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坐船·?

綠竹并沒有敢哭太久,她只落了幾滴淚便趕忙擦幹淨,強迫自己忍住不能再哭,否則哭紅了眼睛,會被嘉和看出異樣來。

她走出了州府衙門,很快回到馬車上,唯唯諾諾地向嘉和回道:“小姐,奴婢已經同李大人說好了,他忙完手中的公務,便來赴約,酒樓的位置也告訴他了。”

“很好。”因着她進去沒多久便出來了,嘉和也沒有起疑,讓車夫将馬車趕到酒樓外面,她們先進去等李君屹。

碧萱留在馬車裏,嘉和帶着綠竹進了廂房,點好飯菜之後,又要了一壺好茶,悠然喝着,叮囑綠竹:“待會兒君屹哥哥過來之後,你便說我在來時的路上身體不适,啞了嗓子不能說話……”

雖然她與沈清月容貌相似,但聲音畢竟是模仿不來的。

綠竹點頭稱是:“奴婢會和李大人說的。”

嘉和撫着臉上的面紗:“還有我這臉上的面紗……”

“奴婢會和李大人說,小姐臉上起了些紅疹,才用面紗遮面的……”

嘉和滿意地點點頭:“還算是個機靈的丫頭。”

她們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廂房的門便被敲響了,外面傳來李君屹清冷的聲音:“沈姑娘……”

嘉和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但思及自己現在是“沈清月”,理應更矜持一些才是,于是便又坐了回去,讓綠竹去開門。

綠竹将房門打開,李君屹便走了進來。

嘉和已經許久沒有見他了,上次見他還是在皇宮,他被迫留在宮裏陪了自己幾日,一直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如今見他神色大好,青衣着身,長身玉立,已經不似之前那般瘦削和憔悴了,他又恢複了以前清俊的面容,滿目清輝,氣質清華……

“李大人請坐,”綠竹引着李君屹坐到嘉和身旁,同他說,“我家小姐在來時的路上染了風寒,病及喉嚨,現在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又因路途颠簸沒能休息好,臉上起了些紅疹,望李大人見諒。”

李君屹聽罷,便關切問道:“嚴重嗎?可需我帶你去醫館看看?”

嘉和輕輕搖了搖頭,綠竹便替她回答道:“小姐現在喝着藥的,過幾日就好了,不用去醫館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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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屹似是松了一口氣般,道:“那就好,秋日總歸是幹燥了些,不過淩州這裏還好,沈姑娘喉嚨不适,可多去濕潤的地方走一走,許是對嗓子的恢複有好處,臉上的紅疹應該也能很快消退……”

嘉和現在不能說話,只能微微颔首,表示對他的謝意。

李君屹本也不是話很多的人,連孩子的事情也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表示孩子的身世還在查,讓“沈清月”不要着急。

嘉和自是不會着急,來時的路上綠竹曾同她說過孩子的由來,說是沈清月身邊的一個丫鬟在山裏撿到了一個孩子,剛好衡陽王世子蘇禦也在那段時間丢了一個孩子,沈清月便将這個孩子送去衡陽王府确認,結果卻是鬧了一個烏龍,孩子不是蘇禦的,沈清月只好又讓人将孩子抱回淩州,托李君屹調查這件事……

嘉和當初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還嘲笑沈清月許是想借孩子巴結衡陽王府,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綠竹當時聽着她譏諷自家小姐的話,也沒有說什麽。

所以她對這件事情并不關心,她只關心自己假裝“沈清月”的事情恐怕瞞不了幾天,需得盡快想個旁的辦法,叫李君屹離不開自己才是……

吃罷飯後,李君屹便稱府衙還有諸多公務要處理,便要回去。

嘉和雖然還想與他多待一會兒,但也不好挽留,擔心露出破綻。

反倒是李君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舍,臨走前同她說道:“今日下午我将公務處理好之後,明日便同衙門告一天假,明日我陪你去河邊走走可好?那裏水汽大,許是能去熱化火,讓你的嗓子早點好起來……”

嘉和一聽他竟主動約自己,自己滿目欣喜地點頭答應下來。

李君屹眸光溫柔地看着她:“明日一早,我去山莊接你。”

嘉和心中已然喜不自勝,但想到他的這份溫柔是給沈清月的,心中便又忍不住嫉妒起來。

李君屹離開之後,嘉和帶着綠竹回到馬車上,心中的怡悅與嫉妒交織,嘉和的臉色陰沉下來,問綠竹:“之前君屹哥哥待你家小姐也是這般體貼溫柔嗎?”

綠竹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李大人與我家小姐見面的次數并不多,而且我家小姐知道李大人心裏一直喜歡的是你,所以一直與李大人避嫌。今日李大人約您出去,若是放在我家小姐身上,我家小姐定是會拒絕的……”

嘉和聽到這個,心裏才稍稍舒服了些,嗤了一句:“那你家小姐可真是不識好歹……”

綠竹咬了咬唇,沒敢繼續幫沈清月說話,而是及時轉移了話題:“方才奴婢聽李大人說,明日一早要去山莊接您,那您是要去月牙山莊,還是去先前定好的那家客棧?”

“自然是去山莊,”嘉和知道山莊裏都是沈清月的人,但李君屹既然這樣說了,她若是不去山莊住幾日,恐怕會引來他的懷疑,“去了山莊之後,你幫我掩飾好,別叫旁人看出來。”她對綠竹說。

綠竹也只好答應下來。

月牙山莊,栀素和桑末聽說沈清月回來了,紛紛跑來迎接。

桑末最是興奮,沈清月離開的這段時間,都沒有人能在她臉上畫好看的花了,她纏着栀素花了幾次,可栀素畫得太醜了,她頂着栀素給她畫的話去哄孩子,孩子都被她吓得哇哇哭……

“小姐,小姐,”桑末第一個跑到“沈清月”身邊,高興地活蹦亂跳,“桑末好想你……”

沒想到小姐卻對她皺了皺眉頭,眼中十分厭惡的樣子,她旁邊的一個陌生的婢女也一把推開了她:“你身上髒死了,離小姐遠點!”

桑末一下子懵了:她方才是和院子裏的兩只小狗一起玩來着,可是她身上不髒啊,以前小姐從來不嫌棄她的……

栀素也奇怪地看了碧萱一眼,疑惑道:“小姐,這是您新收的丫鬟嗎?”

碧萱趾高氣昂地看了栀素一眼。

一旁的綠竹忙說道:“小姐一路趕來有些乏累,且染了風寒身體不适,我先扶小姐回房間休息,你們沒什麽事情不要打擾小姐。”

栀素聽到沈清月不舒服,便暫時擱下了疑慮,主動去攙扶“沈清月”:“那我來伺候小姐吧。”

“沈清月”卻避開了她的手。

“栀素姐姐,還是我來吧。”綠竹擠到栀素身邊,趁機給她遞了個眼色,而後扶着嘉和往後院走去了。

栀素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解:怎麽小姐和綠竹今日都怪怪的?

還有那個陌生的丫鬟是誰?怎的看起來好像很受小姐器重的樣子?

一旁的桑末更是蔫蔫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栀素,委屈地問她:“栀素姐姐,我身上真的很髒嗎?”

“沒事,不髒的,”栀素安慰了她兩句,“許是小姐累着了,心情不好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可桑末還是癟了癟嘴,失落地走開了。

自“沈清月”回來之後,綠竹便一直不讓栀素近身伺候,栀素有意将綠竹叫出來問一問,可她才與綠竹說兩句話,綠竹便被那個新來的丫鬟叫走了。

看綠竹的神色,似乎對那個丫鬟也有些忌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等栀素弄明白這件事情,第二日一大早,李君屹便來了山莊,栀素瞧見自家小姐打扮得十分精致,帶着綠竹一起随李君屹出去了,倒是把那個趾高氣昂的丫鬟留在了山莊裏。

栀素心裏愈發疑惑:小姐以前對李郎君的态度頗為冷漠,今日怎麽看起來很是歡喜的樣子?

馬車裏,嘉和與李君屹挨坐在一起,他身上有一種好聞的松香,是嘉和喜歡的味道。

雖然此時她借用了“沈清月”的身份,許久未與他離得這般近,嘉和的心頭還是湧上了濃情蜜意。

李君屹一如昨日般溫柔:“你喉嚨好些了麽?臉上的紅疹可曾消退一些?”

嘉和嬌羞地搖了搖頭,仍舊不說話。

李君屹拿出一個水囊:“這裏面是用金銀花煮的水,對你的喉嚨應該有些效用……”說着,便遞給了她身旁的綠竹。

綠竹會意地看了水囊一眼,接了過來:“奴婢替小姐謝謝李大人。”

淩州境內有一條河,河道兩旁種有楊樹與柳樹,淩州人稱它為楊柳河。河長數千裏,河寬百餘丈,可通往西南各州城。

李君屹與嘉和在河邊的楊柳樹下正散着步,河面上有艘不大不小的船,慢悠悠地劃了過來,船夫招呼着問他們,可要坐船游覽楊柳河風光?

李君屹轉過臉來問詢嘉和的意願:“沈姑娘,可要坐船游覽一番?”

嘉和往那船上看了一眼,這船顯然不及當初在京城廟會時乘坐的彩舟畫舫奢華好看,船上已經有了一些客人,看衣着都是些普通百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賞景。

嘉和覺得這船過于簡陋,有些不太想上去,但沒想到李君屹卻主動牽了她的手,說:“走吧。”

嘉和心中一動,便由着他牽着自己上了船。

船只接上他們三人之後,便劃回河中央,順着河流往西南而去,憑欄眺望,河寬水清,兩側的楊柳速速遠去,還能看到遠處的山巒。

景色還算不錯,又有李君屹在身邊,嘉和心情很是愉悅,可李君屹的臉色卻不太好,眉峰頻頻皺起,身子也有些緊繃。

嘉和想問問他怎麽了,但自己又不好開口說話,便看了綠竹一眼,示意她問一問李君屹。

“李大人,您怎麽了?”綠竹依着嘉和的意思,問道。

李君屹忍着暈眩與胃中的翻滾,道:“無礙,只是有些暈船罷了。”

暈船?

嘉和張大了眼睛看他:君屹哥哥竟然暈船?

李君屹臉色有些蒼白:“你們在此等我片刻,我去找船家問一問有沒有緩解暈船的法子。”

綠竹忙道:“李大人快去吧,奴婢陪小姐在這裏等着您……”

李君屹轉身去找船家,嘉和心疼地看着他,喃喃道:‘他以前怎麽從來都沒告訴過我他暈船呢……’

“小姐,”綠竹喚了她一聲,将先前李君屹給她的水囊遞了過去,“趁着李大人這會兒不在,您喝口水潤潤嗓子吧,免得待會兒李大人回來,你若口渴卻不方便撩開面紗喝水……”

嘉和推開了水囊:“我這會兒不渴,不想喝。”

綠竹勸道:“小姐還是先喝點水吧,否則待會兒李大人回來,小姐若是再渴了,又不方便在李大人面前露出面容,豈不是要受渴了?”

嘉和想想也是,便接過水囊,轉過身去背對着李君屹離開的方向,撩開面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金銀花的甘苦氣息在口中彌漫開來,味道不算太好,嘉和皺了皺眉,只喝了幾口便不喝了。

李君屹離開好一會兒了還未回來,嘉和等得有些不耐煩,便欲叫上綠竹過去找找他。

可才走了幾步,忽覺有些眩暈,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我怎麽……也有些暈船呢?”她揉着自己的額邊,伸出手想讓綠竹扶着自己。

可自己伸出去的手卻無人接着,她心中一惱,轉過頭準備訓斥綠竹,卻見對方明明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卻根本沒有要攙扶自己的意思。

她就站在那裏,冷冷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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