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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德莉娜沒有說話。她怎麽會不明白斯萊德的意思。

她剛誕生時，實力只能在成神和創造生靈間二選一。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創造了第一只怪物，将自己的本源力量授予了怪物。

她的力量被怪物分走，自然也失去了成神的機會。

後來德莉娜創造的怪物愈多，自身的實力便越來越弱小，最後甚至脆弱到需要依靠怪物們保護，自己的戰鬥力幾乎為零。

而現在她手中有了成神的神格，如果怪物們将本源力量還給她，德莉娜的力量便将突破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只有這樣，她才能和受創中的光明神一較高下。

德莉娜垂下眼，聲音低落：“你不懂的。”

怪物們來源于她的本源力量，一旦把能力還給她，便會迅速枯萎死掉。

而德莉娜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創造的小怪物們。她絕不會讓它們為了自己去死。

斯萊德目光銳利，冷笑道：“有些犧牲在所難免，幾只怪物而已。你實力強大，才能庇護更多的怪物才能活下來。”

德莉娜揉了揉眉心，說：“不要說了。”

斯萊德被她的固執氣極，直接轉身離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現在的遲疑，将來失敗被光明神斬殺時，都會化作後悔！”

偌大的室內只留下德莉娜一人，窗外太陽漸漸落下，空寂的房間內響起一聲嘆息。

因為擔心影響軍心，德莉娜要暫時消失的消息只告訴了幾位參與黑暗生物決策的高層人員。

戰争局勢越發嚴峻，成神的事無法再拖延。當晚德莉娜便握住神格，獨自來到宮殿，仍由海水将自己侵蝕，閉上眼沉進霧海深處。

成神的過程并不算漫長，會持續七天。光明神身為主神，有新神誕生的動靜當然瞞不過對方。

為了防止對方破壞，德莉娜特意将地點選在她的誕生地，霧海深處。

這裏很安靜，也很安全。

德莉娜從前對于成神這件事有諸多期盼，可此刻即将心願達成，進入霧海的她心情卻十分沉重。

維洛倫留下的神格，只能讓她成為等同于黑暗諸神等的從神，無論是地位還是實力，都遠遠比不上光明神。

這場戰争将會異常艱難，也會十分殘酷。如果德莉娜失去了和光明神抗衡的能力，等對方加入戰場後，局勢将很快得到挽回和扼制……

輸和死亡，都是遲早的事情。

誰能在知道注定失敗後，依然坦然面對呢。這也是斯萊德如此憤怒，頭也不回離去的原因。

其他黑暗生物們并不知道此中的博弈。他們還幻想着通過打贏聖庭派遣的軍隊，便能迎來獲勝的機會……

霧海深處。

少女銀發飄蕩在清澈的海水中，她微微蹙眉，閉上眼，脖子上懸挂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此刻正散發出耀眼柔和的光芒。

她伸展四肢，仍有自己沉浸在神格散發出的光芒包裹中，墜落深海，身邊泛起脆弱的氣泡，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的斑斓色彩。

與此同時，霧海上方站着許多怪物。就連常年居住在溶洞中，被譽為預言者的雲都沒有缺席。

怪物們們身形龐大，遮天蔽日幾乎擋住海面。它們的眼神非常平靜，也異常堅定。此時此刻，大家沒有像平日裏幼稚的争吵吵鬧，此刻都安靜等候着某個時刻的到來。

海面上方，豎立着一座神像。

神像主人有一對舒展的銀色羽翼，腰腹以下是一條極長的粗壯蛇尾，脖頸處和手腕間有零星銀色鱗片。

她神情冷傲，眼眸平靜，銀色的長發如瀑布般随意散落，發絲垂落至地，蜿蜒曲折。

仔細一看，便不難發現這座雕像便是怪物之母的原型。

九頭蛇海德拉怔怔仰望着神像，說：“母親真美啊。”

早在德莉娜還未拿到神格前，怪物們便私下偷偷為她準備了這座雕像。

斯蘭大陸的神明都豎立着神像，每逢節日祭典便有信徒供奉獻祭。但創造了諸多怪物的怪物之母卻沒有神像，只因為她不是神。

盡管在怪物們的眼中，自己的母親比創世神都要偉大，她值得一切，包括主神的榮耀和地位。

怪物們傻乎乎地站在神像下方，目光崇敬或敬仰地望着那座高聳威嚴的神像。

火光頓起，通體雪白如膏體雕像的雲走至前方。他神情淡定，沉穩道：“獻祭開始，大家跟母親道別吧。”

海怪克拉肯最先跳出來，高高舉起自己的觸手：“我先我先來！”

“我最愛母親！”

“不要吵啦！！不如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跳吧！”

“不痛耶！”

火光中，海怪克拉肯傻乎乎地伸展着觸手，笑嘻嘻道：“原來這就是獻祭的感覺，真的不會痛。”

火光外還有許多怪物，大家羨慕地注視着火中的的兄弟同胞，

小黑霧修站在火光之外，焦急喊道：“我也想參加獻祭！”

成為第一批參與母親獻祭的信徒，幫助母親成為主神，這是多麽榮耀的事情啊！小黑霧都快急死了，忍不住往裏面沖，。

愈發炙熱的火中，一顆蹦蹦噠噠的眼珠子一腳把它踹了出來，不耐煩地喊道：“滾啊，你又不是母親最喜歡的孩子。”

此次參與獻祭的都是最早被德莉娜創造的怪物，蘊含着她的她的本源力量，在怪物中實力最為強大。

從德莉娜還未拿到神格那一刻開始，雲便做出第三次預言。在察覺到這場戰争必敗的命運後，以尤杜拉它們為首，策劃了這場怪物的獻祭，決定湮滅将能力反哺還給母親，突破極限。

作為策劃者之一的尤杜拉當然也未缺席。月光下的她美得驚心動魄，忽然回過頭，和站在怪物之外的斯蘭德遙遙對視。

數秒後，她轉過身，沉默地走進熊熊燃燒的火中。

大火越發壯觀，幾乎要照亮漆黑的霧海。火光中的怪物們身影漸漸消散，它們盯着外面的兄弟，叽叽喳喳地叮囑道：“要照顧好母親哦！”

“希望母親以後要開心。”

“臨死之前喊個口號吧，為了怪物之母！”

這一刻的怪物們沒有平時依賴環繞在德莉娜身旁的稚氣。它們神情輕松，就好像自己不是在赴死，而是在做一件快樂的事情。

……

霧海深處，神光越來越強烈，少女似乎察覺到什麽，緊閉的眼角流出一滴晶瑩的水珠。

淚水融入海中，仿佛沒有任何痕跡。

七天轉眼過去。當德莉娜清醒的那一刻，原本平靜的海面忽地湧起滔天巨浪，晴朗的天空圍聚層層烏雲，伴随着狂風電閃雷鳴。

海面的黑暗生物們急匆匆離開，忙着躲避這場暴雨。

深海之下，德莉娜睜開眼，第一時間不是感受自己突破極限的能力，而是怔怔發呆。

一切都不一樣了。

幾分鐘後，德莉娜站在那座神像前，開始回想自己創造的怪物們。

她創造的第一只怪物是雲。

她曾對這只小怪物給予最多的期望和期盼，贈與了它強大到能預見未來，窺視神跡的能力。

雲一直很懂事，從沒有讓她失望，德莉娜沒想到有一天它會讓自己傷心。

海怪克拉肯是德莉娜一時興起創造的怪物。它常駐在深海，身長數十米，擁有巨大無比的觸手，喜歡捉弄漁民，被稱作深海巨妖。

九頭蛇海德拉剛出生時，吓到了許多人。它被認為将會成為世界的災難，它性情兇惡相貌可怖，但在德莉娜面前卻很呆傻。

尤杜拉美貌動人，心智手段都極為出衆，喜歡混跡在人群中玩弄人心。

對神來說信徒就是螞蟻，數量很多，死了一批還會有很多，愚昧又好騙，忠誠，随處可得。即使這些信徒是他們自己創造的生物，他們被對方尊稱為創世神。

但對德莉娜而言，絕不是這樣。

怪物是她的孩子是，是她的信徒，是她的保護者，也是她的朋友。

這些小怪物們，陪伴她度過了最初的艱難歲月。

德莉娜沒有獲得神位，在諸神時代的地位可想而知。那段被人鄙夷被人排斥的尴尬歲月中，她的小怪物們陪她度過。

它們陪了自己好久，大家一起走過艱難的時光。明明很快，很快它們就能享受到勝利了。

德莉娜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站在茫茫海面上，她悲傷萬分地握緊手。

斯蘭德抱走尤杜拉的屍體。他要離開霧海了，臨走前特意來向德莉娜告別：“她很喜歡你，我想臨走前應當告知你。”

此刻的他沒有從前逼着德莉娜去救尤杜拉時的兇狠，面對愛人的死亡，他看起來非常平靜。

他的信仰和愛發生沖突。因為尤杜拉，他背叛了聖庭來到霧海，背棄了自己的造物主光明神，沒有參加戰争，但他從未屈服德莉娜。

如今尤杜拉死了，斯蘭德決定履行自己的諾言。他要帶尤杜拉回當初自己背叛了其他同伴的祭壇，然後在哪裏死去。

德莉娜一瞬間非常非常難過。她低下頭，說：“你帶她走吧，我是個壞母親。”

斯萊德親眼見證了這場獻祭，身為黑暗諸神的他第一次産生了類似震撼和不解的情緒。

德莉娜為了怪物們選擇放棄成為主神，怪物們卻私下為了她選擇獻祭生命……

他第一次稍稍理解了德莉娜當初對自己的毅然拒絕，開始正視這些年德莉娜的處心積慮和謀略的理由。

他站在德莉娜身旁，沉默許久，說：“等戰勝後，你能把它們再創造出來。”

德莉娜搖搖頭：“感情和經歷都不會再有，即使再有克拉肯，也不再是從前的那一只了。”

她明白，怪物們也明白，正是因為如此，那些犧牲才更為可貴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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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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