篤定,這絕對會是個年輕人喜歡的、很酷的東西。

“我連logo都想好了。”盡管八字還沒一撇呢,于舟用筷子尖戳了點排骨湯汁,在餐巾上畫了個幾道簡筆,陳羽千看出這個圖案是翅膀後很輕地笑了一下,這一幕的溫馨很快被隔壁大桌的勸酒聲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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