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全一章 (1)

Chapter1

清晨的陽光柔和而溫暖，穿透秋日的薄霧在樹梢房頂點染金光，亮晃晃迷得人暈頭轉向，深深吸兩口新鮮空氣回神。

厚重的窗簾是最不識好歹的，将室內籠罩在昏暗裏，只留一點朦朦胧胧的光。

劉芸翻了個身，伸到右邊摩挲的手落了個空，眼皮艱難地掙紮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睜開來。

身邊空空如也，她坐起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橫在了兩米大床的中間，原以為的右側竟然是床頭。

“溫書？”

她叫了一聲，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一大清早又去哪兒了……”劉芸嘀咕着，下床拉開窗簾，被陽光擁了個滿懷，她忍不住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周六的早上是一周裏最美好的時光了。

她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去旁邊的小房間裏看孩子，大娃二娃睡在一張床上，頭碰頭閉着眼睛的模樣像天使。挨個兒親了親，出去時也沒關門。

莫溫書回來的時候，早餐已經差不多做好了，劉芸正把小兒子往他的寶寶王座上放，身後的大兒子沒睡醒似的在揉眼睛。

“去哪兒了？”

莫溫書走過去把大兒子撈起來放在另外一把椅子上，與轉過頭的劉芸對視時扶了扶眼睛，笑得露出嘴角深深的梨渦，跟什麽事兒都沒有似的。

“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他說完就轉身去衛生間了，留下劉芸應付忽然清醒并好奇起來的大兒子。

“媽媽，爸爸為什麽要迎接，嗯，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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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天真無邪的大兒子，劉芸俯下身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因為沒睡醒。”

簡直神經病。

等劉芸把早餐都端出來，重新洗了澡的莫溫書才頂着一頭半濕不幹的頭發出來，看了一眼自己平常愛吃的早餐的，神情恹恹。

掃了一圈，他自己的那份糖水雞蛋推到大兒子面前：“嘻嘻吃吧。”

這一下，可把另外三個人的視線都引身上了。這個家裏有一個事實就算是今年才三歲的哈哈也知道，那就是爸爸特別愛吃甜食，嗜甜如命。

今天忽然推了糖水雞蛋，可不得讓人大驚失色嗎？

嘻嘻想起媽媽剛才說的話，很是猶豫地仰起小臉問他：“爸爸，你還是沒有睡醒嗎？”

莫溫書卻是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膩了。”

嘻嘻看媽媽，劉芸蹙了一下眉頭，在兒子面前沒多說什麽，只道：“那我明天不做你的份了。”

她低頭把雞蛋撥到大兒子碗裏時，錯過了男人眼中幾乎要奔湧而出的淚光。

此事揭過。

因為是周末，難得莫溫書也不去加班，劉芸在他越幫越忙的情況下收拾好兩個孩子，又給他們穿上顏色鮮亮的橙色小馬甲，出門感受自然。

人工自然也是自然。

新造的中央公園小橋流水，蕭瑟的秋風也未能阻擋市民的興致，人群三五作堆，都拖家帶口的。

哈哈的腿腳已經相當靈活了，嘻嘻往哪兒走他就往哪兒蹦跶，屁颠颠兒跟着哥哥，摔了一跤後終于如願被哥哥牽住小手，兩個孩子拉扯着在柔軟的草坪上打滾，咯咯直笑。

劉芸今天穿了一身藍色的針織長裙，翻出裏頭黑色的襯衫領，天鵝頸修長優雅，縱然是淡妝也絲毫不妨礙她韻味十足的辣媽氣場。她總是活在當下，三十二歲就活成三十二歲應有的模樣，從不往年輕小女孩兒方向打扮。

這樣的女人無疑是迷人的，無論男男女女都願意多看幾眼，心動或唏噓。

劉芸在的時候，莫溫書那點兒颠三倒四照顧孩子的手法完全派不上用場，等哈哈小聲地告訴哥哥自己要噓噓，才有了用武之地。

“我去吧。”莫溫書一手牽起一個小寶貝，鏡片後的貓兒眼微微眯起，“你歇會兒。”

劉芸自然樂意他代勞：“去吧去吧，小心點兒哈哈的褲子。”

哈哈已經脫了開裆褲，更要小心他尿濕褲子。

莫溫書對這個胸有成竹，倒是對另一件事有所擔憂，他将眼睛眯成月牙，又笑起來：“委屈你一個人在這裏等了，孩子他媽。”

刻意加重的七個字無一不在提醒劉芸當初與溫雅玩笑的前科，她咬牙切齒卻到底是自己理虧，只能用很低的聲音埋怨：“你到底要說多少遍？”

莫溫書訝異地看着她，跟告白似的語氣低沉：“一輩子。”

“……”

劉芸覺着自己遲早有一天要對他下死手，絕不留情。

Chapter2

上午十點的秋風和着暖陽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劉芸坐在長椅上百無聊賴，便拿出手機刷朋友圈。

剛給被溫雅養得日益茁壯的花花草草點完贊，前頭就有一道陰影擋住了大好的光線，她一邊在心裏嘀咕怎麽回來的這麽快，一邊擡起頭來。

“……有事？”

手裏牽着一個粉雕玉琢小女孩兒的男人淡淡地舒展開眉頭，露出一個矜持又親切的笑容來：“我女兒累了，只有你這邊空一些，不介意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男人的态度斯文有禮，劉芸看看可愛的小姑娘，自然不會拒絕。

“請坐。”

小姑娘是真的可愛，就算紮着兩支歪歪扭扭的羊角辮也可愛，眼睛忽閃忽閃的，臉頰還真的挺像紅蘋果。劉芸看着這樣的孩子心中不無感慨，想要個女兒才生的第二胎，沒想到還是個男孩，她郁悶了一整個月子才緩過來。

不過想起兩個兒子，她心中又很熨帖。雖然是男孩，但一點兒也不調皮，尤其是做了哥哥的嘻嘻，簡直都不太像五六歲的小孩兒了，自理能力直逼孩子他爸的水準。

劉芸扶額，誰能想到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技術帝居然是個生活白癡呢？

“今天天氣很好，很适合來公園放松一下不是嗎？”

過了一會兒魂飛天外的劉芸才反應過來，這話是跟她說的，看在夾在中間的小姑娘的份上，她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是啊。”

男人繼續跟她搭話：“在這樣的風光裏，心情有變好嗎？”

劉芸奇怪：“我看起來心情不好嗎？”

男人微笑，一副不戳穿的模樣。周末獨自來公園的女人，想來就是失意的。

劉芸不太喜歡和這種拿腔作勢的人交流，起身想走，餘光瞥見小姑娘難受地動了動肩膀，短短的手指吃力的去摸自己的後頸。從她坐下起，好像就一直在做這樣的動作……

劉芸的視線再一次停留在女孩歪歪扭扭的羊角辮上，擰起細長的眉頭，不過也只是這一瞬，當她彎腰蹲在小女孩面前時，已經揚起柔和的笑容：“小丫頭，脖子不舒服嗎？”

小女孩看看她，怯怯點頭：“痛痛……”

旁邊的男人一愣：“寶寶，你難受怎麽不跟爸爸說呢？”

呵呵，臭男人。

劉芸在心中嗤之以鼻，這些人是指望一個三歲的孩子清楚地說出哪裏不舒服嗎？表面上笑得依舊溫和，耐心地征求小女孩的意見：“能讓阿姨看看嗎？”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劉芸微微直起身，目标明确地沖着孩子的後頸去，沒費什麽力氣，就翻出了衣領上的标簽，再看看小姑娘的皮膚，已經被磨紅了一小片。

大人有時候都會被标簽硌到，更別說肌膚嬌嫩的小孩子了。

因為心疼孩子，她的語氣難免有些不善：“怎麽照顧孩子的，連這種常識性的東西都沒做好？”

男人剛才的從容被她的直言不諱打擊的七零八落，窘迫起來：“我和她媽媽分開了，還不太懂這些……”

劉芸想想如果自己不在，自家嘻嘻哈哈會變成……算了還是不想了，這太可怕了。

“總有懂的人，如果你不行就把孩子交給會照顧的人帶一陣。”

男人被她說的臉紅，盯着她嚴肅卻精致的面容看時卻又有些意動：“你……”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兩個手拉着手的小男孩就跌跌撞撞跑過來了，小的那個看起來和自家女兒一般大，聲音卻已經相當響亮清脆了。

“媽媽！”

劉芸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轉身，将兩個孩子擁了個滿懷，得了兩枚口水吻，緊接着哈哈的撒嬌：“窩好想你哦～”

劉芸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這個黏人精的臉頰：“就你會說話。”也不知道随了誰。

男人呆滞地看着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再看看穿着格子襯衫戴圓框眼鏡一臉膠原蛋白的莫溫書，垂死掙紮。

“這是你兒子，和弟弟嗎？”

劉芸很想告訴他“這是我大兒子”，莫溫書這廂已經露出人畜無害的梨渦，輕聲一笑。

Chapter3

當莫溫書的手去扶眼鏡兒時，劉芸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您好，幸會。”

男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令他顏面無存的下一句：“您這是多少度的近視，不戴眼鏡兒可不行呀。”

莫溫書笑着彎腰抱起哈哈，也不看他，輕輕捏了捏孩子的臉，哈哈茫然地叫了一聲：“爸爸？”

莫溫書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嘴角的梨渦更深：“真乖。”

男人脖子都囧紅了，他抱起女兒匆匆忙忙就要走，莫溫書還沒開懷，怎麽肯讓他這麽走掉，熱情地湊上去和他攀談。

“這位先生，你家的女兒看起來和我家小兒子差不多大，真是緣分啊……”

男人忙不疊要躲，嘴上還得周全禮數：“是啊是啊……哎我想起來有點兒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那真是不巧，但也沒事，我看你家女兒真是可愛，不如讓孩子的媽媽過來帶一陣，你去忙你的……”

“告辭，告辭！”男人甩開他，遠遠遁走，跟逃命似的。

劉芸抽着嘴角：“開心了？”

莫溫書笑着，單手抱孩子，空出一只手撫了一下她的眼角，指尖溫熱，相貼的肌膚處滋生出微小的電流，酥酥麻麻地傳遞到劉芸心底。

她張揚的眉眼驀地柔軟下來，這邊心想他也就是吃醋，那頭就聽他笑出聲來，語氣卻頗沉重。

“孩子他媽，你應該要注意保養了。”

“……”

劉芸氣得發抖，怎麽會有這種人吶，相識十年結婚八年，這些日子她到底都是怎麽忍過來的？？？！

“嘻嘻，拉住媽媽的手。”

莫溫書的話音剛落，小小軟軟的手就拉住了劉芸的，她低頭，嘻嘻的包子臉白裏透紅，玻璃珠似的的眼睛含着水汽，亮晶晶的。

嘻嘻的聲音清脆透着一股利索勁兒：“媽媽，爸爸沒睡醒呢。”

他這樣小，也已經會幫爸爸說話了。

劉芸的心化了，正将他的小爪子握在手心裏，冷不防另一只手被人握住，白皙修長的大手帶着掌心滾燙的溫度，堅定地擠進指縫，十指相扣。

她按下少女般狂跳的心髒，抿緊唇。

莫溫書極其自然地和她并肩，嗓音壓低：“買最好的護膚品保養嘛。”

劉芸沒繃住嘴角，回眸想哼他一聲，被他仗着高出的那幾公□□高，飛快地将吻落在眼角。

光天化日衆目睽睽，劉芸紅着臉瞪他，莫溫書“困惑”地回望她：“嗯？”

嘻嘻捂住眼睛，從大張的指縫裏瞧他的爸爸媽媽。

羞羞臉（#／。＼#）

Chapter4

在公園裏玩了一個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讓兩個小家夥決定午飯吃什麽。嘻嘻哈哈交頭接耳好一陣，期間哈哈兩次笑倒在哥哥身上，才出了結論。

“窩們要去小青蛙那裏～”

在劉芸刻意的鍛煉之下，哈哈的表達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三歲孩子的平均水平，他已經學會找到特征來表達自己尚且說不完整的東西，他說的小青蛙是一家叫“二次元”的兒童主題餐廳，餐廳的裝修用了大片大片深深淺淺的綠色，店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青蛙，深受學齡前孩子的歡迎。

劉芸只帶了嘻嘻哈哈去過一次，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沒想到他們都還記得。

“為什麽要去哪裏呀？”

劉芸戳戳小兒子的臉，看他奶聲奶氣地出賣哥哥：“哥哥說可以玩小青蛙～”

嘻嘻害羞地低頭：“媽媽，我想和哈哈一起玩小青蛙。”

劉芸摸了摸下巴，松開小兒子直起身，道：“那就去小青蛙，但是哈哈要先會從一數到二十。”

嘻嘻着急：“媽媽，我還沒有教他後面的呢！”

劉芸指了指朝自己這邊開過來的車子，笑道：“到小青蛙餐廳要半個小時哦，你可以抓緊教他呢。”

因為這茬，這一路上安穩無比，後排兒童座椅上的兩個孩子一個教一個學，雖然中間也開了幾回小差，但在到達目的地時，原本只能數到十一的哈哈已經能數到十六了。

“哎呀怎麽辦呢，沒能數到二十哎。”劉芸故意拖長聲調，拿眼角去看嘻嘻。

嘻嘻看看相對茫然的哈哈，癟了嘴：“那先不去了，等我教會弟弟再去……”

表情已然是要哭出來了。

莫溫書一邊拉上手剎，一邊回頭：“如果你今天晚上可以帶哈哈一起擦桌子，我就幫你們跟媽媽求情。”

嘻嘻猶豫了一下，看看還傻不愣登的弟弟，咬牙點點頭，同意了。

劉芸給了莫溫書一個“不錯”的眼神，沒注意後者眯起的眼睛裏頗有些意味深長。

下了車，嘻嘻帶着哈哈往店裏沖，劉芸喊了一聲“慢點”，就聽見身後的人不輕不重哼了一聲。

她回頭，莫溫書笑眯眯的：“哎呀怎麽辦呢，沒能一個人等我們回來哎。”

語氣熟悉，分明就是她剛才教育孩子的姿态。

正在劉芸猶豫是要給他來一個掃堂腿還是過肩摔的時候，被他親昵地攬住肩膀，嘴唇湊到耳邊，聲線潮濕。

“如果你喊我一整天老公的話，我就原諒你哦。”

“孩子他媽。”

劉芸忍無可忍擡起胳膊肘就要朝他肚子上撞，餘光瞄到門口捏着青蛙的兩個迎賓小姐，正朝她指點，聲音還不小。

“哎那個男生好可愛～”

“女的好兇哦，怎麽忍心這麽兇哦。”

劉芸扭頭，發現和自己距離極近的娃娃臉此刻正無辜中帶着委屈，和自己擠成一團的眉頭相對更顯得她兇神惡煞。

她放下胳膊，咬牙壓低聲音：“這時候倒是不避諱利用皮囊！”

莫溫書的嘴角深深上翹，圓圓的鏡片反一層綠光。

“這是堂堂正正的使用，孩子他媽。”

Chapter5

劉芸給哈哈系上他的小圍兜，把勺子塞到他手裏讓他自己慢慢舀蘑菇湯喝，一邊給他夾蛋餃，一小塊一小塊喂他。

莫溫書一勺滑嫩的白豆腐喂偏落在嘻嘻膝蓋上，嘻嘻自己用紙巾收拾了褲子，嫌棄地往邊上躲了躲：“爸爸你自己吃吧，我已經長大了。”一扭頭叼走了劉芸剛給他挑出來的魚肉，滿足地眯起眼睛。

此次發揚父愛，依舊以失敗告終。

莫溫書瞧着他，擱下的勺子碰觸桌面，發出嘎嗒一聲。

嘻嘻立即正襟危坐，用自己勺子給劉芸碗裏舀了一勺豆腐，可比莫溫書穩當多了。

“媽媽也吃。”

冷凝的目光終于撤了，嘻嘻低頭喝湯腹诽，就會欺負人的壞爸爸！

兒童餐廳不是太安靜，循環播放的小蝌蚪找媽媽，孩子忽然興起的叫聲，以及不作為的家長自顧自的說笑聲……

“哎呀，這不是小芸麽！”

劉芸給哈哈擦了擦嘴，側臉看去，大約五十歲的婦女指着她，一臉久別重逢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想起來：“表姨。”

表姨忙不疊點頭，牽着個孩子熱情地奔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咱們這得多少年沒見了啊，我記得當初你還上學呢，現在……”

她看看嘻嘻哈哈，又是一臉驚奇：“孩子都這麽大啦！”

她牽着的小男孩也不認生，看見嘻嘻旁邊還有個位置就自己蹬蹬跑過去坐了。

劉芸夾了根芹菜讓哈哈慢慢咬着，自己笑着回了一句：“差不多都十年了，我也已經三字打頭了。”

表姨唏噓：“那倒是，哎，當初你結婚表姨在外地也沒能去……啊，這位是？”她奇怪地瞅着莫溫書，這按理說跟小芸在一起這麽親密的只有她丈夫了，可這模樣年紀，怎麽看都不像啊……

劉芸已經習慣了每次都被沒見過莫溫書的親戚朋友問候，随口道：“孩子他爸。”

莫溫書立即祭出梨渦叫人：“表姨。”

“哦豁！”這可把表姨吓了一跳，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了莫溫書好久，才尴尬地扯出笑來，“小芸你這、這還挺時髦啊。”

莫溫書的娃娃臉本來就嫩，尤其他最近又出了雙下巴，肌膚被肉肉撐開，越發看不出年齡了。

她忍了又忍還是問出來：“這當初你們結婚，他才多大啊，他家裏人沒反對啊？”

比劉芸還大一歲的莫溫書微笑，大家的眼睛怎麽都長腳底板上了呢。

劉芸樂不可支，表姨的話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會兒她剛帶莫溫書回家，劉媽媽一見到人，二話不說就抄起了廚房門後挂着的擀面杖。

作孽啊，姐弟戀就算了居然還禍害上未成年了！

削不死她！

在擀面杖離劉芸只剩五公分的時候，被人牢牢握住了，劉媽媽順着那只手看到主人眯起的月牙眼，聽他叫了一聲。

“媽媽。”

她手一抖，擀面杖便徹底落在了莫溫書手裏。

莫溫書收好擀面杖，斯文地扶了扶眼睛：“您不想認識一下我嗎？”

于是這場鬧劇聲勢浩大的開始，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劉芸勾唇，她最愛他舉重若輕的模樣。

又如同現在。

“我比孩子他媽年長一歲。”在表姨不可置信的眼神裏，莫溫書笑了笑，“只是長得不好。”

他擡手招來服務員，态度恭順客氣：“初次見面，就一起吃吧。”

低頭時圓潤的下巴多擠出一層，這時候，倒不妨礙他的男主人氣場了。

瞧着瞧着怎麽又覺得般配了……表姨在心裏嘀咕，這可真奇怪。

“對了，表姨。”

表姨立即笑着擡頭：“嗯？”

莫溫書推了一下眼睛：“再加一份小排的話，您老牙口還好吧？”

今年才五十出頭的表姨瞬間變了臉色。

劉芸：“……”

吃虧，是不可能吃虧的。

Chapter6

撇開這段小插曲，這一頓飯吃的還算盡興。

表姨帶來的小孩也不鬧騰，除了吃相差點挑不出其他毛病，而且和嘻嘻很有話聊，兩個孩子分開時還依依不舍呢。

天氣冷了，今天出門還要給兩個孩子買新的棉衣。

因為不缺錢，每次給嘻嘻哈哈買的都穿着正正好的衣服，這三五歲大的孩子一天一個樣，衣服換的也快，正好能趕上時髦。

正給哈哈試穿奶牛裝的時候，莫溫書接到了公司正在加班的小夥伴的電話。

“頭兒，剛接到客戶投訴，說咱開發的軟件忽然崩潰數據都丢失了，本來也沒啥問題但不知道客戶公司的半吊子程序員都幹了些啥，現在恢複不了，客戶現在平均每分鐘打一次客服電話，我們堅持不住了……”

莫溫書下意識看了背對着自己的劉芸一眼，漂亮纖細的脖子低着，無比耐心地将奶牛裝一點一點扯好。

“去吧，我等會兒帶嘻嘻哈哈打的回去。”劉芸回頭，先開了口。

莫溫書故作驚訝：“好耳力。”

劉芸白了他一眼，當然是沒聽見，不過結婚這麽多年，還能不知道他接聽電話那點習慣，要是家人朋友打來的電話，他怎麽可能從頭到尾就說一個“嗯”字。

“爸爸要去加班了，去跟爸爸道別。”劉芸推了推哈哈，二娃就邁着小短腿颠颠兒過去了。

他伸出雙手，啪的推在莫溫書膝蓋上：“去叭～”

一個兩個都這麽不留戀，莫溫書壓了壓鏡片，眼神一瞬間變得危險。

嘻嘻站在原地，忽然間不敢過去。

莫溫書在口袋裏摸啊摸，摸出一根兒童餐廳送的小青蛙棒棒糖，在兩個孩子憧憬的視線中撕開包裝，然後慢悠悠地塞到自己嘴裏。

叼着就走了。

走了。

哈哈等他走遠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小青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劉芸顧不上大罵莫溫書的沖動，趕緊将哭鼻子的小奶牛抱到懷裏哄：“不哭哦，等爸爸回來讓他賠……”

哈哈在同齡孩子中已經是極為懂事的了，但他畢竟是路都還走不利索的孩子，這會兒受了這樣的“重創”，怎麽也不能一哄就好。

劉芸費了老大勁兒，最後還是嘻嘻出馬，把藏在自己衣兜裏的小青蛙棒棒糖拿出來。

“哈哈，你的糖糖在哥哥這裏哦。”

哈哈盯着棒棒糖半晌，才止了哭聲，把糖牢牢地抓在手裏。

劉芸松了一口氣，在懂事的嘻嘻臉上親了親：“謝謝嘻嘻。”

“媽媽，不用謝的。”說完嘻嘻就抿緊了唇，包子臉繃起像個小大人。

劉芸便轉身把哈哈身上的奶牛裝換回來，和剛才給嘻嘻試過的那件小夾克一起遞給了店員：“麻煩幫我包起來。”

購物袋不重，嘻嘻踮着腳搶先把放在櫃臺上的袋子拿下來自己拎着了。

劉芸摸摸他的小腦袋，一只手抱起哈哈，一只手去牽了嘻嘻：“走，帶你們去玩海洋球。”

嘻嘻依舊繃着嘴角，沒吭聲。

劉芸也沒多注意，她一抱一拉頗為吃力，精力就很分散，直到走過大廳看見五顏六色的海洋球，才聽到一絲抽泣。

她看一眼乖乖扒拉着自己脖子的哈哈，立刻轉頭去看嘻嘻，因為兩只手都沒空，小家夥正抽泣着聳高肩膀擦眼淚呢。

劉芸心疼壞了，又哭笑不得。

她放下哈哈，摸出紙巾給他擦眼淚：“舍不得了？”

嘻嘻脆弱的心被她一語戳中，委屈地放聲大哭：“壞爸爸就會欺負人，媽媽你跟他離婚吧——”

哈哈不明所以，看到哥哥哭的這麽傷心，忍不住鼻子一酸，也跟着嚎起來：“壞……壞……”

“跟他離婚嗚嗚嗚——”

“壞……離……”

得了，這下哪兒都不用去了。

劉芸一手摟一個娃，精疲力竭地嘆氣。

“離，今晚就離。”

“離？”

這聲兒有點含糊，劉芸和哭得一塌糊塗的嘻嘻哈哈一起擡頭，才走了十分鐘不到的人居然又回來了，嘴裏的棒棒糖都還沒含化。

他叼棒棒糖的模樣更顯年少，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的娃娃臉看起來依舊單純。

劉芸又是心虛又是驚訝：“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旁邊就有網咖。”他的團隊很成熟，這點小事故不需要他持續跟進。

莫溫書蹲下來，把手揣兜了又摸了摸，變戲法似的變出又一根小青蛙棒棒糖，小青蛙體态圓潤，憨态可掬，可愛極了。

嘻嘻看看還握在弟弟手裏的棒棒糖，再看看他嘴裏的，最後才落到他手上。

餐廳的姨姨給了他一根，給了弟弟一根，一加一等于二，為什麽還有第三根？

莫溫書對着兩張疑惑的臉，無辜地扶了扶眼鏡。

“結賬的時候，收銀的姑娘也給了我一根。”

“怎麽了嗎？”

（*^＿＿^*）

Chapter7

孩子們逛了一下午都累壞了，在車上就睡着了，到家之後劉芸和莫溫書一人抱一個，給他們放到小床上，頭碰頭繼續睡。

“你就在他們房裏呆着吧，哈哈白天睡不踏實，容易醒。”劉芸看了一下時間，出去準備晚飯。

紮起長發，她仔仔細細洗了手，開始清洗回來時順道去超市買的菜。

泡上糯米，新鮮的鲫魚開膛破肚後整條扔進鍋裏熬湯，瘦肉剁成肉泥，胡蘿蔔青椒切丁，山藥去皮扔進蒸鍋裏……廚房裏的煙火氣逐漸蔓延至客廳，格外溫暖。

莫溫書站在孩子的卧室門口，遠遠地注視着廚房一角若隐若現的身影。

這個角度最多只能看到她去拿調料的一只手，依舊白皙，卻不複當年細膩的手。

一晃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近幾年發生的事情都有些模糊了，可偏偏剛在一起的那一年，記憶猶新。

因為這張臉，他從升上高中起就開始被嘲笑，雖然每次都有進行合理報複也得到了“公平合理”的結果，但他還是不喜歡和這些并非懷抱惡意的人們多做交流。

尤其是那些看見他總是嗷嗷叫，并且模樣成熟的女孩子。

因此，莫溫書認識劉芸，也完全是個意外。

那一年劉芸大三，他研二。

那一天下了盛夏裏最滂沛的一場大雨。

Chapter8

“啊，倒黴。”

劉芸一翻包，外頭的雨下的跟要發洪水似的，自己居然沒有帶傘。

還是在孤身一人來圖書館蹭網的情況下。

“同學你沒帶傘嗎，我順路帶你回去吧？”男孩子不好意思地撓頭，後面還跟着兩個小聲起哄的同伴。

劉芸露出标準的微笑：“不用，謝謝。”

男生們走了。

雨不見小。

“同學，這雨可能不會停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回去吧？”男孩子故作大方随意，只是耳根通紅。

劉芸露出八顆牙：“不用，謝謝。”

雨還是不見小。

她的目光游來轉去，最終還是落到了圖書館角落裏靜靜倚靠的那把黑傘上。其實這把傘在很久之前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多久呢，要追溯起來大約有一個月了。

注意到之後，期間她來圖書館的每次，這把傘都在那裏，連角度都沒變過。

是應該說圖書館的工作人員不負責任呢，還是應該說傘的主人不負責任呢，這把傘像是被遺忘在時光的角落裏，無人問津。

或許她可以在第三個好心人來之前，“借”走這把傘。

她的行動力一直以來都很不錯，所以莫溫書出來的時候，看着自己放了傘的角落空蕩蕩，呆滞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這個素質理應高出大衆水平線一大截的高等學府裏，他的傘，被人偷了。

還是在這樣一個雨天。

圖書館入口處坐着的管理員瞧見他，還笑着打招呼：“莫同學今天這麽早就回去啦，難得遇上雨天，你可以用一回你的傘了……咦，怎麽不見了！”

莫溫書心想，他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他是在淋成落湯雞的第二個雨天和他的傘重逢的，也就是那之後的第三天。

劉芸本想第二天就去還傘的，可惜社團活動讓她精疲力竭，只能又往後推了一天。

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又下起了雨，她懶得拿包裏放的折疊傘，便又把手上的傘撐開了，一路走着還挺惬意。

猝不及防間，傘底下就鑽進來一個人，皮膚極白，睫毛極長，眼睛極黑，嘴唇跟花瓣似的極為粉嫩。

多麽水靈靈的一枚小鮮肉啊。

此刻的劉芸沒有原則。

“天氣這麽陰沉也不帶傘出門嗎，小學弟～”

莫溫書在她飛揚的尾音裏推了推眼鏡：“同學，這是我的傘。”

大驚大囧之下的劉芸差點一巴掌被他糊地上。

那會兒的莫溫書是真正的青春年少，代謝還快，四肢瘦削修長，包子臉上長着個小巧的尖下巴，堪稱美貌。

所以他離糊地上，能差那麽一點兒。

莫溫書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擡手抽走了她握着的傘。

這太尴尬了，劉芸心想，得想辦法緩解一下這種尴尬的氣氛。

她伸進包裏摸傘的手摸到了一小盒餅幹，是昨天社團活動自己做的，本想今天來圖書館蹭網時當點心吃的。

猶豫了一下，她把餅幹盒抽出來，順便帶出了白天剛剛發下來的印着幾幾級某某學院某某同學的榮譽資格證，短短一瞬被莫溫書的餘光瞄到。

劉芸把餅幹盒遞過去，特別有技巧地說：“小學弟，給你租傘費。”

瞧她這個“租”字用的多好，不問自取就是那啥完美避過。

她沾沾自喜，莫溫書也笑了，看着無論氣質打扮都很顯精致成熟介于女人和女孩之間的某人，緩緩開口。

“小學弟是誰？”

劉芸微微睜大眼睛：“可不是你麽？”

莫溫書從容地接過餅幹盒，語氣聽來漫不經心：“我研二。”

劉芸大驚之下脫口而出：“神童啊！”

莫溫書随之露出了梨渦。

這可實在是勇氣可嘉，作為報答必須得讓她也倒上八輩子黴才行。

Chapter9

鲫魚湯熬成了奶白色，山藥也酥酥軟軟輕輕地就能搗成泥，香氣愈盛。

孩子們都還沒醒，劉芸看着時間，順便把飯後的甜點也給烤了。

“快六點半了，把他們叫醒吃飯……”萬事俱備的劉芸終于離開廚房，看到胳膊露在外面的哈哈立刻火了，“怎麽能讓他把胳膊露在外面，着涼了怎麽辦？”

莫溫書很無辜地看她：“我給他塞回去兩次，他又掙出來了，肯定是熱了。”

劉芸摸了摸孩子有些冰涼的手，覺得這婚還是得離。

“你就不能再細心——”

正在發作，莫溫書就湊上來，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

“不要罵我，好嗎？”

劉芸：“……”哎呦真是，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這麽不會害羞哦。

不過說實在的，莫溫書這些年的進步十分可觀了，現在已經會用洗衣機洗哈哈的圍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