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四只流浪貓 心裏告訴自己,停止幻……
鐘誠的出現打亂了鐘栀的心境。以至于一整節課有點心神不寧, 頻繁地回頭看周沢的位置。周沢還沒回來。發消息給他,他秒回表情包。楊老師也注意到周沢不在座位上,問班裏的同學。同學們不知道周沢去哪兒, 楊老師就沒多問了。
就說一會兒周沢回來, 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鐘栀心裏很愧疚。周沢雖然不學習,其實很少缺課的。怕周沢回來會被楊老師批評, 趕緊給他發消息讓他趕緊回來。
周沢回複的速度讓鐘栀都懷疑換人了。她跟他當同桌的時候知道,周沢基本不回消息。
手機震動的聲音吓鐘栀一跳。楊老師估計聽見了, 眼睛瞥過來。
鐘栀不敢再看手機了,趕緊關機,坐直聽課。
周沢是快下課的時候回來的。楊老師看到窗邊一個高挑的身影一晃而過, 立馬就知道是他。也就周沢有這本事讓人印象深刻。不占用大家上課時間,楊老師什麽也沒說就讓他進來了。周沢手裏拎着的粉紅色奶茶非常矚目,大大咧咧地拎到座位上。
鐘栀一邊頭皮發麻一邊又松口氣。鐘誠年紀小, 其實打架很厲害。之前就因為把同學打進醫院才被退學,鐘栀擔心周沢會挨揍。知道他沒事,她可算能專心上課。
下課鈴一響鐘栀就放下了筆。鐘誠是怎麽回事她得問一下, 扭頭就看到周沢提着袋子站起來。他神情很淡, 漫不經心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教室灑在他頭發和肩膀上, 光影交錯,他路過鐘栀座位的時候理所應當地把奶茶放到她面前。
鐘栀愣了愣, 再擡頭,周沢已經走出教室。
她想了想, 跟上去。
楊老師估計只是問一下,周沢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看到鐘栀站在走廊邊上等他揚起一邊眉頭。
“來問你弟?”
鐘栀莫名噎了一下。扭頭看看四周,幾個別班的女生在偷看。鐘栀不習慣這種被矚目的感覺,拉着周沢去樓梯間說話。
周沢嘴角翹了翹, 任由她扯着走。
樓梯間裏很安靜,鐘栀本來想問他怎麽跟鐘誠說的,鐘誠人走了沒有。但把人拉過來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就梗着脖子,硬邦邦地杵着。周沢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鐘栀還是不說話。他不由啧了一聲,捂着眼睛:“你居然真的擔心我打你弟啊?鐘栀,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鬼形象?至于嗎你?”
“沒,我不是這個意思。”鐘栀被他說的尴尬,低着腦袋問,“你給他錢了嗎?”
周沢不說話了。
鐘栀倏地擡起頭:“你是給他錢了?”
一陣沉默。
“小小的教育了一下,給了點醫藥費。他以後不會來找你了。”許久,周沢才說,還是那種懶洋洋的腔調,好像對什麽都很無所謂,“至少,以後不敢來學校門口找你。”
鐘栀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又羞又氣,還夾雜着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她怒了:“你為什麽要給他錢啊!你幹嘛給他錢!他又不是你什麽人!周沢,你不要這樣子……”
“鐘栀,”周沢忽然抓住她肩膀,打斷她發火,“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鐘栀愣住了,張大了嘴巴看着他。
“那點錢還不夠我買雙鞋……”周沢啧了一聲,嘀嘀咕咕的。
他彎下腰,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着炸毛的鐘栀。眉頭都皺起來,又糾結又苦惱。離得近,鐘栀都能看到除了能看到他長到讓人嫉妒的眼睫,還有他白皙皮膚下面青澀的血管:“你不要動不動就對我發火行不行?明明以前對我很溫柔的,現在我做什麽你都要生氣。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鐘栀不是發火,而是覺得丢人,覺得羞恥。她吃他家的飯,住他家的房子,現在她弟弟還要周沢的錢。鐘栀的自尊心讓她無法面對周沢,“我,沒有對你發火……”
“你就是對我發火。你欺負我。”周沢斬釘截鐵地說。
清悅的嗓音像風又像霧,令人耳廓發麻。
“我告訴你我脾氣很差的。”輕輕捏了一下鐘栀的腮幫子,他克制地收回手。手指塞回口袋裏不自覺地卷起來。周沢輕輕說:“只是因為是你,我才不發火的。”
說完,他站直了身體,轉身就走了。
鐘栀感受到臉頰一觸即離的溫熱,扭頭看着已經開門出去的人。少年烏黑的頭發下面,白皙的耳朵染上粉紅色。
她抿了抿嘴唇,捂着跳動的心髒蹲了下去。昏暗的樓梯間,鐘栀縮成一小團靠着後面的牆,把臉埋在膝蓋裏。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爾反爾,也知道不應該高三這個關鍵時候分心。但是,有的人真的很會犯規。自己欺負人還能反過來指責別人欺負人……
元旦三天天氣不好,下了大雪。
南城今年的雪好像特別多。天氣一冷,周沢都不願意出門了。鐘栀做題做累了就推開窗看雪。南方的雪只會飄下來,像碎屑一樣溫和,不刮風的時候其實感覺還行。偶爾也會若隐若現地聽到大提琴聲。想到周沢房間裏扔在地上的大提琴,鐘栀垂下眼簾。
練聽力是一個長久的事,持之以恒才會有結果。但聽多了也會麻木。鐘栀把第 三章第 四節來回聽了四遍,到後面都開始困。她揉了揉肩膀,端杯子出來倒水喝。
剛走到一樓,就被沙發上一個影子給吓清醒了。周沢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一樓來,躺坐在地毯上。赤着腳,一條長腿支着,一條腿随意地伸展。膝蓋上攤着一本書。
周沢居然也會看書??鐘栀感覺比在大街上被人搶劫了還驚訝。
喝了一口水,她端着杯子走過去,想看一眼周沢在看什麽書。剛走進,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就差點戳瞎鐘栀的眼睛。她的英語還停留在很基礎的程度,脫離詞典看外文書對她來說還太難。周沢懶洋洋的翻了一頁,忽然仰臉看她:“要做飯了嗎?”
鐘栀臉一黑,周沢勾起嘴角把書合上,随手丢到沙發上,站起來。
鐘栀沒忍住瞥了眼封面,《傲慢與偏見》。心裏突地一跳。英語老師給的視頻裏有一部《傲慢與偏見》的電影。雖然沒看過書,但鐘栀知道劇情。周沢居然開始看愛情小說了嗎?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周沢看書看全英文版?這個世界玄幻了嗎?
“你英語挺好的啊,”鐘栀忍不住跟上去,“全英文閱讀沒障礙嗎?”
周沢在家基本不穿鞋,白皙的腳踩在藍灰色的毛絨地毯上,鐘栀5.0的視力都能看到他腳背上青色的血管。這個人是真的很白,比很多女生都白。
“我沒看你背過單詞,練過聽力。”鐘栀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喋喋不休,“你英語很好嗎?”
周沢還是不回答,徑自走到冰箱邊上拉開上層冷鮮櫃。拿了一罐冰汽水,摳了拉環就喝了一口。冰涼的汽水刺激得他嘴唇殷紅,他忽然低下頭,湊近鐘栀:“貼我這麽近幹嘛?”
鐘栀心一聳,立馬退後兩步。
周沢歪着頭看她,她猶豫了下,沒忍住又問:“周沢你英語很好嗎?”
“不好。”
鐘栀:“??”
停頓了将近三秒鐘,鐘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臉被欺騙的表情說:“那你看全英文版?”
“嗯對。全英文,怎麽了?”周沢又喝了一口冰汽水,嘴唇泛着水光。他身上有股清涼的薄荷味,應該是洗過澡。窗外的光線陰暗的情況下,他就格外的唇紅齒白,活色生香。
鐘栀無語了,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周沢看她糾結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前仰後伏的大笑:“鐘栀,你現在越來越霸道了。動不動看我不順眼就算了,還不準我裝個逼嗎?”
“我哪有!”她明明什麽話都沒說。
周沢學她的表情說:“你就有,你滿臉都寫着,這個學渣欺騙我感情。”
鐘栀翻了個白眼,決定不跟他廢話。看了眼時間,四點半,差不多該準備晚飯了。自從鐘誠那件事以後,他們倆才算正式和好。鐘栀以前其實有點怕周沢,經過幾次吵架,到最後都是周沢低頭。鐘栀慢慢就不怕他了。一邊撥開擋道的人,一邊開冰箱拿菜。
張阿姨每天都會補上食材,肉蛋奶蔬菜全都有。這段時間,鐘栀把自己跟周沢兩個人都養得很好。廚房的油煙機聲一響,周沢看到小廚房鵝黃的燈光,眉宇就會柔和下來。
這個冷冰冰的房子,活過來了。
晚上九點多,鐘栀跟英語老師通了電話。老師在批改過她作業以後,第一次問鐘栀學習以外的事:“鐘栀啊,你有沒有想過上什麽大學?”
鐘栀心一咯噔,搖搖頭。想到電話那邊老師看不見,就小聲地說沒有。
“老師個人覺得啊,”英語老師已經知道鐘栀的家庭情況,那天校門口的事情也有人去辦公室說了。但老師們顧忌鐘栀的自尊心,都當不知道,“要麽學醫,要麽學會計。适合你。以後一輩子都不怕失業。不過學醫要苦一點,得深造,至少碩士才有出路。就看你選擇了。”
鐘栀第一次接觸到大學選專業的話題,不知怎麽的回想起安女士曾經問過她的問題。鬼使神差的,她就問了:“老師,心理學專業怎麽樣?”
“心理學?”
英語老師不是很看好:“心理學太冷門了。在國外還有專門的心理學醫生,但國內這個職業并沒有太得到市場的肯定。除非你在國際上創出名堂,不然學了只能走學術一條路。很苦的。”
鐘栀‘哦’了一聲,沒多問了。謝過老師,就挂了電話。
電話挂了很久,鐘栀坐在書桌前發起了呆。她一直是一個很善于觀察別人的人。鐘栀回想起安女士那天說話的神情,她其實看得出來。安女士很希望她學心理學。但是為什麽呢?鐘栀不是很明白,難道是安女士的研究所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嗎?
想了很久,鐘栀又一次聽到低沉的大提琴聲。
她回過神,人已經走到樓下。站在花園裏,擡頭看着周沢房間的落地窗。窗戶關着,窗簾拉得很嚴,但燈光照的能看到窗紗上面印着一個俊逸修長的身影。他姿勢優雅,脖子和肩膀有一個漂亮的高低落差。一舉一動,真像湖面臻首沉睡的天鵝。
周沢在拉大提琴。
鐘栀覺得,周沢真的很奇怪。用楊思雨的話說,周沢是一個充滿矛盾的美少年。鐘栀擡腿踢了踢芭蕉葉上的積雪,心裏告訴自己,停止幻想。
離得再近也沒有用,這個夢境,在高三結束以後就會結束。然後她拍拍臉,木着臉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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