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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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走入上杉樂房間時, 下意識地打量了一會兒這個房間。

這裏是只有上杉樂居住的房間，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看起來經常使用，又或者是經常被人打掃，房間裏整齊而又整潔。

工作臺邊放置有書架和電腦, 桌面有一個透明的小盒子, 盒子裏整整齊齊地排着便簽。它們曾經被使用, 現在結束了任務被安靜地收納在裏邊，依稀還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張寫着“重要的劇情是……”之類的提示字樣。

上杉樂打開了窗戶, 屋外涼爽的風闖了進來，吹起窗口的窗簾，也吹動了他們的發絲。

床下的沙發對立着, 中間擺放有一張茶幾，茶幾上是上杉樂準備的紅茶和大福、曲奇餅。

這是一個很輕松舒适的聊天環境。

兩人面對面坐着，上杉樂用抱有期待的目光注視着太宰治，太宰治深深地嘆了口氣, 開始思考從哪裏講起。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距離現在的我已經有很漫長的時間了……”

“時間很長, 你可以慢慢講給我聽。”

上杉樂說着，為他和自己都沏了一杯茶, 放在桌面上。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你別打斷我啊，這可是故事的開頭語。”

上杉樂做了個“請”的手勢：“請繼續。”

那确實是一個對他來說，許久許久以前的故事了。

“那時候的我也在港口黑手黨, 還是個年輕的小鬼。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和織田作以及另一個男人結識了。”

“我們在Lupin喝酒、聊天, 我們暢所欲言，但我們同時也在互相隐瞞。”

“無論如何, 我們都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捧着那一輩紅茶，太宰治将那些記憶娓娓道來。

“……那天，織田作失去了他收養的孩子們。”

同樣擁有預知未來能力的男人不知為何認定了織田作之助是他命中注定的對手，失去了一切的織田作之助直面了那個男人。

“他渾身浴血，比起身受致命傷，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上杉樂安靜地聽着他說那些他不知曉的過往。

那是屬于太宰治和那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的故事，如果一切都沒有變數，那過去也許會成為既定的未來。

“這樣的他，卻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太宰治頓了頓。

“那家夥讓你活下去？”上杉樂說，“又或者，年輕人不該在黑暗裏度過一生，應該去看看光明的樣子？”

太宰治将手裏的紅茶一飲而下。

他放下那茶杯，像是放下了心中郁結已久的過往。

“光明很好，但我更适合黑暗。”太宰治笑道，“所以，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切都沒有發生，擁有了無數變數的這個世界。”

他的笑容裏滿是鋒芒和野望，像一個站在頂端的人，又或者說他本身就是站在頂端的那個人。

“既然織田作之助擁有平凡而普通的夢想，那麽，我想看看這個男人會在平靜的世界裏如何去活。”

為此，不惜再度踏入黑暗，甚至成為黑暗世界的掌控者，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與其說我是為了他，不如說，我是為了我自己。如果是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太宰治很有自信，上杉樂也認可了他的想法。

确實如太宰治所說的，他能理解這份心情。

“合作愉快。”上杉樂說着，向他伸出手。

太宰治握上了那只手，冰涼的指尖擦過他的指環，交疊的掌心卻能感受到柔軟。

“合作愉快。”太宰治微笑。

那天，他又和上杉樂說了許多故事，有離開港口黑手黨之後他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在那裏又收留了一位名為中島敦的少年的故事，也有擁有着強大的異能力，卻又因為異能力失去了家人，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一員殺手，最後卻和中島敦私奔的少女的故事……

年輕人們的故事跌宕起伏，上杉樂對此表示非常喜歡。

太宰治雖然離開了，但他的聯系方式躺在了上杉樂的聯系人列表裏。

一天過去，第二天，上杉樂和夏目貴志約好了帶朋友來八原玩的時間才離開。他回到和織田作之助同居的家裏，男人已經睡醒了，正在準備早餐。

上杉樂已經給他發過消息說自己要回來，聽到玄關處傳來的開門聲，織田作之助就知道是他了。

“歡迎回來。”他說着，“早飯馬上就好了，一起吃嗎？”

“當然。”上杉樂說着，換上了室內拖鞋向着廚房走去，“今天吃什麽？”

“雞蛋西葫蘆餅，交流廚藝的朋友推薦給我的。”

男人身上圍着印有可愛的Q版棕熊的圍裙，系帶将他的腰線勾勒出來，漂亮地在後腰處打了繩結。可愛的圍裙和織田作之助身上溫和的居家氣息融合在一起，讓上杉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久久的注視着他。

餅被煎得酥脆，金黃色均勻地與西葫蘆的翠綠交織着，噴香充盈了這寬敞明亮的廚房，讓室內顯得十分溫馨且具有人間煙火，上杉樂有些走神地想着，這大約就是人們所說的“生活”。

織田作之助控制了油量，讓煎餅不會顯得太油膩，反而有着清爽的賣相。

“哇哦~”上杉樂忍不住說，“織田作，你可真是個好男人。”

織田作之助笑着用筷子從一旁剛撈起來放在潔白瓷盤裏的雞蛋西葫蘆餅上分離出一小塊，讓上杉樂嘗嘗。

噴香和酥脆在唇齒間炸裂，刺激感官之後只留下了“好吃”的最直觀的體驗。

除此之外，織田作之助還把牛奶做成了草莓奶昔，微酸的清爽的甜味讓上杉樂滿足極了，迫不及待地捧着玻璃杯喝着，唇邊沾上的乳白奶昔都來不及擦。

織田作之助無奈地給他遞了遞紙巾。

“不急，今天我在家休息，還有什麽想吃的都可以和我說。”

中和一餐略重的口感，鍋裏的粥是清淡的白米粥。即使只是早餐，織田作之助也把它放在心上十分認真地對待，無論是制作的過程還是享受進餐的過程，他都始終面帶笑意。

“織田作今天休息的話，我們去看你收養的那些孩子們吧。”上杉樂說着，“午餐就在老板那邊吃咖喱飯，你很喜歡那邊的辣味咖喱吧？”

“好啊。”

織田作之助前幾天才去過，但看望孩子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可以的，他并不會覺得麻煩，反而欣然同意，并且看起了要給孩子們帶的東西。

上杉樂說：“我之前買了一些書，把這些帶去送給他們吧。”

織田作之助想起來，那些書同樣也是前幾天才到的，于是問他：“那些不是你要自己留着看的？”

“我已經看完了。”

“真快啊……好吧，我替小鬼們謝謝你了。”

“要謝的話，不如織田作就去幫我打包？”上杉樂坐在沙發上，一點也沒有挪窩起身的打算的樣子，“吃飽了不想動呢。”

有些任性的請求，織田作之助也照單全收，收拾的時候甚至心情很好地哼起了不知名的調子，看來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

今天的出行由織田作之助負責開車，車上放好了要帶的書籍，一切都準備好了。上杉樂坐在副駕駛上，側身扣好安全帶，織田作之助确認他扣好安全帶坐好後才發車。

車速不算快，路上甚至可以看看橫濱美麗的海岸。湛藍的海面倒映着藍天和白雲的樣子，有海鷗在空中掠過，舒展着翅膀盤旋回海面。

孩子們被寄托在旅館，由老板幫忙撫養，上杉樂在車上對織田作之助說：“要接孩子們出來住嗎？”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

“現在……暫時還不行，最近不太平。”

他相信上杉樂有自保能力，同時也擔心自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影響，因此最近除了完成港口黑手黨的任務，就是在家裏待着，老實得很。

“不太平？”

“具體我也不太了解，似乎是國外的什麽勢力進境內了吧。”織田作之助沒有進一步說下去，“好了，快要到了。”

有些孩子到了上學的年紀，還在學校裏讀書，留在旅館的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這些孩子都是在幾年前的一場戰争中失去了親人，雖然收養不過幾年，但這幾年下來他們對織田作之助感情很深。織田作之助帶上杉樂來過這裏，孩子們還記得這位漂亮的大哥哥。

“要一直撫養他們長大嗎？”上杉樂問他，“人類社會不是還有福利院之類的……不過，他們應該也不願意去吧。”

福利院不一定是個好去處，不排除有善意的機構，但也有可能遇上中島敦待過的那種環境不好的。更主要的是，孩子們都很牽挂織田作之助。

午飯過後，孩子們都睡下了，旅館裏非常安靜，上杉樂和織田作之助站在走廊邊聊天消食。

“他們确實不願意去。我的工資還足夠撫養他們，至于他們想去哪裏，等他們稍微長大一點後自己決定吧。”織田作之助說。

“自己決定未來，不錯的想法。”上杉樂笑道，“放心吧，我的稿酬會上交給你一起做他們的撫養費，就當做和你同居的房租啦。”

“不需要交房租……”

織田作之助被上杉樂話中的意思惹得臉頰微紅，盡管他知道上杉樂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他還是不由得多想。

他掂量掂量少年的年齡，說：“樂，你成年了吧？”

上杉樂挑眉：“如果按照你們的計算，我已經是老年人了。”

“……”織田作之助沉默了兩秒，跳過這個話題，“那你知道和一個人同居，和他一起撫養孩子，意味着什麽嗎？”

上杉樂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他，那唇邊的笑意很淺很淡，卻不冷漠。

“我只知道，你說要帶我看更多的，光明世界的景色。”上杉樂說，“你不會反悔吧，織田作？”

“我當然不會反悔。”

“那就好。”上杉樂恢複了愉快的笑容，“我會守護你的願望。你想在海邊的住宅裏過着平靜的日常，書寫喜歡的作品，那便這樣做。”

織田作之助想說，那你呢？

那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呢？

但上杉樂伸出食指，擋在了他的唇邊。

“話到這裏就可以了。”

——他似乎不想談論屬于自己的未來。

織田作之助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等他反應過來，上杉樂已經拉着他進入午休的房間，按着他坐在床邊。

“午睡的時間到了，午安，織田作。”

那嗓音溫柔極了，織田作之助也沒了追問的想法，只讓上杉樂也一起午休。

算了，時間還長。

織田作之助這麽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