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奪舍恩主(一) 紅燭奪命丁臾,皓夜狐……

雨季未過, 天将明時開始細雨蒙蒙,天際與霧氣重合,泛出清淡的黛色。

和風細雨依舊擋不住滿目青山, 臨近溯流光谷更是水碧山青之地, 靈氣也濃郁了幾分。

此等水軟山溫的地域,非常适合久居生養。

木彥站在洞府小院中, 偷偷朝顧京墨她們的洞府看過去。

院中有一處遮雨棚,棚上爬着藤蔓結着尚未成熟的靈果,被風輕拂後輕微晃動,最終又沉甸甸地繼續垂着。

三人皆站在棚中,呼吸都盡可能地收斂, 生怕驚擾到了誰。

木彥禁不住小聲詢問:“我們現在是被抓了當作人質?還是說……只是單純地一同去溯流光谷?”

禹其琛和明以慢都坐得端正,背脊挺直,表情嚴肅, 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們那一日被顧京墨救了之後, 也知曉了顧京墨的真實身份, 還為了報恩, 把他們的百寶玉全部都交給了顧京墨。

現在他們三人身上除了本命佩劍外, 竟然沒有其餘的東西了, 連一張傳音符都沒留下。

他們根本沒辦法給緣煙閣傳遞調查結果或者求助。

在途中留宿洞府,租用洞府的靈石還是黃桃拿的,雖然用的也是他們之前百寶玉裏的靈石,但是他們還是有了拿人手短, 吃人嘴短的心思, 格外不自在。

這種感覺着實煎熬。

木彥則是在思考,他們此刻的處境究竟是怎麽樣的。

偏偏這個問題問住了另外兩個人,他們也不知道。

三個人陷入了讓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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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黃桃哼着小調走出來,手中捧着一個竹筒,顯然是要接露水,結果看到蒙蒙細雨腳步一頓,表情傻傻的竟然不知道是該回去,還是該繼續去找露水。

三人終于看到了救星,招手讓黃桃過來,黃桃很是乖巧地走了過來。

明以慢急急地問道:“雲姑娘,你是怎麽認識顧……魔尊的?”

黃桃回答得十分自然:“我也搖過鈴铛呀!”

這也解釋得通了,和他們懷疑的一樣。

明以慢再回憶黃桃和顧京墨相處的氛圍,又問:“那你現在是顧京墨的奴了?”

“算是吧?不過她不稱呼我為奴,待我也極好,我們是相互陪伴的同伴。”

“那我們三個呢?”

黃桃看着這三個嚴肅的人,真的歪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道:“你們不是給了百寶玉嗎?就不用在意了。其實……魔尊本來也要殺死那幾條蟲子的,只不過你們搖鈴了就算主動結契,就要履行承諾給她謝禮,這才算是扯平了。”

禹其琛客客氣氣地跟着詢問:“那我們三人現在是什麽狀态?”

“什麽狀态?”黃桃不太能理解這個問題。

“就是,我們必須跟着魔尊走嗎?以後也要聽從她的?”

黃桃終于懂了:“其實不是強制的,只不過我們幾個不是都受了傷嗎?正好一同去溯流光谷療傷。”

“僅此而已?”

黃桃笑了笑,笑得極為燦爛,沒有半分弄虛作假:“當然啊!”

禹其琛看着黃桃的笑容突然一怔,随即很快回過神來:“哦,這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就算離開回門派療傷,魔尊也不會在意。”

“對啊!”

三個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他們還當不能離開,否則就觸怒魔尊了呢。

實在是這個魔尊和刻板印象中的完全不同,讓他們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剛巧此時顧京墨慌張地從洞府出來,看到院內雨棚下站着的幾個人後,又快步去敲懸頌的洞府門:“小和尚趕緊出來,我們現在就走,逃命了!”

聽到顧京墨這般說,緣煙閣三名弟子齊齊一驚,握住佩劍詢問:“是有外敵嗎?”

也不知顧京墨都懼怕的外敵出現,他們三個人能否自保。

“之後再跟你們解釋。”顧京墨格外急切,匆匆整理了東西,便帶着一群人出去。

成功退了洞府的結界石時,懸頌才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接着便被顧京墨拽上了飛行法器。

懸頌看着自己的手腕,發現顧京墨急切之中竟然忘記了害羞,難得沒有着火。

黃桃似乎習慣了顧京墨這種逃亡的狀态,緊張地問道:“魔尊,你感知到了。”

“這麽讨人厭的氣息逐漸靠近,一定是她,準沒錯。”

其他幾個人聽得雲裏霧裏的,卻不敢多問。

懸頌想用神識探查周圍,卻被一道強勁的神識攻擊了回來,且震得他顱內一陣嗡鳴。

他堂堂迦境天尊,何時被人這般兇蠻地對待過?氣得險些當場引魂入體,變回化神期修為去跟那人鬥法。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卻氣得氣息不順。

飛行法器在林子上空低掠而過,偶有刮動樹梢,發出抽打的聲響,也只是稍縱即逝。

腳下翠綠迅速後退,被他們遺棄在身後,前方依舊是跨不過的無盡山林。

禦劍飛行的三名弟子也只能努力加速,才能跟得上飛行法器的速度。

他們還是第一次體驗這般極限逃脫的現場,顯然不如顧京墨的控制力強,不能像顧京墨那樣完美地躲避障礙物。

此刻的懸頌才真正地見識到,顧京墨逃跑的技術有多強。

又不禁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好戰的顧京墨這般逃亡。

那追蹤之人顯然修為極高,法器也是高階的,行進速度比他們都快,很快追上。

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顧京墨,你以為限制了修為我就無法發現你了嗎?”

傳來的聲音是女子的聲音,聲音妖嬈,語調輕柔,偏偏妩媚得讓人覺得格外不舒服。

顧京墨聽到這道聲音便眉頭緊蹙,縱着飛行法器想要加速,法器卻被一記水彈術攻擊得四分五裂。

飛行法器上的三人只能快速脫離法器,臨近落地時縱出輕身術才堪堪站穩。

顧京墨看着破碎的飛行法器心疼得直捂心口:“我剛得到的飛行法器,只用了一天!”

那人卻不理,追上之後直接攻擊向顧京墨,單手将顧京墨按倒在地。

接着,卻是一瞬間的靜止。

顧京墨被攻擊了之後也不掙紮,也不破除修為禁制,就那麽躺在地面上任由宰割似的,嘴裏不服不忿地罵罵咧咧:“你個混賬東西,弄壞我飛行法器!被你洞府的紅燭熏壞腦子了吧?我就說你洞府紅燭多,早晚把你熏成老臘肉,你還不信。你個老不死的,修煉了這麽多年沒有精進就知道跟我過不去,現在還趁人之危,你賠我飛行法器!”

攻擊了顧京墨,身着一身靛藍色法衣的女子則是在觀察顧京墨,似乎看出顧京墨沒有跟她鬥法的意思了,也發現了顧京墨身上的不對勁,于是問道:“受傷了?”

“看不出來嗎?明知故問,你以為我在鼎盛期會躲你?”

該女子的聲音一沉,隐隐有着怒意:“誰傷的?”

“知道了你也打不過,我的傷你也治不好,賠我飛行法器!”

那人松開了顧京墨,往後退了一步站起身來,用控物術強制顧京墨站起來:“你給我起來說話。”

“我不!”顧京墨強行控制自己的身體下墜,抵擋那人的控物術,又一次在地面上躺平。

“起來!”

“我不!我就要讓別人看到你丁臾是趁人之危,才能夠打敗我的!你勝之不武!你卑鄙小人!”

這二人一個讓對方起來,一個堅決不起來,保持在地面上躺平的狀态僵持了起來。

另一邊,緣煙閣三人則是呆愣在了當場,因為他們知道,突然出現的靛藍色法衣的女子是丁臾。

魔門有三魔七鬼的傳說,丁臾是七鬼之首的鬼王,人稱紅燭奪命。

他們聽說過魔門的三魔七鬼,卻不知顧京墨跟丁臾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在此之前甚至不知她們二人竟然相識。

在孟栀柔的夢境中,這二人還在結伴喝酒。

此刻怎麽又是這副狀态?

懸頌則是看着顧京墨打不過就耍賴的樣子一陣無語。

真的是和顧京墨越熟悉,越覺得自己的徒子徒孫為她跪地求他的行為有多麽的愚蠢。

黃桃倒是幾個人之中最為淡然從容的一個,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解釋道:“你們別怕,她們不會生死決戰的。”

明以慢小聲問:“她們是朋友?”

“說她們是朋友吧,她們還見面就打,說她們是敵人吧,她們還惺惺相惜。”黃桃笑了笑,繼續介紹,“鬼王是難得能和魔尊打成平手的一個人,她們曾經有一次日夜不停地戰了十四天,周遭地域簡直沒有完整之地。待她們二人身上靈力耗盡,還能躺在地上一個人抓對方的頭發,一個人掐對方的胳膊僵持了整整五日,最後是我背走了魔尊,小修兒抱走了鬼王,這才結束了那場戰鬥,二人之間依舊未能分出勝負。”

緣煙閣三名弟子:“……”

懸頌難以遏制地翻了一個白眼:“……”

為什麽魔門的魔尊和鬼王都不太聰明的樣子?也難怪這兩個人能成為這種尴尬的關系。

就這樣還讓名門正派聞風喪膽?

禹其琛想了想,問:“小修兒不會是……”

“喏,就是他。”黃桃指了指剛剛下了佩劍,站在一側安靜等待的男子。

禹其琛趕緊閉了嘴。

這位所謂的小修兒,可是大名鼎鼎的魔門修者——皓夜狐狼·丁修。

丁修是丁臾撿到的孤兒,稱為義子,是丁臾從小撫養大的。

近期丁修剛剛躍升至化神初期,其修為與實力不容小觑,當然,丁修最為著名的還是他的狠絕。

丁修常年出現在深夜,在夜色裏殺人奪命,從不手軟。傳聞中他如狐貍一般狡猾,又如孤狼一般桀骜,便有了皓夜狐狼的稱呼。

緣煙閣三名弟子不由得震驚,黃桃不過築基期的修為,就能稱呼丁修為小修兒了?

而且,那可是丁修啊!

不茍言笑,身材高挺健碩,殺人不眨眼的丁修啊!小修兒這個稱呼顯然不合适他。

木彥聲音發顫地感嘆:“我們居然在白日見到丁修了……”

丁修出現一般都在夜裏,甚至沒有人看清過他的容貌長相。

畢竟,見過他真容的人,已經死光了。

黃桃坦然回答:“哦,小修兒白天得陪着他義母,畢竟鬼王也總是惹是生非,需要善後。晚上了,小修兒才能出門執行任務。”

木彥聽到黃桃這般毫無遮掩地跟他們介紹格外緊張,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生怕丁修聽到了發怒,過來殺了他們。

結果丁修真的朝他們走了過來,吓得木彥心髒驟停,面容也失去了血色。

丁修到了黃桃斜側方停下,說道:“你去勸魔尊起來。”

“魔尊不想起,為什麽非得讓她起?”

“不然她們又得吵一天。”

“可憑什麽非得我們魔尊讓步?”

“魔尊總躺在雨裏也不好。”

“我們魔尊就喜歡玩雨。”黃桃幹脆開始強詞奪理,什麽反駁的理由都說了,這般荒唐的也說得理直氣壯。

丁修微微蹙眉,聲音更低:“火系靈根喜歡玩雨?”

“嗯!”

那邊,顧京墨跟丁臾“我讓你起來!”“我偏不起來!”重複了百餘次。

這邊,黃桃和丁修關于哪一方先讓步同樣争吵不休。

懸頌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想再調查顧京墨了,似乎越調查越具有侮辱性。

顧京墨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如此謹慎。

丁臾終于注意到了懸頌,目光在懸頌額頭的道侶印上徘徊,又看了看懸頌那世間罕見的俊美容顏,彎起嘴角笑罵道:“小浪蹄子……”

“我就不……欸?”顧京墨一怔。

“怎的道侶印都有了,你們兩個還都是個雛?難不成……是你不行?”丁臾笑得更加放肆了,終于抓到了顧京墨的軟肋。

許久未見,顧京墨竟然也養了個小白臉在身邊,還是個小和尚。

原來顧京墨好這一口。

禁欲純情系的?

顧京墨躺在地面上紅了整張臉,竟然反駁不出來,一瞬間落了下風。

丁臾雙手環胸,依舊是語氣都帶着妖嬈魅惑的腔調:“要不要我送你點猛藥?”

顧京墨當即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同時動用功法散了一身水氣,興奮追問:“好用嗎?”

丁臾看着她的模樣先是一怔,接着開始放肆大笑,妖嬈又張揚的笑聲在林間久久回蕩。

懸頌站在一旁,不用側頭都能感受到緣煙閣三名傻弟子呆愣的目光,氣得直拍自己的額頭。

就連不茍言笑的丁修,都認真地打量起了懸頌。

要不……他引魂入體,把這些人全部都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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