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五章

路飛馳坐在回老家的大巴上, 想到盛涵看到他留下的“禮物”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

——先前年夜會的時候，他們訂餐的飯店送了他們一些小玩偶，路飛馳拿到的是一只十公分高的小黃鴨, 當時田小朵還開玩笑說那只小黃鴨神似路飛馳, 路飛馳離開的時候把它放在自己的枕頭上，背面貼的便利貼上寫着“路飛馳”三個大字, 意思是讓它代替路飛馳和盛涵同床共枕。

路飛馳想完小黃鴨, 又想起了昨晚和今早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瞬間。

這是他哪怕到了八十歲也不會忘記的瞬間。

鄭麒麟那個逗比又給路飛馳發微信了。

天降麒麟：「路路, 我又失敗了！[大哭][大哭]［大哭］」

天降麒麟：「他叫什麽蘇鏡聽, 幹脆改名叫蘇下惠算了，我為了黏那個仿真貓耳搞了倆小時, 可逼真了，結果他還是坐懷不亂, 你說他還是男人嗎？而且更慘的是，我把貓耳卸下來的時候薅了一大撮頭發, 禿了！」

天降麒麟：「[圖片][圖片][圖片]」

飛飛飛馳：「太慘了……」

天降麒麟：「[大哭][大哭][大哭]」

飛飛飛馳：「咱這段時間就別出門了吧, 乖。」

天降麒麟：「我本來還有幾分姿色，現在沒了姿，只剩色，鏡聽更加不可能吻我了！」

飛飛飛馳：「簡直聞者落淚。」

然後路飛馳笑出了鵝叫，坐在他旁邊的阿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他一眼。

路飛馳捂住嘴又笑了三分鐘。

Advertisement

大巴到站的時候, 鄭麒麟傳來捷報。

天降麒麟：「鏡聽親我了！[大哭][大哭][大哭]」

天降麒麟：「不枉我掉這麽一大塊頭發，真是蒼天有眼！[大哭][大哭][大哭]」

天降麒麟：「雖然只是一邊笑一邊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天降麒麟：「你說他是不是可憐我？[委屈][委屈][委屈]」

路飛馳又笑了三分鐘。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虛僞地回複道：「那必不可能, 蘇影帝對你是真愛。」

路飛馳在汽車站沒等幾分鐘, 路建國就開車來接他了, 接了他卻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飯店。

因為路鹿的病治療費用昂貴，他們家向來比較節儉，很少在外面吃飯。

路飛馳好奇地道：“爸，今天有什麽事，怎麽來飯店吃飯？”

路建國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如果路飛馳再細心一些，就會發現他爸穿了條新褲子，皮鞋也擦得锃亮。

路飛馳推開二樓最裏面一間包廂，發現裏面已經有五個人，分別是他媽朱秀紅、他妹路鹿和另外一家三口，他媽還抹了口紅，可見對今天這頓飯有多重視。

他媽一見了他，立刻笑容滿面地介紹道：“飛馳，這是你範阿姨，林叔叔，這是他們的女兒林勝楠，小時候咱們兩家是鄰居，你五歲的時候他們搬走了，還有印象嗎？”

路飛馳道：“不太有印象，那時候太小了。”

朱秀紅甚為惋惜地嘆了口氣，好像這是多大的遺憾似的。

路飛馳不解地看向路鹿，路鹿用唇語跟他說了什麽，好像在提醒他，路飛馳做了個疑惑的表情，正在這時，朱秀紅看了過來，路鹿立刻端正坐姿，若無其事地喝了口開水。

路飛馳開始意識到，今天這聚餐恐怕不簡單。

果然，不到十分鐘，雙方媽媽就把話題移到兩個年輕人身上，小到身高體重，大到學校專業，雙方媽媽都對自家孩子一通胡吹。

朱秀紅把路飛馳的身高虛報了五公分，聽得路飛馳直臉紅，路飛馳正想澄清，朱秀紅在桌子底下猛踩他的腳。

範阿姨也不甘示弱，苦惱狀地說：“我家勝楠也是，身材都那麽好了還在減肥，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林勝楠雙手互搓，面露尴尬，估計腳底下已經摳出了三室一廳。

好不容易熬到互掃微信的環節，路飛馳立刻主動加了林勝楠的好友。

飯後，朱秀紅主動提出讓路飛馳請林勝楠看電影。

林勝楠忙道：“最近沒什麽好看的電影。”

路飛馳道：“我剛好有點頭疼，想回家休息。”

朱秀紅惋惜地道：“那只能下次了。”

路飛馳和林勝楠對視一眼，雙方都看出了對方眼神裏傳達出的訊息：沒有下次了。

回去的時候，路鹿原本想坐在後排跟哥哥說說話，被朱秀紅趕去了副駕，朱秀紅坐到了路飛馳旁邊，數落了路飛馳一路。

她說林勝楠模樣好品行好，雙方家裏又知根知底的，特別适合路飛馳，可路飛馳根本不知道找到這樣的姑娘有多難得，一點都不知珍惜，就會敷衍了事。

路飛馳被騙來相親，原本還沒生氣，可他媽不僅沒覺得自己做錯，反而一通沒完沒了的念叨，路飛馳的火氣也有點上來了。

“媽，你是不知道我有喜歡的人嗎？這種情況下還給我安排相親，有沒有考慮我就不說了，對得起人家姑娘嗎？”

“而且我大學都沒畢業，你們急什麽啊？”

“你在外面談的對象能靠譜嗎？咱們買不起星城的房子，人家姑娘能跟你結婚嗎？這樣的戀愛談再久也是浪費時間浪費錢！”

路飛馳怒火翻湧，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真的很想怼他媽，再幹脆利落地告訴她，自己喜歡男人，且已經有了男朋友。

可車窗外的陽光那麽燦爛，照到朱秀紅的鬓角，那星星點點的亮白刺痛了路飛馳的雙眼，路飛馳恍然驚覺，他媽竟已經老了這麽多。

他心裏一酸，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媽，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已經操心操了半輩子了，能不能歇一歇，往後別只想着我和小鹿，也想一想您自己，您不是一直遺憾沒能上大學嗎？要不，我給您報個老年大學吧？”

朱秀紅明顯受用，音量陡降，嗔怪道：“你別想轉移話題，還報什麽老年大學，你哪兒來的錢。”

路飛馳道：“沒錢我去打工，再說了，你和爸辛辛苦苦供我上大學，我想辦法幫你報個老年大學不是應該的嗎？”

路鹿也插嘴道：“媽，你不是總說我們這個時代的女孩子能上學不知道多幸運，也別羨慕我了，以後換我送你去上學，監督你寫作業。”

朱秀紅：“……”

朱秀紅下面有兩個弟弟，明明她是學習最好的那個，卻因為家裏條件不好，不得不辍學出來打工供兩個弟弟讀書。

也許是受幼時家庭環境的影響，朱秀紅婚後也是個傳統的奉獻型女人，路鹿生下來就被醫學診斷為腦癱，朱秀紅不叫苦不叫累，一聲不吭地抱着小女兒到處治療。

她很少為自己做什麽，偶爾買件衣服就算很奢侈了，以至于現在路飛馳突然說要給她報老年大學，她明明內心向往，卻更加手足無措。

路飛馳暗暗反省自己，應該對媽媽更多關心的。

路飛馳行動力向來很強，隔天就去相關機構了解老年大學的情況了，年後剛好有一批班要開，路飛馳就幫他媽把名給報上了，下午帶他媽過去補上了其餘手續。

路飛馳回學校的那一天，朱秀紅剛好第一次上課，她燙了個時髦的羊毛卷，穿了路飛馳給她買的新大衣，描了眉塗了口紅，興致勃勃地去上學了，連路飛馳的衣服、吃的都沒收拾。

——往常她總會把路飛馳的衣服疊好，大包小包的吃的分裝整理好，路飛馳走的時候直接提走就行。

這一次，路飛馳一點吃的都沒帶，輕裝簡行去學校。

家庭群裏，路飛馳艾特了他媽：「媽，我去學校了，給你買了一箱車厘子放在冰箱，你去上課的時候可以帶一點兒。」

有些時候，成長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路飛馳覺得自己又長大了。

路飛馳回到宿舍，見到一個寒假沒見的舍友，分外有股親切感，周嘉文的女朋友也在，正在幫他鋪床單套被罩。

路飛馳沖周嘉文翻了個白眼，道：“你殘疾啊，自己不會弄？”

周嘉文一臉享受：“你罵，你繼續罵，罵得越兇，嫉妒的芬芳越濃郁。”

路飛馳：“……”

吳秋月勞動，周嘉文就跟個小太監似的舉着奶茶站在一旁，每隔一兩分鐘喂吳秋月喝一口。

路飛馳看得胃裏直泛酸水。

好在周嘉文還有人性，視覺虐待舍友以後還知道請舍友吃午飯。

“路路，中午在北門的幸福陽光餐館，你來吧？”

路飛馳的手機剛好震動，他拿起來一看，道：“沒空，學姐請我吃飯。”

楓林晚和路飛馳約的是一家海鮮館，她突然饞小海鮮了，點的盡是些螺和貝類，外加兩只小青龍。

這家的小海鮮都是汽蒸的，肉又鮮又嫩，蘸着店家提供的秘制料汁，很是美味。

吃到半飽的時候，海鮮粥也蒸上了，最後一人一碗海鮮粥，吃得人直呼享受。

“學姐，你今天找我什麽事，不會就為了請我吃個飯吧？”

楓林晚優雅地擦擦嘴，道：“當然不是，吃海鮮只是順便，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個好消息絕對值得吃頓海鮮慶祝。”

“什麽好消息？”

楓林晚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盛涵簽了ET娛樂的李茹！”

路飛馳：“……”

路飛馳的表情僵住了，楓林晚自動把他的表情解讀為“過度驚喜”，她猛一拍手，興奮地道：“我就知道你會跟我一樣開心，不枉我憋了這麽久，沒在群裏說，就等着當面告訴你。”

路飛馳擠出一個笑，道：“哈哈哈，我開心，确實開心，開心死了。”

正好在這時，盛涵發微信過來了，楓林晚眼尖，瞥到了“盛涵”兩個字，意味深長地道：“要論着魔，跟你比，我還是甘拜下風，你這都把你男朋友備注成盛涵了，他知道嗎？”

路飛馳：“……”

楓林晚以為他追星追魔怔了，把喜歡的男生備注成“盛涵”。

路飛馳意識到，他再不解釋，這個誤會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解釋，他不想撒謊敷衍楓林晚，不想失去楓林晚這個朋友。

于是，路飛馳思索半晌，語氣沉痛地道：“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這不是我改的備注，是他本來就叫盛涵？”

楓林晚迷惑道：“你喜歡的男生跟盛涵同名同姓？”

路飛馳：“……”

路飛馳小心翼翼地道：“咱不如讓想象力再狂野一點兒，有沒有可能，這就是我們喜歡的那個盛涵？”

楓林晚如遭晴天霹靂，眼睛瞪得幾乎掉出眼眶：“卧槽！”

“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這是真的真的嗎？”

“這是真的真的，我以前就喜歡他，但前幾天才追上，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楓林晚神思恍忽，路飛馳擔憂地道：“你還好嗎？”

楓林晚拿起叉子，擡眼看着路飛馳，認真地道：“想一叉子叉死你，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