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怎會如此？

韓明謙苦苦思考着。

到底是哪出了錯，明明展示得沒問題，為什麽結果不如他意呢。

從出生起，就有許多人誇贊他長得好，韓明謙是在誇贊中渡過的。

他知道自己有這張臉，也從不利用它去引誘別人，只是想過，若有喜歡的姑娘，可以利用一下相貌去吸引心上的姑娘。

若是姑娘被他吸引了，再被才華折服，從而喜歡上他這個人，也是好的，不必拘謹是因為什麽喜歡他的。

被外貌吸引并不可恥，愛慕美色也是人之常情，要是能把這一份喜歡轉為愛，算是兩全其美了。

一個人若是什麽都沒有，也不能責怪人家不是第一眼就喜歡他，畢竟什麽都沒有，雙方也都不認識，別人憑什麽就喜歡你。

京都的小姑娘都喜歡有才有貌的才子，他的相貌應當說得上過得去，才華也還可以，怎麽就不能吸引夫人的目光呢。

想來想去也沒有個結果，第一次展示以失敗告終。

但是他是不會放棄的。

追夫人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一次就放棄。

夫人一定是沒注意到他，韓明謙悟了。

他決定主動出擊。

韓明謙發表了一下感慨，引出：“諸位不覺得此時很适合作詩嗎？”

這群才子自然以他們仰慕的韓兄為首。

才子一號立馬附和：“确實。”

才子二號非常快速：“沒錯沒錯！”

才子三號胸中情緒還沒消散，詩情正起：“方才一番感慨，此時正好作詩一首。”

才子四號微微一笑：“不才由我獻醜了，适才遨游天地間，偶有所得。”

他望向窗外，眼中似看着遠方：“日出山岚去，客繞綠水行，夾岸扁舟子，時見采紅菱。”

才子五號俯掌：“好，好，這句夾岸扁舟子，時見采紅菱好啊，魏兄好詩好詩，這杯我敬魏兄。”

才子四號沒有推辭，拿起酒杯，喝了：“過獎過獎。”

才子五號：“既然魏兄打頭陣了，也容我獻獻醜了，方才我也有所得，此時正好賦詩一首。”

“泸溪河畔柳絮飛，銀光閃閃點點綴，兩岸鴛鴦共戲水，荷塘蓮開無限美。”

才子三號當即也來了：“鼎鼐巍峨屹星岩，湖泊恬淡生綠煙。山色空蒙涵青玉，水光潋滟蘊藍田。風從碧霄臨雲下，景羨瑤臺嘆散仙，如是姮娥濯霓袖，畫筆難抒丹青顏。”

才子六號贊美：“在座的都賦詩一首，我怎能不來？春雨紛飛霧蒙蒙，桃山濃濃花微紅，怡心亭前孤自賞，雨停花落淡淡香。”

“不過，我最喜盧兄這一句風從碧霄臨雲下，景羨瑤臺嘆散仙，盧兄心境是我不及的。”

才子三號卻不同意：“我卻最喜，如是姮娥濯霓袖，畫筆難抒丹青顏這句，聞之不免有些惆悵，想起了從前。”

才子四號：“我卻喜歡施兄的怡心亭前孤自賞，雨停花落淡淡香，仿佛手中真有那一瓣話，餘香淡淡，手有餘香，清新淡雅。”

其餘人一一作詩，都無法分出高下，才子七號提出：“韓兄可還是沒作，我等争執反倒是惹韓兄笑話。”

沒錯，一群人裏，韓明謙還沒作，明明是他最先提出來的，他卻從頭到尾都沒作，只是搖着折扇，不知在想什麽。

不過如韓兄這般人物，做什麽都是好看的。

一群顏狗如是認為。

才子八號诶了一下：“誰人不知，韓兄一作必定是榜首。”

才子二號：“沒錯沒錯！”

才子四號笑了：“韓兄作了我的詩可就見不得人了。”

才子五號揶揄：“魏兄還沒聽就認輸了？士氣不振啊。”

才子六號大笑：“哪裏只是魏兄，連同我也是如此，韓兄一出，可不就是技壓群芳了？”

才子二號：“沒錯沒錯！”

在場的沒有人不認同的，每次韓兄都能穩穩的壓住他們。

才子七號：“既是如此，那更要韓兄作了，不然怎知韓兄又會傳出哪些佳句。”

“極是極是。”

“沒錯沒錯！”

“确實如此。”

“很有道理。”

他們十分佩服的韓兄在幹什麽呢，搖着折扇，默默觀察他傾心的姑娘。

姑娘雖然只能偶然看到側臉，但是好好看哦，笑的時候也好看，眼裏的專注也好看……

她今天的随雲髻好看，攢絲綠白獨玉步搖好看，金色簾繡團绫撒花裙也好看……

許沁笑眯眯的接受小姐姐的貼心問候，深感小姐姐的性子軟。

鹿悠茗平日裏很少出府，食用的糕點多是府上廚子做的，爹娘偶爾會讓人将京都裏大熱的糕點帶給她。

鹿悠茗還有些羞澀，小小聲的：“這間客棧的糕點也……很好吃，許小姐也會喜歡的吧？”

緣來客棧，糕點也是一絕，客人也很喜歡，鹿悠茗提前嘗過了，與玫瑰糕團的味道差不多。

她本來沒打算這麽早把許小姐帶來的，可誰讓她一個沖動，就把人帶來了呢。

鹿悠茗有點小懊惱。

不是最後食用就不夠驚喜了。

這道荷風糕，模樣精致小巧，瑩白如雪，之前相聚的時候有小姐妹喜歡，許沁跟着吃過，糯糯的，口感有點接近糯米滋。

小姐姐幹淨裏的眼睛有星星一樣，布靈布靈的，還有沒有藏好的小緊張，就像在怕沒做好，許沁多了一分注意，這個小姐姐應該沒有太多交友經驗。

“悠茗要不要試試……喚我阿沁？”

不能指望害羞的小姐姐主動，這回她得主動點，拉近關系，這樣小姐姐才不會太緊張，慢慢放松下來，以後跟其他姐妹交流的時候才不會緊張。

鹿悠茗：！！

許小姐竟然主動跟她表示親近了！

她眼睛都亮了，流光溢彩，盛滿了希冀和開心：“我我……可以嗎？”

對了，還有點小激動。

許沁很大方的肯定：“當然可以啊，為什麽不可以呢，我不是也喚你悠茗了嗎？”

鹿悠茗小姐姐的反應也很可愛：“那那我們就是很好的朋友了，只有朋友才會這麽親近。”

叫名字就很親近了，如果是叫小名就更親近了。

她一個開心就握住了許沁的手：“太好了，我就知道阿沁是很好的人！他們說的都是對的！”

這回倒是不緊張了，還很激動。

似是意識到不妥，鹿悠茗頓了一下：“……我，我，其實不是這樣的，許小姐……”

頭都要低到地下去了。

啊啊啊啊，她怎麽能表現得這麽不穩重了，都怪她太開心了，一時沒了分寸。

鹿悠茗：QAQ工，重號，桃花小記，帶你去看書。

阿沁會不會覺得她很沒儀态？

大家千金嬌養的手，連同手指都顯得矜貴，只是握住的手感都會很好，軟軟的，嫩嫩的，現在這雙手隐隐有撤退的信息，許沁很快握住了。

鹿悠茗：……？

“許……小姐？”

許小姐看起來好像不是不高興……？

許沁及時的用眼神和行動，給小姐姐鼓勵和支持：“我就知道，悠茗是個很可愛的千金小姐，你這樣怎麽會不好呢，你明明是真性情，不做作，是京都裏的清流啊，你怎麽能否定你自己呢。”

鹿悠茗被一連擊贊美說得不好意思了：“哪有這麽好，京都裏太多太好的名門千金了，我只是普通的一個罷了，哪裏……配得上清流這麽好的贊美？”

她明明很普通，跟阿沁交朋友已經是她鼓足勇氣做出的最大膽舉動了，要是被拒絕大概就再也沒有勇氣了。

沒想到阿沁總是在誇她，快要把她誇得不知天高地厚，只覺得自己最好了。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許沁格外肯定：“哪裏就配不上了？悠茗怎麽能這樣沒有信心，你明明就很特別，怎麽能看低自己呢？”

小姐姐太自卑不好，她得多鼓勵鼓勵讓小姐姐自信一點。

明明就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姐姐，怎麽可以自卑呢。

原來在阿沁眼裏她這麽好嗎……

鹿悠茗本來是很懷疑的，可是現在看着阿沁眼神真誠，她忽然覺得，也許阿沁說的不是假話。

可還是不敢肯定：

“我、我……真的有……阿沁說的那麽好嗎？”

自卑不是一天就能改過來的，不過她的話對小姐姐是有用的。

許沁握住她的手，默默傳遞溫暖，給予力量：“當然了，誰會覺得你不好呢？”

鹿悠茗遲疑：“凝……劉小姐認為我是虛僞之人。”

劉凝意就是從前她交的朋友，也是她心底的一個檻。

許沁：“別聽她胡說，你這麽真誠怎麽可能是虛僞的人，她肯定是沒有眼光，不懂得欣賞你，你明明這麽好，又漂亮又善良還可愛！”

這劉小姐是誰，居然還對小姐姐不好，看看都給人pua成啥樣了，整的這都不自信了，簡直是造孽啊。

明明是個顏值在線，性子也很好的小姐姐，現在總是自卑的認為自己不好，太過分了！

這劉小姐別給她逮到。

鹿悠茗到底是還有陰影：“其實阿沁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

許沁：“沒事，你的好，總會有人看到的。”

一定要早點把她的姐妹團拉出來，幫助小姐姐恢複自信。

她就不信，一人一句甜言蜜語天天說，還不能給人恢複了。

鹿悠茗沒有放開許沁的手，阿沁的手很溫暖，話也很溫暖，只是……有人看到嗎？

“也許吧……”

她在京都能交到阿沁這樣的好友已經夠了。

姑娘聽見他們作詩的時候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可想而知，這些詩句都打動不了她，一定是在等更好的。

也是，姑娘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

不就是他嗎？

韓明謙若有所思。

他作詩肯定會感動姑娘的。

到時候希望姑娘能看他一眼，只看他就好了。

哦，對了，他剛偷偷聽見了，姑娘姓許名沁。

許沁，許沁，好名字，好聽。

他的心上人，許姑娘。

在場的才子都沒能聽見他們的韓兄作詩，還有點疑惑：

“韓兄？”

“韓兄？韓兄？”

韓明謙：……？

怎麽都望着他？

才子六號：“韓兄不獻詩一首？”

韓明謙：機會又來了，這回必定要把握住！

“一首？”

才子五號：“韓兄若是不作一首，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沒錯沒錯！”

“确實确實。”

韓明謙再一次站起身，擺出了範：“一首如何夠？”

其他人一聽，不得了，韓兄居然詩興大發，不止作一首詩，紛紛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韓兄居然不止作一首？”

“這回韓兄會帶來什麽樣的好詩？”

韓明謙搖着折扇，力求好看還要能驚豔他的姑娘。

別的不說，大堂裏的人大部分都被吸引了去。

韓明謙察覺到了衆人的目光，就知道穩了，他的姑娘肯定也會看的，他要好好表現。

“小浦聞魚躍，橫林待鶴歸。閑雲不成雨，故傍碧山飛。”

往前走一步，再賦詩一首：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折扇一搖，看向另一方：

“一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閑上山來看野水，忽于水底見青山。”

再走幾步：

“翠竹黃花非外物，白雲明月露全真。頭頭盡是吾家物，信手拈來不是塵。 ”

最後走了幾步，面向了衆人：

“登陟寒山道，寒山路不窮。溪長石磊磊，澗闊草蒙蒙。苔滑非關雨，松鳴不假風。誰能超世界，共坐白雲中。 ”

一首怎麽向姑娘顯示他的才華？

肯定要多來幾首！

“好！”

立馬引動了大堂裏客人，紛紛叫好！

“好詩好詩啊！”

“韓兄果然才華非凡！首首佳作！”

“好啊！好啊！”

“每一首我都喜歡，一時不知道哪首更好一點。”

場上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總之熱情非常。

“我喜歡這句，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不，我反而喜歡一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

“不不，我喜歡這句，閑上山來看野水，忽于水底見青山。”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覺得誰能超世界，共坐白雲中這句更好。 ”

“頭頭盡是吾家物，信手拈來不是塵。明顯更好。 ”

韓明謙聽着衆人的讨論，覺得這回是十拿九穩了，許姑娘一定也在欣賞他的詩句。

于是，他美滋滋的看向了許姑娘。

結果，許姑娘充耳不聞，對着另一個千金小姐笑得溫柔。

韓明謙：“……”

……許姑娘居然還是沒有看他！

嗚嗚嗚嗚嗚嗚嗚，怎麽會不看他的！他作詩還不夠好嗎？

姑娘看他一眼叭！

就算他的臉不吸引許姑娘了，難道才華也不行嗎？

韓明謙：哭了。

京都傳聞不實！

許姑娘許姑娘……可以看他一眼嗎？

嗚嗚嗚嗚……

哪怕是接受着衆人的贊揚，他也沒能開心起來了。

可惡，要怎麽樣許姑娘才會看他一眼！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前幾天身體不舒服，一直沒更orz，今天會一一補上的，可能會到淩晨才補完，如果來得及，可能明天v，來不及就……可能後天吧。

文中引用的詩句：

《柳橋晚眺》宋·陸游

小浦聞魚躍，橫林待鶴歸。

閑雲不成雨，故傍碧山飛。

《絕句二首·其一》唐·杜甫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野望》宋代·翁卷

一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

閑上山來看野水，忽于水底見青山。

宋代化禪師有詩曰（見孔凡禮《宋詩紀事續補》）：

翠竹黃花非外物，白雲明月露全真。

頭頭盡是吾家物，信手拈來不是塵。

唐朝詩僧寒山：

登陟寒山道，寒山路不窮。

溪長石磊磊，澗闊草蒙蒙。

苔滑非關雨，松鳴不假風。

誰能超世界，共坐白雲中。

《鼎鼐山》

鼎鼐巍峨屹星岩，湖泊恬淡生綠煙.

山色空蒙涵青玉，水光潋滟蘊藍田.

風從碧霄臨雲下，景羨瑤臺嘆散仙.

如是姮娥濯霓袖，畫筆難抒丹青顏.

日出山岚去，

客繞綠水行，

夾岸扁舟子，

時見采紅菱。

——作者不詳

《桃山》春雨紛飛霧蒙蒙，桃山濃濃花微紅，怡心亭前孤自賞，雨停花落淡淡香。

《荷塘》泸溪河畔柳絮飛，銀光閃閃點點綴，兩岸鴛鴦共戲水，荷塘蓮開無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