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疑心病的好兄弟

傑森盯着提摩西。

提摩西也盯着他。

一人一貓凝重地對視。

人類的眼睛藍色淺淡，在陽光照射下猶如淺色的玻璃珠子，你以為裏面只有冷漠涼薄時，他嘴角挑起的一絲笑意又會讓你認為這雙眼睛的主人再溫柔不過了。

貓咪的眼睛藍色偏深，仔細看帶了隐隐的綠色，這讓貓的眸子顯得極為幽深。可偏偏它眸光清澈，眼中光亮不可忽視，深海的色彩映上自海面照射下來的晨光。

這兩雙眼睛擺在面前，你也分不清自己偏愛哪一個。至少康納就是這樣。

“我說，”夾在貓和人之間的康納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就算了吧。”

“而我拒絕算了。”提摩西雙手抱胸，他此刻看起來像是在校園裏捉抽煙壞學生的教導主任，“你不能慣着他，康。他自己偷偷溜出去，這太危險了。”

“我覺得外面的世界對一只會自己開鎖的小貓咪來說，可能并不危險。”康納真誠地說，“而你現在的樣子會讓我覺得你更危險。說真的，在貓身上放定位，你跟夜翼學的壞毛病嗎？”

傑森附和地喵喵。

“這不是壞毛病，只是正常的應急手段。”提摩西說着，拎起他擺在自己和傑森之間的項圈，“考慮到定位在絨面上确實粘不牢，所以我才決定換成項圈。”

項圈做工很精致，黃色的皮帶上懸着一個小小銅質牌牌。牌牌正面還沒刻字，他們還沒有給傑森取名字，因為不管哪個名字小黑貓都不滿意，并且試圖撓人。

反面刻了提摩西的名字縮寫，T·D，下面是他的電話號碼。牌牌內部安置了定位，防水防電，與他們頭頂的衛星連接，随時監控傑森在地面的位置。

想也知道傑森真把自己當成貓帶項圈，更何況是刻了提摩西名字，裏面安了定位的項圈。

傑森不屑地喵喵，貓眼睛帶着格外人性化的諷刺。

小貓咪偏頭看康納，康納高舉雙手以示清白，“別看我，我誰都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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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繼續勸誘氪星人，“它已經是我們少年泰坦的貓了。”

傑森差點冷笑出聲。他望着康納，爪子從粉嫩的肉墊裏彈出來，爪尖閃過一點寒光。鋼鐵之軀的半氪星人渾身一抖，往後退幾步，明智地決定不摻和他們之間的鬥争，“巴特要我給他帶英國的仰望星空派，他想挑戰一下自我。”

你這句話就像某個不入流喜劇演員講的垃圾冷笑話。

傑森的貓眼裏充滿了鄙視和一絲絲對低智兒童的同情。

算了，看在你起碼知道不站隊的份上原諒你，畢竟你還只是個孩子。

小黑貓一爪子拍掉提摩西手中的項圈，靈活地踩着他的肩膀跳下去，悠哉游哉地小跑離開。

提摩西把項圈撿起來，擺到桌上，無奈地笑着嘆氣。

說着要去買仰望星空派的康納拿起項圈在手裏晃了晃，“它不想戴，你打算怎麽辦？”

“不戴也可以。”提摩西說，他唇角翹起一個狡黠的弧度，“不如先想想它的名字。”

不可能，小控制狂轉性了？

康納皺緊眉頭思索，提摩西提醒道，“或許你記得夜翼曾經用過的法子？”

夜翼用過的法子。康納的表情逐漸變得奇怪起來，“每當你們家發明出這些奇怪玩意兒的時候，我總會覺得又安心又驚悚。”

項圈只是一個幌子，為了消減傑森的戒心扔出的餌。真正的圈套在小貓咪今早喝的水裏，納米大小的機械混在水裏被貓咪喝下去，在完成體內循環前根本無法排出。

提摩西的手指敲敲桌面，“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想要長久做好監控準備，我打算在它皮下埋一個定位裝置。”

他看見康納古怪的神色，擡起自己的胳膊，“事實上，我們家的人都有。當然，想要在蝙蝠俠眼皮子底下自由行動，我們會在需要的時候把它挑出來。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道變相的測試，能夠脫離B的掌控是我們具備獨立行動能力的證明。”

“我不覺得蝙蝠俠是這麽想的。”康納幹巴巴地說，“而且拿羅賓的測試對一只貓，你的标準好像有點嚴格。”

“當然不是為了讓它當羅賓，”提摩西驚詫道，“一切都是為了它的安全着想，它已經是我們泰坦的貓了。”

康納短暫地沉默：“……你開心就好，夥計。”

“而且，”提摩西抽出抽屜裏的遙控器，打開牆面的投影，給康納展示資料，“它是一只藍眼睛黑貓。”

康納熟悉地發現自己又跟不上提摩西的思路了，“是？”

提摩西很理解他的懵逼，所以他也不停下來，直接向康納講解，“且不說它出現的時機很微妙，可能和刺客聯盟有關系。再者我們不知道它被送進來的目的是什麽，手段如何。”

他們對面的牆壁上投影出大段大段的資料，“剛出生的小貓眼睛顏色都是藍色，那是它們阻絕光線、保護眼睛的藍灰色虹膜。”

“虹膜随着它們的成長逐漸褪掉，轉化為正常的眼睛顏色。貓咪眼睛的顏色和色素多少有關，所以一般白貓或淺色毛發的貓出現藍眼睛的概率比較大。黑貓多為金眼，也有綠眼的可能，藍眼相對較少。”

“嗯哼。”康納有點為難，說實話他覺得自己的好哥們想得有點多，不過提摩西總是如此，“萬一它就是特殊的那個呢？”

提摩西轉過頭來看他，認真地道，“你不覺得作為一只貓來說，它太通人性了嗎？成年貓的智商相當于兩三歲的幼兒，兩三歲的小朋友可不知道兒童安全鎖只能從駕駛座出去。”

“巧合？”康納有點被說服了，可是懷疑一只貓是敵人派來的卧底，這也太可怕了吧？

提摩西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輕啜，“我懷疑這只貓有人類的理性，我會好好盯緊它的。不用擔心，你可以安心逗貓，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康納。

康納咽了口唾沫。

就是這樣，和一個疑心病控制狂做好兄弟，你總是要忍受他的奇思妙想。

不過他體諒提摩西，看在他前段時間出大價錢翻修了泰坦塔宿舍的份上。一萬八一張的柔軟床鋪萬歲！

***

泰坦塔內的活動範圍很大，傑森運氣不錯，他和提摩西昏天黑地睡的那一覺時間裏，其他成員除了康納都離開了。

這是好事，對付兩個泰坦總比對付一群泰坦好。

小黑貓輕快地在走廊裏跑動。這是一次好機會，他以貓咪的身份進到泰坦塔裏面來，能夠不受阻礙地觀察泰坦塔的內部結構和安全保障系統的運轉方式。

至于貝斯特所說的交易，傑森的貓眼微眯，他不打算去做。

自從貝斯特顯露出自己的特別之處後，她就不再是傑森養的貓，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神靈是不可信的，一切擁有力量的人都不可信，包括正義聯盟鼎鼎有名的超人，也是如此。

傑森想起他在咖啡館遇到提摩西的那個晚上，他把自己埋在貝斯特的肚皮上，白貓溫柔地舔了舔他的頭發。湛藍的貓眼中眸光黯淡下來。

算了，這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變成貓的問題或許可以求助塔利亞，至少在傑森對蝙蝠們出手前，她都會一直站在他這邊。

傑森不是傻瓜，他心底清楚塔利亞對自己好的原因。他是很順手的利用工具。但是塔利亞又何嘗不是他的助力，相互利用罷了。不值得期待，也不值得為此感動。

小貓咪一路思索着，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前。貓咪的肉墊軟軟地落到臺階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黑團子悄無聲息地順着樓梯溜下去。再過一道閘門，貓咪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泰坦塔的地下室裏存放了什麽，在侵入時他沒有選這條路。

現在他知道了。一座座莊嚴的雕像陳列在地下室的大廳裏，每一尊雕像都栩栩如生，面上神态各異，是他們生前最意氣風發的樣子。他們的目光落不到地上小小一團的黑貓上，黑貓仰望他們，有些人他見過，有些人只是聽說過。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他們都已經回歸冥府，完成了自己英雄般的一生。

貓咪在裏面轉了一圈。這其中不包括他，沒有二代羅賓的雕塑。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預言，他的确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面，因為他從地獄裏爬了回來。人間和冥界，哪一邊都不屬于他。他退出地下室，一如他進來時那般安靜。

泰坦塔是玻璃與鋼結構，随便找一個窗戶都能很好地欣賞到外面的景色。這裏人跡罕至，向上是高遠天空，向下是貓咪深林和湍湍流水。

傑森趴在窗邊上，連找提摩西麻煩的興致都沒有。

風中飄來微弱的呼救。

“救命，嗚嗚，救命，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那聲音又奶又甜，好像是才七八歲的小男孩。傑森立馬站起來，貼着窗口張望。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哪個不要命的小混混會在泰坦塔附近綁架小朋友？

如果是人類在呼救的話，康納和提摩西早就沖出去了，還輪得到他來操心？

傑森安心地趴回去。

呼救聲還在林中飄蕩，一段時間無人理睬，那聲音更傷心了，嗚嗚哭出來。

“救救我，我沒有力氣了，救命呀！”

傑森煩躁地撇下耳朵，少年泰坦怎麽回事，有人求救都聽不見？

心煩意亂的貓貓站起來，往下眺望，試圖找出求救者的位置。

他機敏的目光在林間河邊搜索。

傑森的貓貓臉上浮現出一言難盡的複雜。

在他的視線範圍裏，一只胖乎乎軟嘟嘟的小橘貓正卡在一棵樹的樹枝上，小橘貓在半空中慌張地蹬腳腳，可憐兮兮地叫着救命。

那樹大概有三四層樓高，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自己精準地卡上去的。

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小橘貓更害怕了，扯着嗓子哀叫，就快嚎啕大哭了，“救命救命，貓貓要掉下去了！”

傑森：“……”

怪不得半氪星人和替代品沒動作，泰坦塔的系統怎麽可能檢測出來貓在求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