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兩個下人擒着新來的四少爺,兩個下人在後面護着,五人異常沉默地去了廖家設在主宅後副宅的刑堂。

廖老爺随即吩咐廖四管家:“将我的鞭子取來。”

廖四應了一聲,連忙去取,心裏暗道這次老爺是要當真給四少爺一個教訓了。

廖老爺的鞭子比起廖家下人手裏常用來行刑的還有些不同,廖家下人用的是長鞭,精牛皮制成,揮舞起來上下翻飛,相擊作響,鞭頭劃過空氣聲音響亮有力,落在人身上卻不似想象中的疼痛,主要是起一個威懾的作用,讓受罰的人長長教訓。皮開肉綻,流血紅腫有之,卻不會傷筋動骨。

而廖老爺手裏那只短鞭才是真正吓人的所在,蛇皮揉成的單尾粗鞭,裏面編着金屬細絲,總長不過一臂,揮舞起來也只是悶悶的響聲,落在人身上卻幾下就能傷筋動骨,幾十下打下來,恐怕骨頭渣子都碎了。

這把鞭子廖家人嘗過一次,就是幾年前的三太太,因為不守規矩擅自惦記了自己不該惦記的東西,被廖老爺親自拿鞭子抽了五下以示懲罰,那五下,讓三太太整整半個月沒下床,休養了半年才堪堪養過來,從那以後,無論是廖家的太太小姐們,還是廖老爺在外面的女人,在沒人敢蹦跶!

如今,這鞭子又要應到四少爺身上,廖四捧着短鞭,心裏也說不清什麽滋味,照說這四少爺給他惹了這麽多麻煩,讓他廖四管家落了個管家不力的罪名,又因着那個夢,廖四對他是絕對喜歡不起來的。可是真到了抽鞭子,他又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高興,當然不是因為同情,而是莫名的,直覺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一頓鞭子下來,他總覺得廖家會再生事端!

鞭刑這種最傳統的刑罰大約可以追溯到西漢時期,後來廣泛流傳于各朝各代,以至蔓延到某些家族和特殊領域,成為了刑罰中最常見也是最有威懾力的一種。

比起尋常的棍板,看似輕柔無害的鞭子抽起人來反倒加倍的疼,尤其是這兇器還是窩在廖家家主的手裏,這個男人是有名的手段狠辣,從不留情。

刑堂明晃晃的燈光下,圍觀的廖家衆人,被兩手壓制住卧在地上脊背裸、露的男孩,纖細的脊骨,雪白細滑的皮肉,映襯着烏黑的短鞭總能給人一種無法言喻的興奮,暴虐感。

廖建東動了動喉嚨,一向平淡的眼中劃過一絲異樣光芒,然後毫不猶豫地執鞭,擡手,有力的揮動,短鞭劃過空氣有悶悶的響聲,落下的那一剎那,有力的鞭頭接觸細嫩皮肉的瞬間,早有預料的哭嚎慘叫聲拔地而起——

叫出聲的人,卻不在衆人的意料之中!

廖老爺差異扭頭,就見的二子廖正康,正無比慘厲地倒在地上哀嚎,背部鮮血淋漓的一道鞭痕,血液透過他筆挺的小西裝襯衫緩緩滲出。

再一回頭,就見原本要受傷的人不知何時擺脫了下人的束縛,好整以暇坐在地上,裸、露的上半身在燈光照耀下雪白亮眼,脊背光滑無暇。

羅塵仰起臉,玉雪精致的小臉蛋上明晃晃的嘲諷,漆黑的眸中滿是挑釁,他勾起紅唇,用一種直白到明目張膽的語氣撩撥着廖老爺:“父親,你再打呀,下一個可就輪到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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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建東盯着那雙鮮紅的唇愣了一愣,随即似怒非怒揚起鞭子——

“老爺不要啊!”二太太将羅塵的話聽得真切,連忙出聲阻攔,卻沒能攔住鞭子落下。

如對方所言,大少爺廖正輝又是一聲慘叫,背後是明晃晃的血道子,二太太連忙着急地抱住兒子,疊聲問他有沒有事,同樣被打的二少爺母親不在,只好委屈地窩在身旁李媽懷裏抹眼淚,一直默不作聲的四太太吓得摟住三少爺,手臂微顫。

廖家人這次真的被吓到了,若是尋常人,尋常人哪能有這般的能耐将自己身上的鞭子轉移到他人身上,自己卻毫發無傷?!

廖建東沒再動手,他深深地盯着坐在地上的男孩:“你到底是誰?”

男孩不驚不慌地站起來,沖一旁的下人,那個救過三太太,又首當其沖逮了他的男下人擡擡下巴:“過來給我穿衣服。”

壯年漢子身形抖了一下,沉默地撿起地上的月色上衫,雙手捧着遞了過去。

羅塵看他:“叫你給我穿,聽不懂人話嗎?”

他只好低着頭,走過去展開上衫低聲答道:“四,四少爺請穿衣服。”

羅塵冷哼一聲,伸胳膊穿過袖管,又任由那人蹲在自己面前,雙微微發顫開始系扣子。他挑起眼見看了一眼廖老爺,話裏帶話地回答道:“我是誰?回去你大可以好好去問宓槐,他會告訴你的,順便告訴宓槐,我今晚等着他。”

他竟然知道宓槐?!他知道我們說的話!廖家人即便見過宓槐,卻從來不知道他跟在自己身邊是做什麽的。

廖建東心頭一震,眉頭一挑,眼中帶了一絲明顯的殺意。

羅塵揮退了系扣子的下人,不緊不慢撫了一下衣袖的褶皺,漫不經心道:“想殺我?你自己可想好了,別到最後命還沒改成,反倒提前見閻王。”

改命?這幾乎是廖老爺最大的秘密,他敢肯定只有宓槐和自己兩人知道,可如今,一個本該對此事全然無絕的受害者,卻輕描淡寫地道出了這一秘事!

廖建東眉頭緊皺,第一次體會了事情全然不在掌控之內的感覺,這感覺差極了,他卻拿眼前這個外貌弱小無害,實則手段狠毒的孩子全無頭緒!

然後,就見這個詭異且漂亮的孩子沖自己招招手,他便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任由對方湊到自己耳邊:“一生富貴卻不得善終,你猜,你最後會死的有多慘?”

那聲音輕柔地,低沉地,滿懷着幸災樂禍,随着紅唇的微微顫動緩緩送入廖老爺的耳內,可他全部的關注力,卻奇異地集中在了嘴唇輕顫時,拂在耳邊的那抹細風,整個人不由再次微愣了起來。

羅塵只當他被吓住了,想到自己上輩子被廖建東和他手底下的宓槐二人吓得有多慘,想到冰冷的手術室上想哭不能哭,想叫不能叫的場景,在對比此刻廖建東愣住的模樣,頓時覺得暢快。

任你權勢滔天又怎麽樣?最終還是逃不過天道命數,富貴一生不得善終,真是活該!

羅仙君高興了,拂拂衣擺,明目張膽沖刑堂內某個空無一人的角落挑釁一笑,彈了彈手指,然後大搖大擺走出了刑堂。

廖家這麽多的下人,加上大小主子們,沒人敢攔他,沒人敢說一句話,以至于對方經過時順手拍拍二少爺的小肩膀,有意惹得對方發出一陣響亮抽泣後哈哈嘲笑,有沒有人敢跳出來指責他。

廖家人有萬千玲珑心思,有衆多手段,那也只是對人,走出去的這位,此刻卻誰也鬧不明白究竟是人是鬼,是神是妖......

宓槐在主宅的某一間客房內對着一只盛滿水的玉盆,随着盆裏人的一笑,在對方手指微動間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将玉盆中的清水染了個緋紅。

這個人究竟是誰?頂着五歲孩童的樣貌,卻能擡手間滅了自己的鬼使!

原來奉了雇主廖老爺的命令,為了仔細觀察那個有些奇怪的四少爺,宓槐特意派了鬼使跟在後面,自己則從玉盆中透過鬼使的眼睛伺機偷窺。

偷窺的結果就是,此四少爺絕對不是彼四少爺,此人非但命格讓他看不透,連能力,也深不可測,讓他莫名起了一股懼意。

“聽說在華國這邊還存有古老的道修門派,裏面的修士很是有些能耐,我懷疑這個四少爺......可能出自這種門派。”稍晚一些的時候,宓槐将自己的猜測同雇主說了,只是言語間有着十分的不确定。

他也是自小修習宓家絕學,卻被對方輕飄飄隔着水鏡弄吐了血,且不說一個五歲的孩子,即便出自道修門派,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況且那些修士他也是接觸過的。

一個個能耐不大,行事又低調謹慎,從不像他們宓家人那樣接觸鬼物陰魂,或是修習某些陰邪狠毒的法子,反觀那個男孩,卻熟練的掌握了陰毒的替身秘法——沒錯,将自身該承受的災難瞬間轉移到他人身上,是替身之法中最常用的一種。

于是即便沒說出口,宓槐卻幾乎可以肯定,那男孩修習的法術非但不是道修一宗,反而更像是他們宓家之流!

想到對方小小年紀就能如此的厲害,所習之術一定非同凡響,一時間,宓槐幾乎難以抑制心中的貪婪,想要立刻得到那術法,這種叫嚣着的*卻被雇主下一句話打了個粉碎。

“我們說過的話,包括你今晚要去探他的事,他都知道。”廖建東淡淡複述了事實之後,眼神凝着半空的一角,又陷入某種莫名的沉思之中。

“不,這不可能!”宓槐幾乎下意識地反駁了,即便是他,在修煉許久之後也只能透過鬼使看見另一方的景象,聲音卻是一丁點都聽不到的。

一想到有一雙眼睛,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時候潛伏在身後,看着,一雙耳朵在聽着,一個莫測的對手就在樓上的某個房間內不還好意的惦記着他,這個向來陰毒的青年竟然打了個寒戰。

“你今晚要過去嗎?他叫你過去。”廖建東看他。

對方指名道姓了,說今晚等着宓槐。

青年恍惚地搖搖頭,又頓了頓,點頭道:“我要去的,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說着,眼神有些古怪的看向男人:“廖爺的兒子,,當真是不同凡響。”這話裏話外暗示着,你那些手下不會是找錯了人,惹來這麽一尊大神。

誰料對方竟然愣了愣,勾起一抹滿足的奇異笑容,喃喃道:“是呀,我的兒子。”他的血脈,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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