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窗外的天氣并不好,烏雲遮蔽了天空,有些沉悶。
葉夕瑤安靜的坐在梳妝臺前,雲兒在她身後為她理順頭發,桌上的盒子裏端正的放着一塊龍紋玉佩。
從冬狩回到商國已經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葉澈還是經常帶着易延讓來她這裏,東楚和商國互盟為王的事也已經昭告天下,各國的王公使節紛紛向商國聚集,還沒有哪個國家敢于對抗結盟了的東楚和商,今日是大典,過了今天就意味着東楚和商國的霸主地位,各國要對其納貢。
雖然身為公主,但畢竟是女子,不必出席大典,但是大典之後的宮宴,還是要參加的,雲兒早早的就開始為她打扮,正式宮宴上的那些繁瑣衣服和頭飾,從早弄到宮宴開始還嫌時間不夠。
葉夕瑤伸手拿起玉佩放在手中,思緒卻飄忽起來,有時候也會想起那個霸道的少年,一國的公主從小受着良好的教育,卻也被世俗禮節約束着,她從來沒有像那天一樣失态過。
本來應該生氣的,可是随着想起的次數,不服氣的心思卻漸漸多于生氣。
葉夕瑤嘆了口氣,連名字也不知道,也許不會再見了吧。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想的,是想要報複一下那個少年,還是只是想要再見到他。
“哎呀,公主,你老拿着那個玉佩發呆。”雲兒在葉夕瑤頭上插上一根簪子,“你該不會……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無賴了吧!”
雲兒的聲音很是清透嘹亮,葉夕瑤立刻就回了神。
沒等葉夕瑤回答,雲兒就自顧自的說,“你看那個延讓太子對你多好啊,又細心又溫柔,也長得一表人才,您怎麽就不喜歡呢,我都替您着急,您對花花草草都比對延讓太子熱情呢。”
“被你說的那麽好,不如我把你許給他吧,大典之後你就跟着他回去東楚吧。”葉夕瑤笑着說。
易延讓對她表現出來的喜歡太過明顯了,可是正是這樣自己才更要疏遠一些,她知道自己不喜歡他,最多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把他當做哥哥,既然不能回應對方什麽,就讓對方早點死心。
“我我……我,我才不去呢,我要跟着公主!”雲兒紅着臉繼續為葉夕瑤收整衣服。
葉夕瑤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側了側身,讓雲兒可以方便些。
一直到宮宴開始前一刻,雲兒才收拾妥當。
那天人們穿着精致的衣服,杯盞相交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大家都在笑着談論着,亂世裏至少這一刻是安寧的。葉允和易延讓并排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東楚王并沒有親自來,由易延讓代行。
事實上,其他國家也是派皇子和使臣過來,那只是一個宣告霸主地位的儀式。
宮宴設在室外一處開闊的地方,厚厚的青石板鋪成的路和紅色的牆昭示着商國的古老和滄桑,而屋檐頂上的琉璃和四處點起的華燈,又顯示出了奢華的氣息。當葉夕瑤出現的時候,每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一席藍色的重錦長裙,配上頭上十分精致的步搖,就像從書畫裏走出來的女子。
當大家意識到盯着人家看極為失禮的時候,趕緊移開了目光,好像多看一眼也是一種亵渎,有些人自慚形穢起來。
可是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有一雙眼睛卻凝固在葉夕瑤身上。
一席白衣的陸漸離依靠在一棵古老的樹旁,看着遠處的女子,自嘲的笑了笑,她第一次真希望自己是真的男子,那樣的話不論是霸占還是什麽,都可以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自己是女子,難道還能強迫對方和自己一起,假鳳虛凰。
“嗯……真是紅顏禍水。”傅蒼葉站在旁邊淡淡的說。
“嗯?”陸漸離轉過頭,不解的看着他。
“只是在誇獎她,要知道紅顏禍水可不是每個人都當的起的。”傅蒼葉解釋着,拿起酒葫蘆喝了口酒,眼裏看着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女子,比之葉夕瑤毫不遜色,長公主陸開陽,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住進他心裏了。
陸漸離和傅蒼葉回國的路上得知商與東楚互盟為王,長公主代替皇儲參加大典,因此他們在半路折返和陸開陽彙合,前往商國。
作為上元國的長公主,在唯一的皇儲不在國家裏的時候,必須要成為人民心中的典範,比起陸漸離,長公主在國內更有威望,不過長公主已經二十一歲了,卻還沒有出嫁,傅蒼葉也時常在想長公主會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
有時候心裏也是會難過的啊,可是他沒有過多的奢望,只要能守護着陸漸離和陸開陽就好,這是傅蒼葉唯一會執着的事。
“蒼葉,你喜歡皇姐吧?”陸漸離突然問,在遇到葉夕瑤之前,她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麽心情,可是現在想起過去的事,蒼葉對皇姐也是有着不一樣的情愫。
“嗯。”回答很簡短,傅蒼葉微微別過臉,“不過她永遠只會是我姐姐的。”
傅蒼葉又喝了一口酒,陸漸離看着他,比小的時候少了一份倔強,多了一份淡然的氣質,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傅蒼葉就變得和鬼谷一樣是個酒鬼了,不過他們最大的區別是,蒼葉看起來明顯要儒雅整潔的多,有的時候鬼谷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乞丐。
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各自懷着不想言明的感情,在這喧鬧的商國宮宴上,安靜的像是塵埃。
葉夕瑤端坐在高臺上,有時候會有別國的皇子來和她搭上幾句話,她禮貌而又恰到好處的答着。雖然已經快要春天了,夜風裏卻還是帶着寒意,裙子着實很漂亮,卻也薄的很。
宮宴上的人很多很多,可能有幾千個,這可以說是幾百年來最奢華的宮宴了。葉夕瑤随意的看着人群,當視線掃到一棵古樹下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定格在她眼裏。
是……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葉夕瑤疑慮着,能夠進到宮宴上的,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也許是認錯了吧,葉夕瑤這樣想着,可是心裏卻又不甘心,想要去看看,想要确認,到底是不是那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在意,明明之前見到的,只是一個登徒子罷了。
葉夕瑤站起身,徑直向着古樹走去,本來就是一個開放的宮宴,人們都在走來走去,各國的王公,皇子,大臣聚在一起的時候并不多,每個人都在拉攏可以為自己所用的勢力,所以葉夕瑤走下高臺也沒有人有什麽疑慮。
“哎……公主!”雲兒看見葉夕瑤起身,趕緊跟上,“等等我。”
“公主……”
才剛走下高臺,葉夕瑤就被叫住了。
轉過身看到的是身形挺拔的易延讓,他一直關注着葉夕瑤,看到葉夕瑤着急的走下高臺,也跟着過來了。
“怎麽了麽?”易延讓問,聲音裏充滿關切。
“沒什麽,只是坐的太久,有些累了,下來走動一下。”
“那我陪你吧。”
“不敢勞煩太子,我和雲兒随意走走就好。”客氣的回絕了易延讓,再回頭看的時候,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撇下易延讓,快步走到古樹前,已經沒有人在那裏了。
一次又一次被拒絕,再好的修養也是要生氣的,況且這次是直接被撇下了,易延讓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葉夕瑤的背影,覺得那個絕世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有一種屬于自己的東西從指間流走了的感覺,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是最強盛的東楚國的太子,葉夕瑤憑什麽無視他,他想要的,還沒有得不到過!怒火在他心裏漸漸燃起,但是他是一個極其自持的人,就算生氣也不會表現在臉上,依舊和別人談着笑着,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無論什麽時候,他總表現的像是一個君子。
“葉夕瑤,你等着,總有一天,我要你變成我的人……”易延讓在心裏暗暗發誓。
而葉夕瑤卻完全不知道易延讓此時此刻的想法,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撇下別人是失禮的,看着古樹下空空蕩蕩,她的心也失落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麽失落,葉夕瑤問自己,卻聽不到答案。
好想再看見他,把之前的委屈全還回去!或者……哪怕問一問名字也好。
有的時候,有些人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注定癡纏,像是神手中的游戲,不可抗拒,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會被放在哪裏,因為對未來的不可預知,所以人才會覺得不安或恐懼,開心或彷徨。
“公主……”雲兒擔憂的輕聲叫着葉夕瑤,聲音洪亮如她,此時也只敢盡量小聲,她跟着葉夕瑤很多年了,她所知的公主心靜淡雅如水,沒有見過她如此失神的。哪怕是那天被那個無登徒子欺負了,她也可以自持的。
“我沒事的,雲兒……只是有點累了,和我去淨湖坐坐吧。”葉夕瑤笑着搖了搖頭。
淨湖是一座長年開着木芙蓉的湖,一種白色的花,十分漂亮,上面彎彎曲曲的木橋雕刻着各種紋飾,葉夕瑤在十一歲的時候就沒有了母親,雖然葉允對她十分寵愛,可是女孩子有些事,是不會和父親說的,她就會來淨湖,那是母親最喜歡的地方,偷偷告訴湖水。
宮宴并沒有因為葉夕瑤的離席而發生什麽變化,只是……有幾個身影不被察覺的跟随着葉夕瑤走了,衣服繡着的是靈狐的圖騰,那是北诏國皇室的家徽。
作者有話要說: 盡量讓節奏變得快一點,進入主線!!公主被狼群盯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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