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隐在的殺機二
【〇七二】
狐羽留下了。
狐羽雖然時不時搞個惡作劇,說話也刻薄,但也沒有壞心眼,玄墨讓他留下來一同指點猴子一樣的徒弟們。狐羽不止天性活潑,還特別八卦,小道消息比春天的柳絮兒還多。繼對霁青“一見鐘情”後,狐羽相繼對祁子塵、商辰等“一見鐘情”,輕佻的本性一露無遺。
不過,狐羽畏懼明殊。
不要說靠近,即使遠遠看見明殊的身影狐羽都會迅速躲開。
擔心明殊會被“勾引”的商辰最先察覺到異常,見此情形不由得心生好奇,當夜他就去找狐羽。夜月下,狐羽将山泉水澆到長發上,挑起長長的眉梢說:“明殊世尊麽?他身上的煞氣太重了!”
這種哄小孩的理由誰信!
商辰锲而不舍,連連追問,威逼利誘輪番上陣,逼得狐羽輕嘆:“诶,我倒了幾輩子黴了?原本只想找一個氣息純粹的修真者,安安省省修煉,想不到會遇上煞星。”
“師父怎麽是煞星?”
狐羽停止澆水,一襲濕漉漉的長發貼在發鬓,月色下,臉色蒼白,整個人比白天仿佛小了一圈:“這是一種感覺,無法言說,他渾身都有血腥味。”
“……錯覺吧?你見他殺過人?”
狐羽搖頭:“不,我是第一次見他,但他總讓我想起一個噩夢。兩百年前,我曾目睹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在場的,無論老幼,無論人,還是妖獸,能喘氣的都死了。不僅僅是血流成河,更可怕的是那個人屠殺時的瘋狂——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狐羽,目睹過玄陽教的覆亡嗎?
商辰勉強岔開話題:“活了一千多年的狐也會畏懼嗎?”
狐羽苦笑,慢慢解開衣裳,背部一道斜斜的傷痕:“我當時無意路過,看見那種慘狀,以為到了地獄。踩在血上,腳都打滑,我不敢走,不敢動,生怕引起他的注意。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被那個人擊出的靈氣傷了——即使如此,我還是趴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那個人是那個人,師父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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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吧,但我們狐,只要吃虧一次就會深記在心,不能碰的就離得遠遠的,否則,我怎麽能活這麽久!”狐羽仰面向月,妖嬈地笑了,“哈,就算是不同的人吧,面容一點也不像。那個人只怕早就死了,受了那麽重的傷。”
商辰暗暗舒了一口氣:“既然這麽怕,為什麽還留在我們百裏殿?”
狐羽說:“我要盡快找到自己的修真者啊!”
修真者和禦獸,雖然是絕佳之配。但妖獸并不是主動想成為禦獸的,大多是修真者要馴服才行。商辰好奇地說:“為什麽,你這樣不是很自由嗎?你又不孤單!”
狐羽反問:“你不知道那個谶言嗎?”
“什麽?”
“大約三百多年前,就有谶言說:修仙宗派将會面臨一場劫難。我是一只靈獸,與其在劫難之中被人強收為禦獸,還不如趁現在選擇一個強大的修真者。”宗派混戰,則逼迫修真者必須要尋找到禦獸以争強自身實力,所以對于靈獸來說,也是劫難。
“竟有這種事?”商辰一呆。
“是啊,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只是謠言而已,但越來越多靈力強大的修真者都有了這種預言。”靈力強大,不僅僅是戰鬥,也可能通過法器看到未來。一個人傳出,可能是謠言,但如果很多強大的人都這麽說,就不再是謠言了。
難道,隐者想散播這種謠言以引起紛亂,然後渾水摸魚嗎?
狐羽說:“其實,我也參加了群英會,去了好幾個排名靠前的宗派,七卿坊和封魔界的修真者都太強大,也有禦獸。我很氣餒,百裏殿是我來的最後一個宗派——別驚訝,并不是泷煥找上我的,而是我有意讓他找到的。”
“……”
狐羽露出神往之色:“我想成為霁青世尊的禦獸,他太強大了,無論我去哪個門派都能聽到他的名字。”
商辰又一愣:“真的?”
“騙你幹什麽!”
商辰感覺到的不是驚喜,而是莫名的警惕。既然那麽多人對霁青感興趣,為什麽卻沒有幾個人來拜訪呢?強者之間固然互相不屑,但至少來個挑釁也行啊。百裏殿這種風平浪靜,令人疑惑——就好像所有的人都發現了不對勁一樣,反而形成了一個制衡不動的圈。
霁青的靈力不止強大,更是純粹。
霁青來源于魔極,所以招式法力與仙宗流派截然不同。雖然當時有意掩飾,不知道有沒有被敏銳的人察覺。
次日,商辰詢問霁青,最近他身邊有沒有異常。
霁青淡然地說沒有。
不知道是沒有,還是沒有察覺,商辰不甘心地問:“沒有一點兒異常嗎?”
霁青也難得鄭重起來:“要說異常,不如說在南鬥宮時最是詭異。那時總有兩股莫名的氣息在周圍,但又不是那些對手散發出的氣息。直到最後離開,我也沒有和那股氣息正式交鋒。”
南鬥宮群英會的确撂下了許多疑惑沒有答案。
霁青又說:“其中一人,似乎是銀發,曾經看了我……和泷煥很久。”
有一次,在湖邊亭子,泷煥戲耍着将霁青的面具摘下,一股莫名的氣息就停在不遠處。眷戀與泷煥的親昵,霁青沒有去追尋這股氣息——大約,無非是驚訝于這張絕世的臉吧。
那股氣息難得停滞,霁青的餘光,瞥見了銀發飄飄。
商辰神色肅穆:“我也見過。”
在泷煥失蹤的那個夜裏,南鬥宮的祭殿,他看見了兩個人,一個就是銀發。南鬥宮銀發的人太多,問也問不出,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商辰說:“霁青世尊,你最好不要輕易露出臉。”
霁青輕笑。
商辰尴尬地解釋:“因為,兩千年大衍宗和百裏界的那一戰中,有人看見過你的臉——想來那個修真者應該早死了,但是,靈獸能活很長的時間。”
比如,狐羽。
這只敏銳的狐貍見過了明殊一次,就連氣息都記住了。如果有禦獸還活着,肯定能認出霁青來,畢竟,這樣一張臉,是無法忘記的。
“無需擔心。對于人類的臉,靈獸并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霁青輕飄飄扔下一句,随風而去。
這不是重點好吧?小心駛得萬年船!
有人氣,整個百裏山就活了。商辰順着山路而下,許多弟子沖他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朝氣蓬勃的臉、充滿希望的眼眸,就像破冰而出的春天。商辰的心漸漸舒緩,信心充盈。
山門前,迎春花先開,嫩黃的花蕊傾瀉了一條青枝。花前,有人仗劍仰望百裏殿的石匾額。
是封魔界的太叔九和他的玉獅子。
玉獅子卧在地上,渾如白雪,一雙兇猛的眸子瞪着商辰。見到商辰,玉獅子的主人眉頭舒展開來:“你們百裏界太寒酸了。本想試探試探百裏界的防備,不過看這四面透風的山頭,還有什麽好試探的!”
自然不如封魔界那麽氣派。
太叔九身披暗紅色的披風,像凝固的鮮血,離得近了,竟然真的有一股清晰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太叔九輕描淡寫地解釋:“最近犯太歲,不停的有小毛賊來挑釁,也不知道他們圖什麽。”
小毛賊不可能讓他的衣裳染上鮮血。
商辰趁機問太叔九詳情,太叔九哪是那麽好說話的,随便打發了幾句:“你師父呢?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吧!呵,百裏荒山的,你們百裏殿的人比景色好看多了。”太叔九斜瞥商辰一眼,露出玩味的表情。
“有鎮殿之寶嘛!”商辰随口接話,霁青一人之姿,足以光耀千裏荒涼。
“誰啊?”太叔九卻不知道內情。
“……”
“莫非是霁青?光聽泷煥說他如何風華絕世,真是遺憾,直到群英會結束也沒挑開他的面具!”太叔九哈哈朗笑,而後打量商辰,“你在修什麽功法,為什麽有股寒氣?跟明殊的完全不同氣息!”
商辰謹慎回答:“我在跟霁青世尊修習斂氣之術。”
太叔九豈是能蒙混過去的人,若有所思:“你在跟霁青修習法術?你師父不是明殊嗎?”
“我們小門派,不講究那麽多。”
太叔九擊掌朗笑:“博采衆長,大益于修行,比大門派好多了。不過這麽一說,反而解了我的疑惑。群英會時,我就覺得你跟霁青靈力均詭異,應是一脈相承的;明殊和玄墨,法術赤炎,是不折不扣的師徒相襲。”
商辰一驚,想不到太叔九洞察力如此強。
太叔九沒察覺,繼續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的靈力根基應該是跟着霁青築下的,但後來跟了明殊修習了一些靈力法術——哈哈,你何必如此驚訝,我的法力如果連這些都看不透,還敢妄稱封魔界的界迎?!”
“……不錯,正如你所說。”
太叔九來了興致:“霁青的功法十分詭異,我從沒有見過跟他功法相近的人,封魔界其他人也都不曾見過——莫非你們百裏殿還藏着一個驚世高人?”
“霁青世尊最怕被別人看出功法來源,所以有意隐藏而已,其實……”商辰幹笑。
“其實什麽?”
“其實沒什麽不同,他和我師父自然是同宗功法啊——喜歡戴面具的人,多少都有點喜歡故弄玄虛嘛。”商辰将話題略過,“論起來,只有七卿坊的法術最是正派,你們封魔界也頗為詭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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