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魚妖

紅痣在她左邊胸口上面,位子有點尴尬,雪白的肌膚上那點紅很是明顯。

孟芫拿手戳了戳,發現什麽感覺都沒有,不痛不癢也不燙了,但這是個大隐患,可以讓司灼随時随地滅殺她。

孟芫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把小劍和一堆丹藥瓶子,然後拿劍朝着胸口的位子比劃,想将這塊肉挖出來,但比劃了半天也沒敢下手。

咽了咽口水,最後還是先吞下一顆丹藥,覺得這樣保險一點,感受到丹藥化作靈力充盈自己的身體後,才重新拿起小劍,将鋒利的劍頭貼上皮膚,眼睛一閉,正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動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冰冷陰恻的聲音,“你想死?”

“……”

孟芫吓得手一抖,小劍掉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認出了是誰,下意識擡起頭去看,屋子裏沒有其他人。

腦海中又傳來一聲嗤笑。

孟芫猜到他可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趕緊哆嗦着手穿好衣服,不敢再作死了,決定此間事了就回萬道宗,讓原身父親想辦法除掉這個。

她得罪不起。

......

第二天,容少卿的情況也沒有好轉,寧蓁守在容少卿身邊,讓孟芫和司灼去村子周圍看看,她覺得這個村子也有古怪,昨天回來就聯系宗門了,按理說應該會有宗門的消息。

但現在,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孟芫往村子外面走,她身邊跟着司灼,今天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身上沒有任何配飾,一頭青絲只是用一根純白的絲帶系住,很是簡單素雅。身形偏瘦,面容陰柔蒼白,那雙漂亮的鳳眼微微耷拉下去,跛着腳,每走幾步還會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幾聲,看着十分病弱無力。

按照原著中的情節,男二司灼在化形的時候被幾個人修發現,拼着斷尾之痛逃離那些人修設下的陣法,但也因此受傷頗重,昏迷之後被寧蓁、容少卿路過救了。

之後便留下了跛腳的毛病,直到後面再次雷劫才将斷尾修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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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這幅病殃殃的模樣,孟芫都懷疑眼前的這個人和她昨天看到的是兩個人。

而他在她面前好像也不掩飾什麽,渾身散發着生人勿擾的冰冷氣息。

見司灼不說話,孟芫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手裏拿着一根随手摘來的桃枝晃着,一邊走一邊查看四周。

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兒。

孟芫根據腦海中的記憶得知,這個村子不大,一共十九戶,一百零七口人,以年老者、稚子居多,反倒是青壯年少,但少并不代表沒有,孟芫他們的暫居地在村子後面,從村尾走到村子口,竟然一個人都沒看到,家家屋舍緊閉。

就算出門幹農活去了,也不至于每家每戶都這樣。

整個村子安靜的過分。

她記得昨晚還看到有村民在他們住的屋子外面徘徊。

孟芫試圖與身側的司灼搭話,“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村子怪怪的?怎麽一個人都沒看到?”

男人比她高一個頭不止,她看着人的時候需要微微仰起些,輪廓分明的側臉,皮膚透明蒼白,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也扭過頭看她,四目相對之下,男人烏黑的眸子裏神色淡漠寒霜,配合着那張五官侬豔的臉,讓人生出畏懼之意。

也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面對男人的目光,孟芫努力穩住自己,盡量不露出膽怯的神色,還皺緊眉頭,顯出一臉疑惑的神色,“你不覺得這村子太安靜了嗎?”

一副就事論事的深沉模樣。

司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然後什麽都沒說,擡腳就朝前面小路走去。

孟芫被他看的頭皮發麻,扭過頭追尋他的身影,看着他漸漸走遠的背影,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至少,他現在是不會讓她死的。

孟芫不死心,往前快跑了幾步追上前面的人,正要開口說話,司灼就扭過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

只好乖乖将嘴閉上。

司灼将頭扭回去了,往前又走了幾步,這邊已經要出村子了,再往前就是田埂。

也就是這時候,他突然腳步一頓,似乎發現了什麽,直接轉了個方向,往右走去。

但右邊沒有路,樹木枝葉橫生,還有長着刺的藤蔓。

他走了兩步便停下,然後頭也不回對身後的孟芫冷冰冰開口,“你上前。”

孟芫看了眼前面的全是帶刺的藤蔓,“......”

這是人幹的事嗎?

大概是見身後半天沒反應,男人微微側過身看了眼,“嗯?”

鼻腔裏發出一道上揚的“嗯”聲,似乎很意外她竟然敢不聽他的話。

孟芫癟了癟嘴,從儲物袋裏掏出兩把劍,不情不願的走上前去。

她也不會什麽劍法,兩柄上好的靈劍在她手裏舞成砍柴刀,将周圍的藤蔓和樹枝全都削的幹幹淨淨,弄出一條容人的通道。

但身後的男人還不滿意,“還有腳下。”

腳下是什麽?

腳下是膝蓋高的草。

孟芫又乖乖将地上的草削幹淨,劍上微微用了靈力,一劍就削掉大半片。

完了,就見站在後面幹淨地方的男人,一揮衣袖将她剛才削下的藤蔓樹枝雜草風卷到不遠處的草叢裏去,露出幹幹淨淨的路面,他這才擡起自己高貴的腳往裏走。

走完讓她繼續。

孟芫:“……”

這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

不過現在孟芫有意讨好他,就是希望他什麽時候一高興,将她身上的毒取出來。

所以只好悶頭轉過身繼續幹,甚至為了讓他滿意,還将枝蔓削得十分齊整,保證不會刮到衣服。

男人在後面言簡意赅的指揮,“往左。”

“右——”

也不知忙了多久,孟芫終于聽到前面有動靜傳來,好像是有人在大聲讨論着什麽。

孟芫留了個心眼,沒有将這條小道打通,而是留着一些枝蔓遮擋身影。

她好奇跑上前,扒拉開枝蔓往外看,發現這是一處山谷,她現在的位置剛好在這些人身後。好像是村子裏的人,人數很多,還看到了一些小孩子,恐怕都來了,人分成左右兩派,似乎在争吵。

而就在這些村民身前不遠處,是個搭得高高的十字架子,上面綁着一個小男孩,瞧着就三四歲大。小男孩樣貌有些特殊,灰白色的頭發和眼睛,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帶着幹涸的血跡。

最令人驚訝的是,小男孩的下半身是一條魚尾。

他身下周圍堆着木柴,似乎要燒死他。

而這時,孟芫也聽清了這些人在争執什麽──

“他的血和肉有治愈功效,我們應該留着,不然下次誰生病了怎麽辦?你們就能保證自己以後都不生病嗎?”

“可他是妖物,我們村子變成這樣就是他害得,只有燒了他祭祀山神我們村子的詛咒才會消失。”

“對,燒死他!”

“不行,我孫子的病還沒好,不許燒!”

“燒死妖物!”

……

被綁在柱子上的小孩子哭着搖頭,“不要燒我,我不是妖物,我沒有害人……”

那些村民仿佛沒聽見一般,最後終于商量出來了結果,其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拿着一根點着的木棍上前。

孟芫下意識扭過頭看向身後的司灼,男人已經清理幹淨身後的路面了,走到她身側一步之遠的地方站着,雙手負于身後,冷眼看着這一幕。

孟芫着急,問他,“他們好像要燒死這個孩子,怎麽辦?”

男人一動不動,對她連個眼神都欠奉。

問不出結果,孟芫只好扭過頭重新看着外面,一臉緊張,然後想到了什麽,趕緊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複元丹吃,剛才忙了大半天,身上的靈力幾乎耗了大半。原身資質本來就不怎麽好,她父親雖然是個門派長老,但母親卻只是個普通凡人,沒有修煉靈根。因為從小父親寵得厲害,原身修煉也不大認真,說得好聽是築基期,但大半都是靠丹藥提升上去的,沒多少真本事。

吞下一顆丹藥,孟芫感覺自己身體靈力恢複了不少,一切疲憊都消失殆盡。

握緊手裏的劍。

外面花白胡子老頭拿着火棍已經走近十字架,只餘兩三步距離,而旁邊的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孟芫等不下去了,一咬牙,硬着頭皮沖了出去,大吼一聲,“住手,你們要做什麽?”

聲音太大,在整個山谷裏蕩起一陣陣回音。

聽着有些陰森森。

外面的村民尋着聲音扭過頭看,就看到從荊棘中鑽出來的孟芫,在她身後,還跟着一身白衣的司灼。

這兩人他們都認識,就是那幾個受傷嚴重的修士,之前對他們保證會解決村子詛咒,哪知道自己差點回不來。

看到孟芫,村民們有一瞬間的靜默,然後不知道誰帶了頭,大聲喊道:“仙子有所不知,我們村子的詛咒就是這妖物帶來的,自從他出生後,我們村子就沒安寧過,必須燒死他。”

“對,燒死他!”

“燒死妖物!”

村民激憤,一聲接着一聲喊。

站在最前面的花白胡子老頭,嘆了口氣,“莫怪我們,是這妖物造孽太深。”

說着将點着的木棍扔到柴堆上,柴堆上應該是倒了油,一點就着。

孟芫竭力阻止,“這孩子不是妖物,真正的源頭在山上魔洞裏,我們已經禀報了宗門,過不了多久就有人來……”

還沒說完就看到這一幕,急得臉都紅了,氣得大罵,“愚昧無知,你們快住手,他真的是無辜的!”

着急之下,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一把将手中的劍扔出去,調動體內靈力,哪知靈力灌入劍中後,靈劍病歪歪的飛了三四米就掉到地上。

“……”這也太渣了!

眼見十字架周圍的大火越燒越大,孟芫急着往前沖。

那些村民看出她的打算,大聲喊道:“快攔住她,她要救妖物!”

上百個村民阻攔孟芫上前。

孟芫寸步難行,還被推着往後退去,她這才想起還有司灼,扭過頭一臉急色對人大喊,“快去救人。”

司灼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可能他沒有表現出救人的心思,并沒有村民去阻攔他。

聽到這話,他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孟芫,臉上是事不關己的冷漠,淡淡道:“像他這樣的,死了更好。”

說完轉身離開,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孟芫難以置信看着他的背影,眼睜睜看着他離開,他自己就是半妖,怎麽能這樣說?

孟芫被村民越推越遠,餘光之中,看到十字架上被大火燒的顫抖哭泣的小男孩。

也不知是不是太氣憤了,身體裏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量,猛的爆發出來将周圍村民們震開。

“啊──”

尖叫混亂中,孟芫橫沖直撞,将跑過來阻攔她的人一個個撞飛,最後沖到前面,不顧大火跳到高臺上,拿出空間裏的靈劍一把砍斷繩子,抱起孩子就跑。

底下村民歇斯底裏。

“快攔住她,攔住妖物”

“妖物跑了——”

……

傍晚,孟芫才精疲力盡帶着小魚妖回到村尾房屋,那地方太遠了,她抱着孩子一下午都在山裏亂竄,最後還是這孩子醒了,帶她找到回村的路。

通過這孩子的口,孟芫才知道他叫蓮白,母親是村子裏的孤兒,父親是後山河裏的魚妖,都在兩年前死了。

“那些黑衣人要将村子裏的人全都殺了,是父親保護了大家,父親不是妖物,我也不是妖物,姐姐,我沒有害過人……”

大火将他的小尾巴燒傷,好幾處地方都是爛肉。

孟芫給他喂了一顆六階的冰蓮丹,冰蓮丹是水系丹藥,對他有好處。

果然,小魚妖吃下沒多久,身上的傷就好了,尾巴更是煥然一新,銀白色的鱗片熠熠生輝,甚至能直接變成兩條腿下地走路。

他是半妖,不需要化形後就能變成人形。

若不是先前受傷嚴重,也不會露出尾巴。

孟芫推開栅欄,一進院子就看到坐在杏樹下喝茶的男人,三月杏花爛漫,他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這衣服與上午見着的不同,袖口和衣領纏着金絲,被風吹動如同流水泛起波瀾,上下沒有一絲褶子。

是個講究人,哦不,是個講究妖。

小魚妖牽着孟芫的手,小心翼翼打量院子。

孟芫看了人一眼,心情不甚美妙,直接無視帶着小魚妖回了自己房間。

從儲物袋裏拿出一些玩的給他,讓他先自己待一會兒,她去隔壁一趟。

小魚妖乖乖點頭。

隔壁容少卿已經醒了,他躺在床上,看到孟芫,虛弱喊了一聲“小師妹。”

寧蓁難得正眼看了下孟芫,聲音清冷道:“下午村民來了,不過已經沒事了,但是這幾天最好還是別出門。”

對于上午的事她已經知道了,有些意外孟芫的舉措。

印象裏,容少卿這個小師妹霸道高傲的很,誰都看不起,竟然會救一個小半妖。

孟芫點點頭出去了,回到房間後看着身上髒兮兮的小魚妖,嘗試着伸手打出除塵訣,哪知打了好幾遍都沒反應,小魚妖還睜大眼睛一臉好奇看着孟芫。

天真問:“姐姐,你在幹嘛呀?”

孟芫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太菜,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他腦袋,“查看你的身體狀态,嗯,很好,恢複的不錯。”

然後灰溜溜出門,去了廚房燒熱水。

出門路過杏樹底下,微風吹過,杏花漱漱落下,一片片粉色花瓣在空中打着旋飛舞。

某人微擡起臉,那張白皙瑰麗的臉龐也似乎跟着染上了幾分醉人的春意。

只不過在看到她後,瞬間冷了下來。

輕嗤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她好像沒哪裏得罪過他吧?

哦,不對,原身之前好像罵過他是個雜種。

啧......

小魚妖洗的幹幹淨淨,孟芫沒有衣服,只得拿自己的衣服剪小給他穿,穿了身粉色的小裙子,還給他梳頭發,紮了兩個小揪揪。

小家夥長得太可愛了,孟芫姨母心爆棚,還主動去廚房給他做好吃的。

孟芫手藝沒話說,她從小就學會做飯,父母離婚各自成家,外婆年紀又大了,她只能靠自己。上大學後,她每年寒暑假都去飯店兼職,一邊蹭飯一邊偷學,想着以後找不到好工作就去擺小攤。

她聽說擺小攤比白領掙得還多。

……

一連等了三天都沒有消息,就知道消息根本沒有傳出去,容少卿眉間輕愁,最後擡起頭看了看天空,“如此看來,事情有些棘手了。”

寧蓁問,“沒有傳出去?那要如何做?”

雖然平時的事都是她做主,但真正遇到大問題,還是要靠容少卿拿主意。

容少卿搖搖頭,“莫急,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那些人不會坐得住,我最擔心的還是,這樣的魔洞并不是一處。”

寧蓁皺眉,她上輩子一直生活在宗門裏,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情況,也更沒聽說過牛頭村的事。

擔心容少卿的身體撐不了太久。

容少卿從儲物袋裏拿出兩枚玉佩,一個給了寧蓁,一個給了孟芫,是護身符。

孟芫猶豫的看了他一眼,容少卿笑笑不語。

旁邊寧蓁沒說什麽,她知道,容少卿只是将孟芫當成妹妹。

上輩子她只聽聞容少卿飛升了,并沒有孟芫什麽事,孟芫最後嫁給了東洲司徒家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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