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怪物工廠

這副模樣的江驚蟄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對與自己同樣模樣的人都能下這樣的狠手折磨，眼神也冷漠到……空無一物，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

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們沒有欲求，也沒有同理心，天然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性，殺人也因此變得和踩死螞蟻沒什麽差別。

【我有點被吓到了QWQ】

【哇這個眼神真的好飒！！！】

【害怕了+1，雖然知道被踩的那個是克隆人，但是……那也是人啊】

【樓上裝什麽好心啊……剛剛江驚蟄銷毀克隆人的時候怎麽不看你出來說一聲】

【一鍵銷毀和碾死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好吧】

【只有我想試試被踩的感覺嗎……】

【變态快滾！！！】

崔妙妙覺得她這樣的狀态不太對勁，急忙打斷道：“我已經認出來了，你們別打了！”

如果因為這種事而失去理智無疑是不劃算的，他們再怎麽說也是外來人員，做做任務也就算了，實在是沒必要對這個世界産生這樣的代入感。

然而并沒有人理會她。

江驚蟄聽見崔妙妙地話了，但她沒有停手。

其實她現在的表情和動作……都是裝的。

頂多有一部分情緒是她放任自己被體內的激素操控而表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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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于這個克隆人産生了一種既視感，這也是她不停手的重要原因。

是她，卻又不是她。極微妙的差別對她自己而言卻十分清晰。

就像是……

夢境中的她。

江驚蟄曾經做過與這個無限噩夢游戲相關的夢。

夢裏的她同樣有一個系統，同樣穿梭在這一個個恐怖的世界中。

她之所以能夠順利完成各種任務、甚至有餘裕幫助自己的隊友們，有很大一部分功勞要歸于夢境給她帶來的經驗。

她是BUG體質，永遠不會受傷，按理說基因也無法被用現有的手段提取，那這些克隆體到底是怎麽出現的呢？

江驚蟄的腳又狠狠地踩住了她的脖子，眼神兇狠地問：“你到底是什麽？”

為了方便對方說話，她稍微移開了一下腳尖，卻從背包裏掏出了一柄刀，刀尖直直地對着對方的手腕。

克隆人咳嗽了幾聲，淚花和青紫的臉色讓她顯得十分柔弱，只可惜無人能夠欣賞。

她沒有回答，江驚蟄便毫不遲疑地一刀切下去，左手沒了。

克隆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微笑道：“你會怕嗎？”

江驚蟄沉默了。

如果換她來面對這樣的情形，她當然也不會怕。

如果她真的有什麽必須守護的秘密，僅僅是憑借□□的折磨是絕對無法敲開她的嘴的。

克隆人的笑容變得有點瘋狂，這樣的表情出現在江驚蟄的臉上極具違和感：“你會明白的……你會明白的……”

她的神态和語調神聖而虔誠，低聲吟誦：“永遠不要選擇丢棄……”

在聽見第一句話的時候，江驚蟄有一瞬間陷入了失控狀态。

等她再次回過神，克隆人的脖子已經被踩斷了。

江驚蟄愣愣地後退幾步，有點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腳。

偏偏就在此時，本應該死得徹底的克隆人動了。

頭部呈現詭異扭曲角度的女人，一條失去手掌的胳膊無力地垂下，她完全不受這破碎肢體的影響，向遠離他們的方向手腳并用地爬去。

她的速度極快，饒是衆人反應過來了想追上她，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拉開了衆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在跨過書店那道門、曬到陽光的一瞬間，這個蜈蚣般的女人化作了飛灰。

書店內的衆人沉默着。

“驚蟄……？崔妙妙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打量着她的神情。”

江驚蟄故作無事地說：“在砍斷了肢體之後卻仍然能行動，原來是蜈蚣改造人啊。”

紀沉和崔妙妙見她不願多提，也沒有再主動提起，而是轉移話題：“她和你竟然長得一樣，你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麽呀？”

江驚蟄苦笑了一聲，說：“我發條短信，等他們過來你們很快就能明白了……對了，書是在你們這吧？”

一聽到“書”，書店老板就豎起了耳朵，警覺地看着她。

她完全不信任這個一上來就這麽暴力殘忍，還和想殺她的大反派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就算江驚蟄本人算是直接保護她、讓他們擺脫了困境的人，也實在難以取信于人。

崔妙妙沒什麽心眼，直接回複道：“對，你居然也是為了這本小說來的呀？”

她又随便翻了翻，吐槽道：“我怎麽看都覺得只是普通的幻想小說，到底有什麽稀奇之處啊……啊！難道是密碼的母本？”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崔妙妙比劃道：“就是那個，諜戰片裏不是設計密碼會把參照物定為耳熟能詳的書嗎？”

雖然這本書并不耳熟能詳，但因為其獨特性，倒也能增強保密程度。

江驚蟄愣了一下：“小說？這不是研究資料嗎？”

江驚蟄在工廠的時候就被系統發布了‘從當事人的口中聽當地的古老傳說’的任務，雖然T-1號合成人就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弱智，但似乎對于這些傳聞還是有印象，最終還是被江驚蟄問出來了一點信息。

這其中關系到了怪物工廠的起源。

傳聞中創始人有兩個，其中一個在晚年時跟另一位創始人分道揚镳，并且帶走了重要的實驗數據，而這重要的研究資料就記載在創始人的筆記本中。

——江驚蟄本來對于這些研究資料沒什麽興趣，但系統卻像是瘋了一樣連續發布任務，剛完成任務後又要求她獲得這個重要的研究資料。

敢問，這和戀綜還有什麽關系？

她當場質疑了，系統卻開始裝死，只回複她一句‘如果任務沒有做完，心動值會強行清零哦~’，簡直就是強買強賣。

江驚蟄直接從老科學家那裏查到了這個筆記本的目前所在位置——這條街上書店老板的手中。

這也是江驚蟄離開工廠之後直奔這裏的書店的原因。

她來的時候，書店的大門沒有關，直接進來之後卻一眼看見了克隆人。

再之後，就是上面發生的一切了。

崔妙妙從來沒有聽說過所謂的研究資料，她連有什麽研究都不知道，突然被江驚蟄這麽一問，一臉懵逼。

兩人面面相觑。

“這不是普通的小說嗎？”她不确定地問，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變得很沒底氣。

“等一下，你剛剛說他們……你碰見謝星回了？”紀沉抓住了重點。

看江驚蟄用手表發短信的行為，那只可能是把消息傳遞給唯一不在現場的嘉賓之一謝星回。可如果只有謝星回一個人，她又為什麽要說“他們”呢？

看來事情非說清楚不可了。

正當她組織好語言準備開口之時，書店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已然神經過敏的崔妙妙三人第一時間露出警覺的表情，江驚蟄卻松了口氣，她實在是不想講那麽多了。

她拉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然是謝星回和T-1號合成人。

謝星回一來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簡直不明所以。

他接替了江驚蟄的位置開始講述他們的經歷——從地下工廠的營養艙中醒來，再到審訊室的相遇，尋找到老科學家和T-1號合成人，收獲研究資料并且找到了失蹤的背包，從T-1號合成人的口中得到進一步的線索。

聽得崔妙妙連連驚嘆，她和紀沉的經歷可沒有這麽……多彩。唯一讓人細思極恐的部分就是中途遇見的假江驚蟄。

“明明是在同一個世界，地下和地上的生活竟然有這麽大的差別……”

乖巧地站在一旁的大兇器T-1號合成人被幾人圍觀，卻仍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脾氣好得不行。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也經歷了一場暗殺，書店老板都要覺得他們在編故事了。

“所以……我爺爺就是那個創始人之一？”她難以置信地問。

江驚蟄點頭。

書店老板沉默了。

她原本一直以為自己的爺爺是個普通的沉迷生物學的好學小老頭，沒想到不聲不響地搞出了這麽個大事業……這卻一點也不會讓她感到驕傲，畢竟這個所謂的“事業”是建立在許多無辜人士的哀鳴之上的。

書店老板在明了真相之後，表現得意外的灑脫。

或許是真的放下了，她把這本“小說”送給了他們。

“你不是說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最後的東西嗎？”崔妙妙沒忍住開口問道。

雖然他們也希望得到這個以完成任務，但系統也并非沒法鑽空子的。

書店老板的表情是與先前不同的平和釋然：“我還有這個書店，還有這份痛苦。”

這不能算是爺爺留給她的禮物，卻足以平複她的思念與不甘。

在離開這個書店之前，江驚蟄最後看了一眼書店的招牌。

方舟書店。

書店老板的爺爺取這個名字，或許是希望自己的研究和事業能夠造福人類，利用進化來抵禦将來可能會有的災難。

只是手段太過于激烈，結果也并不如意——只有成為T-1號擴散基因承載體的人才能夠與其他物種的基因相結合（這種狀況有點類似于被病毒感染，并非是直接與隕石上的T-1號基因結合，後者的唯一成功案例也只有T-1號合成人而已），而他們無一例外都會因為侵蝕而早逝。

江驚蟄卻想起了另一個故事。

同樣是面對災難，一群人上了方舟。第一天，他們丢棄了行李；第二天，他們丢棄了孤寡的老人；第三天，他們丢棄了親人……

她又想到了克隆人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她在那本從舊宅中獲得、又從學校裏學到語言從而得以解讀的筆記本中看到過。

“永遠不要選擇丢棄……”

江驚蟄斂目，不自覺地喃喃出了下一句話：

“否則，到最後你将一無所有。”

“——致驚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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