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6
“哥。”夏懷星眼睛裏面閃着亮亮的光,“十八歲有這個禮物,我……特別特別開心!”
楚雲淵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嗯。”
“我下去看看車子!”
夏懷星說着,蹭地跳下了車,繞到車尾,開始認真地打量這輛車。
夏懷星繞着車輛打轉了好幾圈,從車燈到車尾巴的牌照都摸了一遍,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副駕駛去。
“不試駕一下?”楚雲淵問。
“我今天才成年。”夏懷星低聲嘀咕,“我還沒駕照……”
夏懷星酷炫狂霸拽,但是沒駕照車都開不了,他眼睛的光轉來轉去,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某個小朋友,又酷又拽,就是連車都不會開。
“沒駕照……”楚雲淵忍不住笑。
“你笑什麽笑。”夏懷星睜大眼睛,“節目完我就去考駕照。絕對十天拿本,十一天就秒殺你車技。”
楚雲淵不說話,看着夏懷星,眼睛裏都是笑意。
夏懷星被他笑得發毛:“你不相信我們打賭!”
“不打賭。”
“你怕輸?”
“不是。”楚雲淵的目光挪到夏懷星的眼睛上,溫和道,“我為什麽要打一定會輸掉的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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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淵聲音溫和:“我的小朋友,全世界最厲害,好不好?”
夏懷星可能是跑得熱了,耳朵從剛才開始就沒有消失的紅跡更加明顯。
聽到楚雲淵這麽說,他張開嘴又閉上,最後蹭蹭蹭跑到車尾去,假裝對排氣管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楚雲淵沒回頭看他,而是坐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擡起手指,摸了摸自己剛才被親吻過的下颌骨。
夏懷星的嘴唇偏涼,但不知道為什麽,親吻的那一下,居然帶上了滾燙灼熱的溫度。
明明是夏懷星十八歲生日,他卻感覺自己……像是收到了什麽禮物。
楚雲淵靠着椅背,看着外面蹦蹦跳跳,輕輕呼出一口氣。
有件事情他沒有告訴夏懷星。
實際上,他送給夏懷星真正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并不是這輛車。
而是他拼命壓縮自己學業完成進度條換來的兩年時間,他陪夏懷星去追夢——
楚雲淵從小就知道,夏懷星喜歡的并不是他們家族最看中的那些東西。
數以億萬記的財富,龐大的商業帝國,整個家族的地位……
這些東西加在一塊兒,放置于夏懷星心中天平稱量,分量有可能都比不上在舞臺上唱歌跳舞千分之一。
可是。
既然是這樣龐大的家族,又怎麽會考慮裏面一個人心中的天平呢?
夏家不會允許夏懷星這麽自由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的。
但是楚雲淵允許。
今天,如果不是夏懷星主動跑出來,他也會從夏懷星生日會把人搶走,帶他去想去的地方。
只是夏懷星比他想得還勇敢。
楚雲淵只來得及趕在夏家沖出來抓夏懷星之前擋在了前面,然後從天而降,來到這裏。
“小朋友。”楚雲淵看着後視鏡照出來的夏懷星,“在我們真的要去過截然不同的人生之前……”
“先讓我陪你抓住你的夢想吧。”
但是。
楚雲淵看着後視鏡——這兩年,夏懷星明顯瘦了,不知道是抽條還是瘦弱,清瘦的背影一閃而過,快得好像一陣抓不住的風。
楚雲淵眉頭微蹙——剛才夏懷星的所有表現,都讓他有點害怕。
自己是不是來晚了?
楚雲淵剛這麽想,夏懷星就蹦回來了。
“哥。”夏懷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發什麽呆?”
“沒什麽。”楚雲淵笑着說,“上樓?”
“行的,我來鎖車。”
夏懷星新得了這輛車,很新鮮地用聲紋鎖車,然後和楚雲淵并肩去坐電梯。
走進明亮的電梯裏面,夏懷星擡手按樓層。
楚雲淵忽然看見他一蕩一蕩的大衣口袋,露出自己之前送給他的藍牙音箱。
楚雲淵盯着那個音箱出神,夏懷星感覺到視線,擡頭問:“你盯着我兜幹嘛?”
“……”楚雲淵挪開目光,“随便看看,我有點餓了。”
“餓了?”夏懷星摸摸自己口袋,那裏是有一個他離開家時順手抓出來的棒棒糖。
夏懷星剝開棒棒糖紙,舉起來,遞給楚雲淵:“喏,給你。”
棒棒糖是菠蘿味的,亮色和濃郁的菠蘿香,似乎讓剛才的一絲絲疑慮一掃而空。
楚雲淵伸手接過棒棒糖。
他的指尖和夏懷星輕觸。
那瞬間,楚雲淵手指發力,捏住了夏懷星的指尖。
“不管晚不晚吧。”楚雲淵凝視着夏懷星,話只說了一半。
而後半句。
“他總會是我的。”
“……晚?”
夏懷星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耳邊“叮”的一聲,電梯抵達樓層。
“嗯。”楚雲淵松開他的指尖,“時間晚了,先休息吧。”
哦,這倒是。
夏懷星點點頭,随後和楚雲淵揮揮手,刷開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就是最普通的格局,進門是衛生間,中間一張床,然後沒什麽別的東西。
夏懷星掏出自己的藍牙音箱,将放到自己的床鋪中間最軟的地方,想了想,又脫下自己的大衣,把它裹起來。
這下,即使突然發生九級地震,這個藍牙音箱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夏懷星做好防護,站起來,把窗簾拉得大了一點。
借着外面的光,夏懷星走到衣櫃前,拉開衣櫃,伸手準備去摸裏面的浴袍。
手指尖往浴袍的方向伸了伸,夏懷星又把手指垂下來,拍拍手指尖,把櫃門關上了。
無他,就是有點潔癖。
夏懷星站在櫃子門前,往上推了把自己頭發,片刻後頭發散落,變有點亂蓬蓬的。
和他自己的心情也差不多。
潔癖這種事情,說穿了不受人精神力控制。
心理問題引發的是生理性的不舒服,還沒穿公用浴袍,只是想想都感覺一堆小蟲子在往自己身上爬。
夏懷星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站起來走到櫃子邊,深吸一口氣,剛準備拉開櫃子門。
就在這個時候。
躺在床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在黑夜中亮起,來電顯示——楚雲淵。
夏懷星過去接電話。
“睡了?”那頭問。
“嗯。睡了。”
“不洗澡就睡了?”
“你又知道我沒洗澡?”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又笑起來,“帶睡衣了?能穿酒店睡衣了?總不會我走了兩年,連潔癖都沒有了吧?”
“……”夏懷星沉默一會兒,嘴硬道,“我改了。”
其實這也不算是撒謊。
充其量也就是貸款一下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他離開家是為了追夢,夢想這條道路上,沒有人會在意他是哪一家的少爺。
會有更多的苦必須吃,潔癖,根本就是個微不足道的習慣——對,就是習慣而已。
即使現在他還沒改,未來也會改,不如從今天開始改。
夏懷星嘴硬,腦袋卻低着。
燈光把他的側影投射到牆壁上,從影子看過去,他的頭低垂,脖頸因為垂頭的動作,亮出一個好看但又孤單的弧度。
追夢沒什麽不好的。
除了,他以後再也回不了夏家了。
“好,就當你改了。”楚雲淵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夏懷星的沉思。
“怎麽是就當……”
“那還能記得我家那款洗衣液的味道嗎?”
“我送你那個?”夏懷星脫口而出。
那邊靜默一下,笑道:“嗯,不然呢?”
楚雲淵用的洗衣液和夏懷星二年級時候用的洗衣液一樣。
當時楚雲淵第一次出門參加封閉式集訓。
半個月沒回家。
集訓完當天晚上,楚雲淵說什麽都要趕回來,回到家洗了澡,一看時間卻又太晚了,不下那個打擾夏懷星,只能先睡下去。
剛剛蓋上被子,門就被推開。
困得眼睛眯縫的夏懷星跑進來,直接鑽到楚雲淵懷裏。
“你身上好香。”
“……最近換了新的洗衣液。”夏懷星迷迷糊糊,“明天送你一瓶。”
楚雲淵笑了笑,抱緊夏懷星,不置可否,只說:“睡吧。”
楚雲淵并不在乎什麽洗衣液,夏懷星倒是惦記上了。
翌日屁颠屁颠地給楚雲淵捧了一大紙箱過來。
從暑假用到第二年開春都沒用完。
好不容易用見了底兒,楚雲淵又親手去超市買了一箱。
後來夏家和楚家的洗衣液都更換若幹次,唯有楚雲淵還一直堅持用這一款,留學也不忘讓家裏的傭人寄來一批。
海鹽檸檬香,帶點鹹的清新。
“海鹽檸檬啊。”夏懷星想起來,“我給你那個,怎麽了。”
“那你打開櫃子,把浴袍拉出來聞一下?”
“……”
夏懷星反應過來,快步走到櫃子前面,拉開櫃子。
扯出浴袍的動作有點大。
一陣風掀起來。
帶着海風味的檸檬香掠過夏懷星的鼻尖。
“……哥?”夏懷星握着手機,有點無措。
“床單浴袍我都找人換過了。”楚雲淵說,“浴室房間也徹底清潔過,你喜歡的沐浴液放在浴室角落裏。”
“那麽。”楚雲淵又說,“晚安,我家小少爺。”
“……晚安。”
夏懷星捏着手機站了一會兒,把手機放櫃子裏,然後取下了海鹽檸檬味的幹淨浴袍,走進了浴室。
夏懷星赤着腳踏入浴室裏面,随便把自己沖濕,擠了一團洗發水。
好看的手指攪動乳白色洗發水,打成白色泡沫最後抓到發梢上後揉搓兩三下,随意地沖掉。
頭上的泡沫沖得差不多,夏懷星仰起頭,手指掠過脖頸,拂去那一塊的白沫。
熱水卷着泡沫順着他漂亮的脖頸線條往下墜落,最後蜿蜒過腳踝,落在瓷磚地面上。
泡沫在半途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洗發水的香味。
這種熟悉香味被熱水氲着,恍惚之間把酒店的浴室徹底改造成楚雲淵房間,那個他特別熟悉和喜歡的浴室。
“啊……”
夏懷星在熱水裏面發出舒服的一聲喟嘆。
他把頭發推上去,至此,徹底放松下來。
熱騰騰的水卷着,熟悉的香味包裹着,忙碌了一天的疲倦被徹底激發出來,夏懷星困頓地揉揉眼睛,洗到最後,幾乎就是半睡半醒地洗澡。
硬撐着把自己洗幹淨,夏懷星連擦頭發的力氣都沒了。
夏懷星拿頭發蹭了蹭毛巾,然後裹上浴袍,在地上踩了一路濕腳印,直接跑到床上,掀開被子,把自己囫囵地包裹進去。
夏懷星撈了個枕頭抱着,幾乎只花了一分鐘,就睡了過去。
濕噠噠的頭發軟趴在做枕頭上,被子上熟悉的香味把他團團圍住,夏懷星一晚上睡得非常安心。
翌日,不到六點,夏懷星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
浴袍散開,夏懷星“唔”了聲,把手機抓過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看,卻是鬧鐘響了。
夏懷星眉心一蹙,一把關了鬧鐘,扔到一邊,直接将被子蒙住了腦袋。
五分鐘後,鬧鐘又響了起來。
夏懷星從被子裏面伸出一只手,在床上胡亂摸索了一番,卻什麽都沒摸到。
剛才手機扔得有點遠,這下響起來簡直是锲而不舍。
夏懷星煩得不行,只能坐起來,一把坐起來,抓過手機,剛準備按掉鬧鐘繼續睡,偶然一瞥上面的鬧鐘名稱,按掉鬧鐘的手指驟然懸停在手機上面。
鬧鐘備注名:【起來準備生日會啦】
夏懷星:“……”
夏懷星靠在沉默地看着尖叫的鬧鐘,片刻後,才按掉了它。
昨天如果不是那件事情。
那他估計還會繼續在家當那個什麽都聽父親的少爺吧。
夏懷星嘆了口氣,點進鬧鐘APP,把明顯和他以前那個家有關的鬧鐘一并删掉了。
“至少,還是讓自己下定決心做喜歡的事情了吧。”夏懷星在心裏面說,眉眼卻忍不住有點倦怠。
可能是覺睡少了,可能是昨晚沒吹頭發,夏懷星的太陽穴隐隐作痛。
至此也睡不着了,夏懷星便靠着枕頭打開微信,剛點進去,就看見置頂有兩條未讀。
全村的希望:【明天讓廚師過來做早餐,起來了可以來我房間。】
全村的希望:【房卡我放在你浴袍裏了】
外面有一點早晨的微光亮起來了,夏懷星伸手進浴袍裏,摸了摸,捏到一張硬質的房卡。
夏懷星把房卡又塞回兜裏面,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踩上一次性拖鞋,刷牙洗臉。
昨天的衣服都沒洗過,于是夏懷星不想換,他只把浴袍系緊了一點,拉開門,對着房卡的房間號,找到他哥的房間。
刷卡。
房間門發出“哔”的響聲。
夏懷星伸手拉門,拉開門的瞬間,浴室裏面的水聲也剛好停下。
夏懷星走進去,看見浴室裏面站着一個影子,影子的手正放在腰間,聽見門響,似乎遲疑了一下,最終,他将雙手垂了下去,往門口走來。
那個影子越來越大,漸漸靠近門口。
浴室門被打開。
夏懷星随意一瞥,瞳孔睜大——
他哥……只在腰間松垮地紮了一條浴巾,頭發沒擦,一撩就有水珠滾落,掠過很有力度感的肌肉。
楚雲淵垂着雙手,坦蕩站在水霧前面,看着夏懷星看,似笑非笑:“……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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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