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結婚事項
第二十二條:因為你來得太早了。
在夏迪亦跟餘近南上大三的時候,有一次A大的音樂社團搞活動,在操場的主席臺上搭了場子。音樂社很早就對這次活動進行了預熱,朋友圈轉發、抽獎活動,還有歷屆校園好聲音的參賽選手,甚至還得到了校長的大力支持。因此當時傳得沸沸揚揚的,很多人都對這次活動抱有期待。
夏迪亦與施妍自然也是其中之二,夏迪亦運氣還挺好,在音樂社公衆號的留言被後臺選中,音樂社社長聯系到他問他歌唱得怎麽樣,他們一開始的計劃是被選中的人可以在臺上唱一首自己喜歡的歌。這對愛表現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能大大增加知名度,說不準還能收獲一批粉絲;可夏迪亦歌唱得很一般,堪堪維持在“不難聽”這個界限上。所以兩相權衡之下,他跟社長達成共識——讓社長挑一個人唱夏迪亦喜歡的歌。
那個時候正值九月剛開學,大一新生剛結束軍訓,夏日的暑熱還沒褪去,夜晚的溫度無端端的能讓人産生一種潮濕的黏膩感。施妍準備好了驅蚊噴霧和花露水,全副武裝之後雄赳赳氣昂昂的先去操場搶良好的地理位置;而夏迪亦整裝待發,一路從自己的宿舍摸到了餘近南的宿舍,把剛洗完澡準備在床上看近代史的餘近南從床上挖了起來,然後把人直接拖到了操場上。
其實餘近南的宿舍也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也都在操場上看這個小型的音樂節。夏迪亦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場子都已經熱起來了,他看着操場前排的同學們拿的應援棒和應援手幅,還有在這堆應援中間拼命朝他們招手的施妍,立刻拉着餘近南走了過去。
背景音是一首很嗨很有氛圍的歌,連餘近南這種一心只愛學習的學霸也能哼唱幾句。他們的耳畔滿是聲浪和吶喊,餘近南穿着純色白T,五分黑色短褲和拖鞋,施妍瞧着他的裝扮,扯着嗓子大聲喊道:“他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
“他洗完澡準備睡覺了——被我硬拉來的!”夏迪亦語氣裏滿是得意。
施妍給他們倆留的位置還不錯,在前兩排還正對主席臺,基本算是vip觀賞席位了。夏迪亦把餘近南安排在自己身邊,自己在他和施妍的中間,施妍遞過來一瓶驅蚊噴霧,他轉手就給了旁邊的餘近南:“操場蚊子很多的!你多噴點!省得被蚊子咬了!”
這兩人說話的歌曲正好到了尾聲,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夏迪亦有些不太适應。站在餘近南身邊的那一幫應該是大一的學妹,當然夏迪亦并不是瞎猜的,因為他注意到她們脖頸那一圈被曬到分層的皮膚。
餘近南穿得随便,可長得一點都不随便,雖然大一已經在學校裏軍訓了快一個月了,可大二大三大四才剛剛開學。因此學妹們都是
第一次見餘近南,夏迪亦注意到她們圍在一團交頭接耳,笑着湊過去,見怪不怪的說道:“餘近南,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得有多少人要心碎啊?”
“不會的。”餘近南看了他一眼,淡淡定定的開口,“我們不會在一起的。”
夏迪亦撇撇嘴,對餘近南的冷漠習以為常。主持人講了一串場面話,夏迪亦沒認真聽,注意力全集中在身側在噴驅蚊噴霧的餘近南身上。很快走上臺一個穿搭特別朋克的男生,周圍随即便響起了一陣呼聲,身旁的施妍也尖叫起來,夏迪亦瞅着她這副狂熱的模樣,以為她也是迷妹,于是虛心求教:“妍妍,這個是誰?”
施妍笑得挺歡:“不認識啊——”
“那你這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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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叫了嘛,我不叫也不好意思啊......”有多少人在看人的時候是眼睛先上鈎,施妍晃着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應援棒,拼命揮着手,“他看起來好酷,肯定歌唱得很好聽。”
夏迪亦倒是聽不出來別人在唱一首歌時用了多少技巧,但當前奏響起的那一刻他聽出來這是自己中獎的那首歌。餘近南同樣也愣了一下,因為這首歌夏迪亦曾經給他分享過,餘近南點開來聽過,是一首很安靜的歌,音源還是live版本的。
他覺得有點巧合,所以偏過頭去看夏迪亦,想從他臉上發現點什麽。可是夏迪亦正好在跟施妍頭靠着頭說着悄悄話,從他的角度恰好什麽都察覺不了。
前奏很快響了起來,這首歌的風格實在和臺上這位潮帥風格的酷哥有些不搭,好在人家是實力派,什麽風格都能駕馭。周圍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施妍在一旁低聲問他:“就這首?”
“嗯。”
“......也許我的出現/能讓你明白現在所謂的逃不掉的/沒有什麽特別......”
“太......”施妍聽着歌詞,皺着眉頭評價,“太矯情了。”
“一聽就是失戀情歌,放這種場合不合适。”
“道理我都懂。”夏迪亦特別傲嬌地回複,“但是中獎的是我,我想讓他唱什麽就唱什麽。”
高潮部分響起的時候餘近南身邊那幫學妹們終究沒按捺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靠過來,問餘近南:“那個......學長,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你跟旁邊那個學長是一對嗎?”
餘近南眼睛直直地望着臺上唱歌的男生,回答得絲毫不含糊:“不是。”
“哦......”學妹們看起來似乎都有點失望。
“......怎麽你還看不出來我怎會對你這樣/只是在別人看來/太過異常......”
這時他才把視線收回來,舞臺上的燈光明明滅滅,始終留心餘近南的夏迪亦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也能清晰的辨別出他的聲線。
“他從來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夏迪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想起這件事。公園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是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老大爺老太太們,餘近南走了過來,伸長胳膊把他羽絨服的帽子撥了上去。
夏迪亦眼前一暗,餘近南低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感冒才剛好,你不要感冒。”
他總覺得這個男人避重就輕的本事是一絕,可餘近南做的每件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你耍小性子,口頭上說着讓人家趕緊滾蛋,實際上希望他能一邊被你罵一邊賴在你身邊不肯走;事實就是餘近南确實做到了,人家離開只是為了停車,到底還是回來找你了。
這些事都是夏迪亦想要餘近南去做到的,人家不僅做到了,反而比你考慮得更多,而且越來越有了模範愛人的架勢。
你還有什麽不滿足?夏迪亦,情侶間最忌諱的就是不信任,別再作了,再作說不準真把老公作沒了。
即使兩人現在已經結婚了,夏迪亦也很難去改變自己的定位——他原本就低到了塵埃裏,生氣最多只能堅持一小會兒,等冷靜下來的時候一定會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随便沖餘近南發脾氣。
帽子起到了很好的保溫作用,夏迪亦耷拉着長而微卷的睫毛,望過來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餘近南......”
“怎麽了?”
“那個林宇寧......”他委屈巴巴的腔調,“是誰啊?”
餘近南察覺到了他軟和下來的态度,很平靜的解釋:“他跟我們家是世交,我在國外上的大學正好跟他是同一個學校。”
“這麽巧啊?”
“嗯。”
“你們很熟嗎?從小一起長大?”
“不是,也就出國這幾年熟悉起來的。”
“然後呢?”
“然後就......”餘近南的平靜同樣也只堅持了一小會兒,很快他的語氣就變得非常謹慎,“他身體不好,他們家長輩經常打電話來讓我幫忙照顧他,然後我就照做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喜歡我......”
這些和之前餘近南告訴他的事實并沒有多少出入,只是如今男人再把它變得具體一點——
“他說喜歡你就答應了?”
“沒有,我有考慮過的。”餘近南的争辯聽起來更像是火上澆油,“然後我才答應的。”
“為什麽啊?”夏迪亦是真不懂,按照上次餘近南給他的說辭他就更不懂了,“你可以答應他但不可以答應我,我大學追你的時候你真的有考慮過以後?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分手,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麽?”
兩人看起來并不像吵架,然而夏迪亦這種追根問底的方式反而讓餘近南覺得他們倆還不如吵一架。周圍的人聲漸漸傳了過來,從這兩人中間割裂,再四下散開。
夏迪亦問的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上來,因為感情本來就是一團雜亂的毛線,被貓纏在了一起。如果夏迪亦期望這個在感情方面很笨拙的男人能理清這些細節,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餘近南答不上來,所以又用上了老方法,沉默。
“你不是說會跟我解釋嗎?現在給你時間解釋了,你怎麽又不說話了?”羽絨服的帽子很寬大,襯得夏迪亦的臉更小了。最近他做的每件事都那麽不稱心,明明幾分鐘前才暗自決定不會對餘近南咄咄逼人,眼下事情又有了愈來愈糟糕的跡象。
“餘近南。”夏迪亦抿着嘴想到了那個音樂節,用他曾經說過的話去反問他,“我這麽聒噪這麽黏人這麽讨厭的人,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夏迪亦更不敢問出口:你為什麽要跟我結婚?
天色真正的暗了下來,遠處漸漸傳來熱鬧的音樂聲,應該是廣場舞的開場準備。餘近南仰起頭靜靜地注視着面前這個患得患失的愛人,默默地嘆了口氣,終究是舍不得再惜字如金了。
“迪迪,剛出國那會兒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餘近南一直把這些事藏在心底,
第一次說出口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畢業的那頓散夥飯上,你還記得自己跟我說了什麽嗎?”
夏迪亦沒想到餘近南會突然提到這茬,他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只記起那頓散夥飯吃得異常慘烈,其他一概都記不起來了。
“你說餘近南,”餘近南學習着那時夏迪亦說話的口吻,“吃完這頓飯,下次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你要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
夏迪亦還是那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顯然是丢失了這段記憶。
“我追了你四年都沒追到你,以後你也要偶爾想起我,不然這四年會顯得我很失敗很失敗。”
“然後呢?”
“然後你就吐了我一身,我身上全是你的鼻涕眼淚。”
夏迪亦聽了半天,只聽到自己的糗事,沒聽到絲毫重點內容。
男人看着他,神色專注:“迪迪,那時候你真的很傷心。”
“所以呢?”
“出國以後我始終提不起精神,晚上做夢的時候經常會夢到你,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夏迪亦一直以為餘近南是塊石頭,只不過他沒料到這塊石頭似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慢慢焐熱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坐上回國的飛機,我才想明白三年前我送你回去的時候究竟是什麽心情。”
慢熱的男人遲到了三年,好歹是讓夏迪亦聽見了這些話——
“迪迪,後來我會經常把別人拿來跟你對比,比着比着就發現別人好像都沒有你好。”
“你好像來得太早了。”餘近南的目光裏含着歉意,“我還沒有開竅,你就已經來到我身邊了。”
難為餘近南這個平時話少的男人能說這麽多,夏迪亦擔心自己再聽下去會重演當年鼻涕眼淚的場景,他慌慌張張的打斷他,卻準确的抓住了餘近南沒說完的一句話:“……等一下,你送我回去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你靠在我肩上,跟我講以後沒有餘近南的日子應該怎麽生活。”
三年前,兩個男生被迫擠在出租車的後座,身邊全是醉酒的同學,副駕駛上有人唱着跑調的情歌,車廂裏彌漫着濃濃的酒氣。司機師傅抱怨着年輕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車窗外的燈光照進了車廂,散落成了支離破碎的影子。
“下車的時候你最後一次問我能不能不要走。”
夏日的淩晨,空氣裏的溫度遲遲沒有降下去,風吹來都帶着灼熱的氣息。那個一向沉默寡言的男生把懷裏的人交給了他還算清醒的室友,目送着他們幾個跌跌撞撞的上了宿舍樓。
“然後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我好像真的舍不得走了。”
作者有話說:
友友們注意一下時間線哈,餘近南找了男朋友,發現他并不好也對他沒感覺,最後坐上回國的飛機才想清楚這些的,然後他就跟迪迪結婚了。餘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對感情方面很慢熱,但是迪迪又太主動,迪迪追求他的時候他沒想明白,等到他想明白的時候兩人卻已經錯過了。我覺得不能說餘做錯了還是怎麽樣,只能說他們相遇的時間并不是一個合适的時間,但現在結婚的時間是非常合适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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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