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八只流浪貓 她決定要搬出去……
鐘栀将自行車鎖進車棚, 兩人的氣氛莫名僵持了。
鐘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煩,每次做的事情都被周沢撞見。鐘栀讨厭跟別人描述自己的家庭。她最擅長的就是冷漠。就繃着臉不說話。
車庫比外面光線暗的多。周沢站在光影之中,那顆籃球孤零零地被扔在鐘栀的車籃子裏。鐘栀眼神示意他拿走, 他不以為意。低頭看着她, 安靜地凝視了她很久。呼吸清淺,兩人就這樣對面站着, 最終他什麽也沒問。就啧了一聲轉身走了。
鎖車,上樓回房間, 鐘栀默默地拿出複習資料,開始做卷子。
高三的題目她早就做的滾瓜爛熟,閉着眼睛都能寫。但是鐘栀從來不會自滿, 懈怠,也不會覺得厭煩。做題就像一種習慣,讓她能迅速地平靜下來。
慢慢吐出一口悶氣, 心裏還是憋的慌。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周沢看她的眼神,鐘栀不确定那裏面有沒有憐憫。這種情緒,是她最讨厭也最害怕從周沢的眼睛裏看到的。總覺得, 她在周沢的心裏跟賣火柴的小女孩差不多了。
渾渾噩噩地寫了一下午題, 四點多她才放下筆。
擡頭看了一眼窗外, 天陰沉沉的。刮起了風,花園裏的樹被刮得東倒西歪。高強度的學習, 鐘栀總是餓得很快。雙休日,她五點半就吃晚飯, 晚上還得加一頓宵夜。班上的女生嚷嚷着減肥,鐘栀從來沒有這個困擾。她吃完就消化了。
端着水杯出來,屋子裏靜悄悄的。周沢好像不在。
鐘栀看了眼時間,快五點了。鐘栀收了陽臺的衣服, 然後又去洗了把臉清醒一下。
一樓的書房裏,氣氛堪稱劍拔弩張。
安女士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表情不好看地看着周沢:“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周沢打架進警局那天,她正好在國外一個重要的峰會上。抽不開身。昨天才處理好了事情,好不容易抽出兩天時間,周沢就是這個态度!
“周沢,你放棄學業、放棄大提琴、扔掉繪畫、你自暴自棄,整天渾渾噩噩,這些我都忍了。現在告訴我你開始跟社會青年打架鬥毆?”安女士的聲音冷酷又憤怒,“你到底要怎麽樣?你已經十七歲了,難道真要一步步堕落下去?”
安女士的捏了捏眉心,她沒有心情在這陪他發小孩兒脾氣:“你知道我推了多少事情才抽出時間回來。周沢,別浪費時間發小孩脾氣。”
“沒有為什麽。”周沢臉色陰沉,話就像刀一樣紮過去,“我做什麽跟你無關。”
“周沢!”
母子倆争鋒相對,互不退讓。
許久之後,安女士緩和了語氣,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她失望地看着周沢,不解地問他:“所有人都這麽過來的,你為什麽就不行?”
“嗤——”周沢反諷她,“那你別管我不就行了。”
……
外面天一不好,屋裏就很暗。鐘栀下到一樓,發現一樓書房裏的燈是亮着的。
門虛掩着,有光透出來。
周沢家的房子特別大,光樓上就有五六個房間。樓下因為客廳占的面積大,除了保姆室就只有一個大書房。不過周沢一般不會進去,鐘栀來周家這麽久,他就跟鐘栀進去過一次。鐘栀有點奇怪他跑去書房做什麽。
地上鋪着厚地毯,走路都沒聲音。鐘栀才走過去,就聽到裏面熟悉的女聲。
鐘栀一愣,雖然模糊,但是安女士的聲音。
安女士回來了?
鐘栀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周沢進警局的事。張阿姨打電話給安女士,好像替她遮掩了。沒有說是因為鐘誠找人勒.索周沢。張阿姨的含糊其辭,鐘栀心裏感謝,但其實是有些別扭的。
門開了一條縫,光透過門縫照在灰藍色的地毯上。
不知道裏面在争吵什麽。母子倆的表情都不好看。書房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說什麽聽得模模糊糊的。鐘栀其實不想偷聽的,但是想到鐘誠的事,她沒忍住站到了門邊上。南五中很好,老師很好,教學氛圍也很好。但鐘栀覺得自己還是誠實一點。
貼的近,她才聽到安女士在問周沢她的事。大致的意思是周沢跟她一起上下學,沒有在跟學校那些二世祖們胡混。她以為他在漸漸變好,結果又固态萌發。
兩個人都在發脾氣,語氣都不是很好。
鐘栀不懂這對母子到底有什麽仇怨,周沢那樣的态度刺激他的母親。
“我對你非常失望,”安女士說話總有一種不講情面的冷酷,咄咄逼人的語氣讓門外的鐘栀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周沢,我以為你會變好。為你做了這麽多安排,特意設立基金會扶貧,費了那麽多心思選出一個優秀的孩子陪伴你,結果你還是這個樣子。”
鐘栀心裏咚地一跳。
忽然,周沢冷冽的聲線響起。他語氣惡劣地說:“你失望什麽?你有什麽可失望啊!以為你找的人有多好嗎?呵,自以為是!”
鐘栀低垂的眼簾瞬間擡起,手腳瞬間冰涼。
裏面周沢懶懶散散卻不掩飾鄙夷的口吻清晰入耳,鐘栀差點以為自己在幻聽。他繼續說:“我随便勾勾手,她就站在我這邊了。”
“我跟你認為的豬朋狗友們打賭,三個月追上手。結果你猜怎麽?”
周沢不遺餘力地刺激安女士:“完全用不到三個月。”
“周沢!!!”安女士果然怒了。
鐘栀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像是有悶雷在劈。她大睜着眼睛看着門縫裏模糊的身影,後面的話都聽不清了。‘我随便勾勾手,她就站在我這邊了’。随便勾勾手?鐘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推開書房的門的,她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書房裏了。
裏面的對話戛然而止,母子倆同時看向她。
鐘栀不記得周沢當時什麽表情了,白熾燈的光照着他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安女士的臉上也少見的露出一絲歉意的表情。安女士站起來說了什麽,鐘栀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周沢抓了一下她的手,她飛快地抽回來,不小心打到了椅子扶手。
她面無表情,語速飛快地将周沢為什麽進警局的事情解釋了一下,跟安女士道歉。
“如果安女士想收回資助資格,我也沒有異議。”
安女士怔忪了很久,看着周沢的表情很奇怪。她還是那種冷酷的腔調,但是卻沒有怪鐘栀:“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選擇資助你,就不會臨時收回。關于你弟弟的事情,我會叫人處理。”
“鐘栀……”周沢看着鐘栀。
鐘栀并沒有看他:“謝謝安女士的慷慨,我回樓上了。”
安女士沒說什麽點點頭,鐘栀跟安女士鞠了一躬,轉身就走。
身後的椅子轟滴一聲砸地上,周沢長手長腳地追上來。
鐘栀卻反應非常快地關上了門。然後火速沖回了房間,将房門反鎖。鐘栀靠着床坐在地上,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眼淚卻一滴一滴地砸在褲子上,落下去就暈染開。
已經有過一次教訓,第二次她居然還會上當。只是周沢嬉皮笑臉的說幾句好話,她就會原諒他。鐘栀想到自己還想為周沢選心理學,就覺得自己特別的可笑。老師幾次勸她,告訴她心理學不好,她都不死心。
你拿明天去賭,在他眼裏就是一場游戲。
這天晚上,鐘栀沒有開過門。晚飯也沒有吃,安女士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也不知道。周沢來敲過好幾次門,敲不開。就去樓下拿石頭砸她的窗戶,鐘栀也沒有理會。
鐘栀一直在床上躺到淩晨四點才睡着。腦子裏亂哄哄的,浮現了很多的想法。媽媽的期望,楊老師的叮囑,還有周沢諷刺的眼神。她翻了個身,眼淚無聲無息地流進枕頭裏,就像她死得很徹底的心動。
周沢說的沒錯,她就是勾勾手就上鈎了。
手機一個接一個的消息跳出來,電話打了又挂挂了又打。鐘栀都沒有管。因為太吵,索性關機了。她所有的心思最終變成了一個決定。
她要搬出去。
次日,鐘栀給安女士打了電話。
安女士聽完這個決定很久沒說話。事實上,她找鐘栀過來就是為了陪伴周沢,如果搬出去,陪伴的意義就不存在了。可是昨天周沢那個态度她也看在眼裏,周沢拿鐘栀當對抗自己的工具,耍着小姑娘玩。這一點上,安女士心懷愧疚:“可以,我同意了。”
“我搬出去以後,還可以繼續留在南五中讀書嗎?”雖然有點無恥,鐘栀還是想争取。
安女士沉默了一會兒,沉默的鐘栀心都要沉下去。鐘栀知道自己的決定很莽撞,為了争一口氣就放棄這麽好的學校。可是她的自尊不允許,而她貧瘠的人生就只剩下自尊了。
許久,安女士才開口:“這件事是周沢做得不對。你想繼續讀就留下來。本身沢源基金會就是資助貧困生的。你獲得資助資格是走過程序的。”
鐘栀吸了吸鼻子,說話的嗓音都在顫抖。她握着電話很久,用力得手指發白。好久才把哽咽咽下去,才細聲細氣地謝過安女士。
安女士沒說什麽,只是表示:“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住。”
鐘栀沒說話,安女士那邊嘆息了一口氣,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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