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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文自宿醉中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他費勁地撐着上身坐起來，一擡頭看到路飛馳坐在他的沙發上。

周嘉文吓了一跳：“你怎麽在這兒？！”

過了好幾秒，他才想起昨晚的一切，慢吞吞地道：“哦，我失戀了。”

路飛馳扭過頭來。

看到他濃重的黑眼圈、布滿血絲的雙眼、隐隐發紅的眼眶，周嘉文一時有些不确定：“是我失戀還是你失戀啊？”

路飛馳失魂落魄地道：“周嘉文，我脫粉了。”

周嘉文：“……”

周嘉文有些無語：“看你這樣子，我還以為你失戀了呢。”

路飛馳悶悶地道：“這一點都不好笑。”

他重又把臉埋進膝蓋裏，一絲聲音都沒有了。

周嘉文：“……”

怎麽他都失戀了，還要反過來安慰別人。

周嘉文昨晚大醉，早就忘了樓道裏撞上的大帥哥，路飛馳把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周嘉文仍是不能理解。

“是，盛涵确實沒禮貌，但你有必要這麽傷心嗎？難道你還真以為娛樂圈裏那些明星個個都是鏡頭前表現出來的那樣溫良恭儉讓？”

“你沒追過星你不知道，這種幻想破滅的感覺就像是……你一心供奉的仙女突然吐着煙圈兒罵你是土狗。”

周嘉文：“……那确實挺難讓人接受的，不過，有個問題我想知道很久了，你為什麽會粉上盛涵？娛樂圈裏各式明星那麽多，名氣比他大的，人設比他完美的多得是，你為什麽偏偏喜歡盛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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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飛馳眼神一閃，睫毛顫了顫，過了幾秒，才說：“因為他帥。”

周嘉文直覺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路飛馳不願意說，他也不勉強。

宿舍群裏，姚遠和潘飛鴻艾特他們，問他們徹夜不歸去哪兒鬼混了，還問他們要不要上課，要不要幫他們帶課本占座。

當然要，就算再難過，課還要正常上。

周嘉文每次分手之後都會報複性消費，這次也不例外。

“悅樂城新開了家海鮮，貌似還不錯，今晚請你們去搓一頓。”

“哦吼，我知道那家，聽說人均八百以上，那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就是！那也太貴了！”

“我有個滿十減三的券，我來叫滴滴。”

周嘉文看着三個室友的背影，無語道：“喂喂，說好的不好意思呢，你們怎麽跑得比我還快！”

這是路飛馳第一次來悅樂城。

悅樂城是這附近最高檔的一個商場，裏面時裝、美妝、餐飲一應俱全，不是普通大學生能消費得起的。

他們宿舍只有周嘉文會偶爾來這裏購物。

姚遠閉眼，陶醉地吸了口氣：“你們聞到了嗎？”

路飛馳奇道：“什麽？”

姚遠：“金錢的芬芳。”

路飛馳：“……”

路飛馳吐槽道：“不好意思，我只聞到了我們的貧窮。”

姚遠：“……”

路飛馳卡上的所有錢，都不夠買這裏一個包。

空氣裏彌漫着微甜的香薰氣味，這是金錢的氣息，不可避免地給這幾個象牙塔裏的大學生帶來沖擊，姚遠和潘飛鴻幾乎有些怯場了，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鞋。

倒是路飛馳一派輕松，早早按了電梯，擋着電梯門喊姚遠和潘飛鴻。

和姚遠一起進電梯的還有三女一男，與他們年齡相仿，不過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要潮得多，一身奢侈品價值不菲。

三個女生見路飛馳長相秀美，笑嘻嘻地跟他說謝謝，與她們同行的黃毛男生見身邊女生對路飛馳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輕蔑地道：“悅樂城真是越來越low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這明顯就是在諷刺路飛馳他們，周嘉文眉頭緊皺，立刻要去拎那黃毛男生的衣領，不過路飛馳的聲音比他更快。

“現在有些人真是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逛個商場還逛出優越感了，不想讓別人逛，把商場買下來呀。”

“你——”

那黃毛男生漲紅了臉，還要跟路飛馳battle，幾個女生嫌他丢人，連拖帶拽拉他離開了。

他們出電梯時，背包上的亞克力挂件蕩出整齊劃一的幅度。

路飛馳指着挂件問周嘉文：“我怎麽覺得這挂件這麽眼熟？”

周嘉文道：“這是戚振軒的周邊，我女朋友……前女友也有好幾個，還送了一個給我，我挂在鑰匙扣上。”

路飛馳若有所思：“那他們都是戚振軒的粉絲啊？”

周嘉文随口道：“可能是粉絲線下聚會吧。”

這個令人不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們抛之腦後，因為這家店的海鮮也太肥美了！

紅膏醬蟹的蟹殼裏拌上一勺米飯，鮮美得令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牡丹蝦和海鳌蝦個大鮮甜，蘸着芥末醬油，能嘗到海洋深處的美味；帝王蟹一蟹三吃，蟹蓋蒸蛋，芝士意面焗蟹身，蒜蓉粉絲蒸蟹腳，吃得他們走不動道。

路飛馳捧着肚子，在自己喉嚨的位置比劃道：“我感覺我已經撐到了這兒，再吃一口我就能吐出來了，我得溜達去衛生間消消食。”

姚遠也要跟着去，被周嘉文一把拽住，周嘉文正說到興頭上，非要姚遠做個是非公斷：“你來評評理，到底是我錯還是她錯！”

姚遠痛苦地抱住頭：“是我錯！”

路飛馳哈哈大笑着跑出去。

衛生間在商場的另一側，路飛馳走過去至少要三分鐘，在廁所旁邊的走廊裏，他又看到了剛才的三男一女。

他們正在謀劃着什麽，沒有注意到路飛馳。

“堂堂藝人竟然在這賣表，混成這樣，他怎麽不幹脆跳樓算了。”

“呸，別玷污了藝人這兩個字，他也配？！”

“等會兒進去，你就假裝摔倒，盛涵一定會下意識扶你，到時候你就大喊非禮，最好把他們店長叫過來。”

“店裏有監控的，他們會相信嗎？”

“只要你堅持說他摸你，他很難解釋的，顧客是上帝，店長肯定不想鬧大，為了品牌聲譽考慮，不可能站在他那邊的。”

“你就不依不饒，一直到他被開除為止！”

“好，我試試。”

幾人的意見初步達成一致，就轉身準備離開，路飛馳下意識地躲到柱子後面，目送着幾人的背影離開。

藝人？盛涵？

是他粉的，啊呸，曾經粉過的那個盛涵嗎？

算了，反正他已經脫粉了。

盛涵怎麽樣跟他無關。

上完廁所，路飛馳去找室友，可是他的心裏沉甸甸的，距離餐廳越近，他的腳步越沉重，到了餐廳門口，他停下了腳步。

他沒辦法對這樣的事情袖手旁觀。

就算盛涵只是個陌生人，他也會伸出援手。

他不知道盛涵在哪家店打工，但他聽那幾個人說過盛涵在賣表，于是查了一下入駐悅樂城的品牌商，賣手表的只有一家，在二樓。

路飛馳找過去的時候，那家店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一個女生哭得梨花帶雨，抽抽噎噎地道：“你長這麽帥，要是跟我要微信，我一定會考慮的，何必動手動腳呢。”

兩個女生圍着她，一邊疊聲安慰一邊說“這是猥亵”。

黃毛則踮着腳揪住盛涵的衣領，唾沫橫飛地咒罵着盛涵，盛涵微微皺着眉，忍耐中帶着三分不屑。

但他什麽也沒說。

店長生怕那男生對盛涵動手，陪着笑臉在旁邊打圓場。

黃毛不依不饒，語氣隐含威脅：“貴司的立場就是包庇猥亵犯嗎，尹店長可要考慮清楚，這件事要是鬧大了，對你們品牌來說，絕對是個污點，我剛好有個朋友是微博大V，她要是發條微博說你們包庇猥亵顧客的員工……”

店長扶着黃毛坐下，使眼色讓前臺倒來幾杯咖啡，好言好語道：“有話好好說，我絕對不是不講理的人，我不相信小盛會做這種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不然我們看看監控……”

店長話音未落，黃毛将咖啡猛地擱上茶幾，雪白的大理石臺面濺上幾點咖啡漬。

黃毛提高音量：“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撒謊騙你？！那我們就報警好了！”

店長不希望報警，再次對黃毛做小伏低，向黃毛道歉，許下若幹好處，可黃毛只有一句：“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那我們只有報警求助媒體了。”

黃毛沒有明說，但他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讓店長開除盛涵，不開除盛涵，他們就沒完。

路飛馳遠遠瞅着這一幕，肺都要氣炸了，他大步走過去，竟在這時候和隐忍的盛涵異口同聲道：“那就報警吧！”

“那就報警吧！”

盛涵和黃毛等人都一臉驚訝地看着路飛馳，雙方都覺得路飛馳是對面的。

路飛馳站到盛涵身前，一雙清澈的眼睛挨個掃過黃毛和三個女生，朗聲道：“趕緊報警，你們蓄意碰瓷盛涵，污蔑人家猥亵，毀壞人家聲譽，擾亂社會秩序，确實需要警察叔叔的批評教育。”

黃毛認出了路飛馳，氣憤道：“又是你小子，你來當什麽攪屎棍，張嘴就說別人污蔑，我看污蔑的分明是你！”

路飛馳上前兩步，逼近黃毛，黃毛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心虛，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路飛馳平靜地道：“我有個建議。”

黃毛下意識地問：“什麽？”

路飛馳：“下次做什麽壞事，別在大庭廣衆之下搞策劃，真的很蠢，現在電視裏的反派都不這麽演了。”

黃毛怒道：“你小子——”

“大約二十分鐘之前，你們在五樓東側的那個衛生間商量給盛涵潑髒水，我作為熱心市民，經過的時候正好錄了音，你們要不要聽一聽？”

路飛馳掏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算了，還是叫警察一起來聽一聽吧，你們這麽想報警，那就報吧。”

“別沖動——！”

“別沖動——！”

黃毛一行人和店長立刻圍了上來，要搶路飛馳的手機，路飛馳靈活地縮回手，把手機塞回褲兜，嘻嘻一笑，道：“要我不報警也行，你們四個人給盛涵道歉。”

店長打圓場：“既然誤會已經澄清，也沒必要揪着不放，還是以和為貴嘛。”

路飛馳掏出手機。

“诶別——！”

“诶別——！”

路飛馳身後，盛涵凝視着他的背影，深如古井的雙眸漾起一絲漣漪。

路飛馳突然回頭，盛涵立刻移開視線。

那四人或聲如蚊蚋，或扭扭捏捏，終究向盛涵說了一聲“對不起”，似乎到了此時此刻，才從自己的所作所為中覺出一絲羞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