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議親

第36章議親

那內侍緩了口氣, 又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還有幾日回宮,你告訴我,父皇他們還有幾日回宮?”

公主少有這般神色狠厲, 這讓那內侍才平定的心又開始墜墜不安。

“公主公主”

江舒寧站起身來, 行至安慶身邊,輕手拍了拍她的背脊。

“公主別動氣,靜下心來問他罷, 你這樣吓他, 他說話不利索,倒也是耽誤了時間。”

她聲音柔和, 卻藏着幾縷難以察覺的擔憂。

安慶聞言才松了手, 坐回花梨木交椅上,側倚着扶手, 語氣較剛才溫和了不少,“你且仔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內侍伏在地上,将秋獵上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與理來說, 秋獵的五臺山地勢險峻,除了前山早就修了上山之道,幾乎無路可攀, 且到處都有重兵把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賊人出現。

但意外卻還是發生了。

皇帝陛下在逐鹿之際被竄出的兩位賊人襲擊, 一前一後堵住了皇帝的去路。

奉命随行在側的紀旻敘,便是這時候出現的。

大魏好騎射之風,即便身為一介文官也不至于生疏騎射。

紀旻敘策馬護駕與其中一位賊人纏鬥,卻不幸被另一人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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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皇帝并無大礙。

那賊人所持的彎刀,乃是北境狄人特有, 更主要的是,那賊人的長相。

紅發碧眸,并非大魏朝人。

這般長相,是河套陰山以北的游牧民族。

這兩個狄人做魏朝衣着打扮,想來已經在大衛待過一段時日。且防衛如此森嚴,還能混入這五臺山中謀害皇上性命,其中必有陰謀。

說不定還有同夥。

北狄歸順大魏已久,歲歲朝貢,十餘年來都未有變動,為何就偏在北狄政權蕩滌之際出了這檔子事情。

龍顏大怒之下,皇帝随即擢大理寺和刑部協同徹查此事。

這背後究竟潛藏着什麽陰謀,此時還未曾可知,但那随駕的紀旻敘卻實實在在受了重傷。

因為安慶,與紀旻敘有層師生關系,皇帝才特地請人來,将此事告知安慶。

“陛下吩咐随行的禦醫,日日夜夜照顧紀大人,不日就回京師,京師又有太醫院院正胡大人在,肯定不會有什麽事的,公主可暫且放心。”

這事想來必然沒有那樣簡單,可比起關心這些,江舒寧更加擔心紀旻敘的安危。

再過了幾日,帝後與一衆臣工風塵仆仆的回了京師。

可與江舒寧料想的不同,此番秋獵五臺山遇刺一事,并未宣揚出去,朝堂上下京師內外,一如往常。

天氣轉涼,江舒寧安慶兩人上課事宜,時隔半月再推上日程。

陳時徽照例辰時便趕至翊坤宮。江舒寧與安慶早在書經堂候着,看見陳時徽過來,趕忙朝他行禮。

“陳夫子。”

“陳大人。”

三年的時光轉瞬即逝,興許今年一過,公主的學習就将止于及笄,她也可歸家了。

陳時徽方才坐下,安慶就急不可耐地湊到他跟前。陳時徽本欲斥責安慶,心思浮躁,可看她身邊站着的江舒寧,那些話就卡在嘴邊沒有出來。

江舒寧平常是安靜乖巧的,連她都這樣,倒真是沒什麽好斥責的了。

安慶扯着陳時徽袖口,問:“陳大人,你與我說說,紀夫子如何?他的傷可好全了?”

陳時徽合着眸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紀夫子昨日醒了,只是傷還未好完全,神色恍惚,除了與陛下見了一面後,就閉門謝客,現如今,應在官舍裏養傷。”

聽見這話,江舒寧懸了幾日的心才落回實處。

“那我就放心了,”安慶才松了一口氣,忽而又想起件事,遂又問,“他不見一人,父皇可有安排太醫替紀夫子看傷?”

“自然是有的,公主無需關懷,再歇上些時日,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

“那便好,那便好。”

陳時徽睨了安慶一眼,板正了臉,“公主可是問清楚了?若是問清楚,那便得開始上課了,可再耽誤不得。”

安慶笑了笑,“夫子可以開始上課了。”

安慶這些反應落在陳時徽眼中既是好笑,又有些生氣。

笑的是公主在深宮之中還能心思純淨,氣的是他都教到公主三年了,卻還未看到公主有多少長進。

算着日子,再過三月公主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後自然再不用授課。

可在安慶身上所能看到的成長,卻讓陳時徽十分愧疚。

倒是江侍郎的這位女兒,将将十七歲,還是少女純質的年紀,卻已經習慣于潛藏情緒。

也不知,究竟是喜是憂。

近日來,江舒寧可稱得上閑暇。

除了隔日須得上課外,其他時候,她就在舒雲院練字看書,沒有旁的事情,閑散惬意。

這日,她正在房中練字,一內侍突然過來朝她遞了封書信。

這內侍與她說,是宮門外的人地來的書信特傳給江舒寧。

能給江舒寧遞信的,無外乎是她父母。

再想想前日父親被皇帝陛下擢升做了禮部尚書,朝中許多官員也因為京察官位有所變動。

莫非是哥哥外放時期到了,調回了京師?

想到這裏,江舒寧趕緊将信拆開。但出乎她所料,這信并不是江聿嗣差人送來的。

這些是前些時候在西市救了她的陸行謙所寫。

信上的內容便是關于那些想要謀取自己性命的賊人。

據信上所說,那三名賊人确實有幕後主使。那三人也是收錢辦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除了江舒寧這樁案子,其手上還沾了不少血腥。

既然經常幹這檔子營生,嘴巴自然嚴,陸行謙費了些功夫才撬開他們的嘴,查到了幕後主使。而那主謀之人,乃是福安縣主曾經的婢女,名為翠畫。但那名婢女,在一年前已經嫁了出去。

按照翠畫所說,她之所以想要害了江舒寧性命便是想報複。

可江舒寧并未害過她,又何談報複。

她的理由也可笑,說是因為福安縣主和江小姐兩人不和,她替江小姐在福安面前說了幾句好話,而後福安縣主因為遷怒,将她随意配給了一名身份低微的小厮。

原本翠畫已經認命,帶着自己的嫁妝安生的嫁了,可偏偏那人極為好賭,一年下來,将翠畫在福安面前積累的嫁妝敗了個幹淨。

手上的餘錢讓翠畫日漸艱難。她嘗遍種種苦果,最終開始思量其起因,也便由此将這莫名的仇恨施加到了江舒寧身上。

一不做二不休,她便托了賭坊的市井之徒,找了關系,聯系了那三名賊人,讓他們尋找機會殺了江舒寧,以解她心頭之恨。

據這翠畫所說,陸行謙也有查過,樁樁件件确實對得上。

翠畫丈夫嗜賭,那三名賊人也确實和那賭坊之人有勾結。

但細究起來,這前因後果仍舊是疑點重重。介于他已經查了好些時日,理應讓江舒寧知道這內情,遂陸行謙将此事起因一一與江舒寧說得明白。

信末,他還言明将接着調查此事,若這事情真和福安縣主有關,他也不會坐視不理,會給她一個交代。

看完此信,江舒寧将信收了起來。

她望着窗外暗暗出神。

下個月福安縣主便要成婚,江舒寧知道,福安這婚事并非她本意,她原本想要嫁的人,也并不是她現在所嫁的人,只是弄巧成拙,不得不嫁給這位。

這樣,福安難免心有不甘。可江舒寧卻不理解,為何她想要殺了自己。

江舒寧知道福安心悅陸行謙,可也犯不着遷怒到自己身上。

這些年來,她家和陸家因拒婚一事,幾乎沒了往來。她根本不可能嫁給陸行謙,況且這朝中傳聞她不信福安沒有聽過。

她都說不定要嫁入東宮,做太子選侍了,福安為何還非得和她對上?

難不成,是怕自己将來對她不利?

除了這樁事,福安以前與她起沖突的那些,在她看來,皆不值一提。過去了,便如煙消散,哪裏值得放在心間?她根本就不是這樣一個愛記仇的人。

但倘若這樁事真有福安的手筆,她也不會善罷甘休。

她并不是非得忍氣吞聲。

只是,他其實沒有非得追查此事的必要。

又過了幾日,江舒寧這會倒真真收到了父親捎給自己的信。

父親讓自己回家一趟,有事與她商議。

收到此信江舒寧便于公主說明,自己隔日想要回家。

這幾年下來,兩人的關系已然匪淺,江舒寧所提之事安慶基本都會答應。

只是臨行前,安慶還與江舒寧交代了一聲。

“我聽父皇說,再過兩日紀夫子便能回來給我們上課了,你可不要在家待的太久,畢竟,依照我的年紀,我們能再上的課,也就是這幾個月了。”

江舒寧聞言,目光微動。

回想起三年前安慶的模樣,她竟莫名生出了些感觸。

之前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安慶還會有喜歡上課的一日。

江舒寧垂眸笑了笑,“舒寧知道了。”

這趟回家江舒寧心中早有猜測所為何事,事實也确如她所料。

半個月前,她在徽州府的哥哥給家裏寄了一封家書。大致說明他不日便會啓程動身,趕回京師述職。

這趟回來,應該不會再走了。

“你哥哥此番回京,我們也算是能夠一家團圓,真乃我江家幸事。”

江聿嗣确實沒有想到皇上會讓江雲翥調回京師,任職戶部郎中。

雖說只是正五品的戶部郎中,但江雲翥出身翰林院,又有在徽州府的那般歷練,将來前途畢定不會差。

自己的兒子能夠如此,江聿嗣心滿意足。

且最值得開心的是,他替女兒找好了适宜定親的人選。

三年一度的京察,朝堂格局略有變化。

首輔施昌寅和次輔高秩一道告老還鄉,大魏一下失了兩位內閣大臣。皇帝也将自己看中的張啓賢撥到首輔之位,又改為吏部尚書,接替了施大人的職位,次輔之位,則由戶部尚書韓明義接任,韓大人是出了名的以和為貴,不喜争戈,如此一來,內閣幾乎算得上張啓賢一手把持。

他才入閣參政兩年就碰上這些變動,委實讓他心裏難安。

不過于他而言,當下之急是自己女兒的事。

江舒寧坐在正堂的主座之下,眉目疑惑。

“爹爹還有何事?”

江聿嗣撫須揚眉,面上蘊着笑,他緩緩道:“前些時候,我不是與阿寧說過,會替你議親,為你尋未來的夫婿嗎。”

江舒寧怔了怔,黯然失聲。

她原以為,自己必然會入東宮做太子選侍的,沒想到此事竟有轉機麽?

當真有那樣,為了她,願意得罪太子的人嗎?

呆愣了會兒,江舒寧反應過來遂問道:“爹爹,那答應與我議親的,究竟是何人?”

“是三年前新科進士的其中一位,他為二甲頭名,曾被選為庶吉士,在禮部觀政三年,散館過後任禮部主事。他為人溫和忠厚,品貌姣好,性情淑均,雖家境貧寒卻有鴻鹄之志,也算得上我們下學生。”

江舒寧對這般描述絲毫沒有印象。

她爹爹确實有一些門生,上輩子在江家落敗之際,本着情誼,這些人還替她爹爹在皇帝面前求情,磨了許久,才勉強留得他們江家人的性命。

江舒寧抿着唇,鄭重的問:“爹爹所說,究竟是何人?”

江聿嗣沒有掩飾自己眉目間的欣賞,他道:“此人名為徐棹,年方二十三,因着父母早亡,所以這個年紀還尚未定親。”

怕江舒寧擔心,他遂補充道:“我定下他,也并非一日之見,他在禮部觀政三年,這三年他所作所為我皆有所察,我再三試探過他,爹爹以為,他是值得,托負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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