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路飛馳一覺睡到八點半，周嘉文還沒醒。

他洗漱之後就打算出去吃個早餐，順便給周嘉文帶份粥，撫慰一下他那被酒精泡了一夜的胃。

他換好鞋，打開門，腳步還沒跨出去就像見了鬼似的，猛地甩上了門。

路飛馳的心髒砰砰直跳，他背靠着門板平複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從貓眼向外看，外面什麽都沒有。

路飛馳終于松了口氣，猜測那人應該已經下樓了，于是重新開了門。

“小粉絲，早上好。”

路飛馳一激靈，條件反射又想要關上門，盛涵伸手握住門把，拽着路飛馳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出門外。

盛涵今天穿了一身奶白色的套頭式運動服，兩邊肩臂各有一條兩指寬的黑色條紋，款式簡單，配色基礎，穿在他身上卻像量身定制一樣，昂貴而優雅。

“一起吃個早餐。”

盛涵請他吃了附近很有名的蟹黃小籠包，蟹黃小籠蘸一點醋，入口肥美而不膩，路飛馳一口吃了六七個。

盛涵另外點了一大份豆腐腦，豆腐和配料分開，需要自己調配，盛涵幫路飛馳調了一碗，“喝喝看。”

路飛馳睜大眼睛：“好好喝！”

盛涵也喝了一口，自嘲道：“看來我以後走投無路了還能去鄉下開個早餐店。”

路飛馳聞言放下勺子，欲言又止地看着盛涵，盛涵頭也不擡，道：“有話直說。”

“你住60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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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晚上在你家門外看到一個有點胖的男的，他好像在找你，還給我兩百塊錢，讓我給你帶句話，我拒絕了。”

盛涵稀奇地擡眼問道：“你還會拒絕別人？”

路飛馳想翻白眼，顧忌自己在盛涵心中的形象，勉強忍住了，嘀咕道：“他随地亂扔煙頭。”

盛涵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路飛馳與他數次偶遇，這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開心爽朗。

路飛馳：“……”

路飛馳窘迫道：“有什麽好笑的。”

盛涵不笑了，撐着下巴彎着眼睛看路飛馳：“你該收下那兩百塊錢，回頭分我一百，豈不是很好？”

路飛馳道：“現代社會哪有什麽聯系是不能通過手機完成的，如果他是你的同事，卻聯系不上你，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你不想見他，我何必多管閑事，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他亂扔煙頭。”

盛涵沉默片刻，道：“那是我的經紀人。”

路飛馳豎起耳朵，可盛涵什麽也沒再說，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到了公寓門口，盛涵問路飛馳：“你住603嗎？”

路飛馳解釋道：“啊不，住603的是我室友，他昨晚撞見前任的現任，一時難以接受，就喝醉了，我不放心，就留下來照顧他的，等他睡醒了我就回學校了。”

路飛馳：“……”

人家只是随口一問，他為什麽要解釋這麽多？

盛涵眼神像是看着一個小朋友，很柔和：“家教的事情，謝謝你。”

不等路飛馳回應，盛涵就轉身進了屋。

路飛馳進了門才發現，他忘了給周嘉文帶粥，也懶得再從六樓跑下去買了，他幹脆給周嘉文叫了份外賣。

等外賣的當口，他百度了一下盛涵的經紀人，竟真被他搜到了，盛涵的經紀人叫于偉才。

經紀人屬于幕後工作人員，一般沒有什麽曝光，路飛馳能搜到，是因為一起社會新聞。

新聞是兩年前的。

一個叫李芮明的藝人拍戲的時候出事，從威亞上掉下來，摔進了ICU，三天後不治身亡，一個小藝人的生死在娛樂圈裏掀不起一絲波瀾，好在他有個重情重義的經紀人。

李芮明是個孤兒，他的經紀人于偉才一手操辦了他的後事，新聞裏貼了一張他抱着李芮明的靈位流淚的照片。

新聞的末尾大贊于偉才有情有義，娛樂圈并非染缸，亦有真善美。

路飛馳嘀咕道：“看上去不像啊。”

“不，人不可貌相，我不該以貌取人，也許他只是沒禮貌，人品還是好的。”

“他跟盛涵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好像關系不太好？”

“你一個人在那兒嘀嘀咕咕什麽？”

周嘉文揉着額頭爬起來，他一走近，路飛馳立刻捏着鼻子皺起眉，道：“你臭死了，趕緊去洗個澡，我給你點了粥，應該馬上就能送到。”

周嘉文洗漱的時候，路飛馳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你知不知道誰住604啊？”

周嘉文滿嘴牙膏沫：“不羁道。”

剛好外賣到了，周嘉文一邊喝粥一邊和路飛馳倒苦水。

“路路，我跟你說，愛情真是太操蛋了，以後我再也不談戀愛了，剛好這房子下個月到期，到時候我就不租了。”

“啊？！”

“這有什麽好啊的，我租這房子不就是方便談戀愛麽。”

路飛馳打了個哈哈。

周嘉文沒察覺他的異狀，道：“你這會兒就別回學校了吧，中午一起吃個雞公煲，然後你直接去做家教。”

下午，路飛馳需要先幫薄嫣然檢查學校布置的作業，然後再和她一起寫補習班布置的作業。

鐘阿姨剛好在家，她心情不錯，為他們準備的果盤裏，橙子切成了小兔子的模樣。

家教結束以後，鐘阿姨要請路飛馳吃飯，薄嫣然提議：“把盛老師也一起叫過來吧，他和老師是好朋友！”

路飛馳：“……”

他只承認認識盛涵，什麽時候說跟盛涵是好朋友了？

小朋友，你也太能誇大事實了吧。

鐘阿姨笑眯眯地道：“好，我給他打個電話。”

路飛馳：“……”

鐘阿姨請他們吃的是日料，他們到了沒多會兒，盛涵也到了，他帶妝，本就完美的五官更加出挑，一身穿着打扮又很時髦，一路走過來像個發光體，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薄嫣然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的老天爺，盛老師也太帥了，簡直像個明星。”

鐘阿姨亦十分驚豔。

盛涵落座之前先看了一眼路飛馳，随後便向鐘阿姨打招呼，他說他剛好在這附近有拍攝，就沒回去卸妝換衣服，直接過來了，不得體的地方請她見諒。

鐘阿姨嗔怪：“這有什麽，不是很帥嗎？”

路飛馳和薄嫣然很喜歡日料，二人吃得極其歡快，盛涵卻幾乎不動筷子。

路飛馳猜測，他是吃不了生食，可他如果不吃生食，又為什麽會來赴約呢？

路飛馳和薄嫣然一邊吃一邊偷瞄盛涵，薄嫣然偷偷和他咬耳朵：“盛老師真的好帥哦，只有我們兩個欣賞也太可惜了，他應該去拍電視劇做大明星。”

路飛馳深以為然。

盛涵則和鐘阿姨相談甚歡。

“你竟然是星城戲劇學院畢業的？！這可是戲劇表演的最高學府，我年輕時候的夢想就是星城戲劇！”

“你還會拉小提琴？這也太厲害了！”

“要是早知道你是星城戲劇畢業的，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些匿名短信。”

路飛馳根本插不上話，又剛好鬧肚子，幹脆溜去了衛生間，等他蹲完坑回來，剛好撞見盛涵正和鐘阿姨在包廂外面說話。

“鐘阿姨，我能不能預支三個月的薪水？”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轉給你。”

原來這才是他赴約的目的，預支薪水。

回去的時候是盛涵打的車，他問路飛馳回學校還是回公寓，先把路飛馳送回去，路飛馳鬼使神差般地說：“回公寓吧，我朋友讓我今晚陪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也來不及深想。

當務之急是把這個慌圓過去！

飛飛飛馳：你今晚住宿舍還是住出租屋？

嘉文姓周：宿舍。

飛飛飛馳：快去出租屋！我今晚睡你那兒！

嘉文姓周：？？？

飛飛飛馳：快去！

嘉文姓周：我現在去，不過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路飛馳終于松了口氣。

他扭頭，發現盛涵已經睡着了。

盛涵臉上的粉打得很薄，湊近了能看到眼下的黑眼圈。

他一定很累。

他缺錢嗎？

當了這麽多年藝人，難道他一點錢也沒存得下來嗎？

就算他沒有存款，鋼琴家教時薪很高，再加上他其他的一些工作，養活自己肯定沒有問題，他為什麽會缺錢？

但凡他混得光鮮亮麗一些，路飛馳絕不會想靠近他。

偏偏他正逢人生低谷，就像神祇走進人間，給了路飛馳一種可以接近的錯覺，路飛馳的理智告訴他要老死不相往來，行動卻往往相反。

人生中第一次，路飛馳覺得自己不争氣。

到了公寓樓下，路飛馳叫醒盛涵。

上樓的時候，他瘋狂給周嘉文發微信，問他到底有沒有到出租屋，平日裏總嫌爬樓累，現在恨不得六樓變六十樓，路飛馳的手心裏都是汗。

到了六樓，盛涵掏鑰匙開604的門，路飛馳轉身去603。

他敲了敲門，無事發生。

他按了門鈴，無事發生。

他感覺到盛涵停止了動作，心髒砰砰直跳，恨不得變成泥鳅從門縫裏鑽進去。

盛涵靠在門上戲谑地看着路飛馳：“你沒和你朋友說你要來？”

路飛馳強裝鎮定：“說了的，他知道。”

盛涵在車上睡了二十分鐘，眼角眉梢都是餍足之意，特別性感：“你不會是為了多和我獨處幾分鐘才要來這邊的吧？”

路飛馳臉紅得和番茄一樣，偏偏還強裝鎮定：“胡說，什麽獨處，你當司機是死的麽。”

盛涵慵懶道：“司機應該在車底。”

語罷，似乎被自己逗笑，低低地笑了起來。

路飛馳瘋狂按門鈴。

603的門終于開了，周嘉文眉心微蹙，暴躁道：“急什麽急，叫魂啊！”

路飛馳勉強笑了笑，道：“你看，我朋友真的在，我跟他說了的。”

盛涵仍然在笑：“我相信你。”

路飛馳：“……”

但你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