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月夜驚魂

這場雨下得連綿不斷,無憂在陸萬劫家裏百無聊賴,找了一個毛毯躺在沙發上睡覺。這一覺睡到傍晚,外面的雨已經停止,只有窗臺上還殘留着滴滴答答的雨聲。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六點多了,再不回去蝴蝶園就關門了。無心在醫院裏也不知道怎麽樣。

他心裏着急,打算直接離開,拉開房門的時候愕然發現,門從外面鎖住了。無憂使勁推拉房門,鎖鏈結實得跟鐵桶似的。他驀然有一種被人耍弄的感覺。

無憂暴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走動,然後推開窗戶,看了一眼樓下,這裏是二十層樓。他心中有些砰砰亂跳,畢竟從來沒有試過從這種高度跳下去。

無憂脫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試探着抖開了翅膀,高空中氣流很強,腳還沒離開窗臺,翅膀已經被氣流托了起來,這讓他覺得很安心。他足尖一點,整個身體輕盈地飛了起來。

無憂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飛行,他既不會控制方向,也不懂加快速度,身後的翅膀充當了一個降落傘的功效。十幾分鐘以後,他落到了幾百米外的一處公園。

他收了翅膀,發現這是一個非常破敗的公園,所有的雕塑和建築都被砸成了碎片攤在地上,樹木被酸雨腐蝕,成了一根根黑色的炭棍。

此時天色已晚,周圍的景色籠罩在灰蒙蒙的陰影中。無憂試探着走了幾步,想找到熟悉的道路。遠處的灰黃色草坪上,有一個巨大的黃色物體在慢慢蠕動。無憂起先沒有在意,走進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個肚子碩大,不能直立行走的活屍,正艱難地爬行。

無憂看見了他,他也聽見了無憂的腳步聲,他低吼一聲,像一只豹子似的貼地而飛。把無憂吓得轉身就跑,跑了一會兒回頭,才看見活屍并沒有追上來。活屍的肚皮因為剛才的一躍而破裂,地上散落着大量的機器零件、石頭、樹木、水泥和腸子,想必都是他平時所吃的東西。

無憂沒有繼續看,而是加快了腳步離開。

他并不熟悉這座城市的道路,加上心慌意亂,半個小時候,不但沒有回到蝴蝶園,反而糊裏糊塗地走到了市中心人口最多的地方。

遠處有五六個活屍從家樂福超市走出來,頭發披散,手裏提着破舊的包包,腳上的高跟鞋一歪一扭的。停車場裏也走出兩三個活屍,西裝革履,肚皮卻把襯衫都撐破了,手裏拿着公文包,急切地在街上走。

無憂見此情景,馬上剎住了腳步,不再動了。眼前所見的還只是這幾只,暗地裏隐藏的不知又有多少呢。他此時不敢亂動,唯恐驚擾了他們,但若是站着不動,天色越黑,只怕會有更多的活屍湧過來。

他回想起那天夜裏和林鐵衣遇到活屍時候的情景,暗想,自己今夜恐怕是回不去了,只好先找一個能安身的地方。周圍的建築物很多,只是裏面的活屍恐怕更多。

距離此地二百米外倒是有一個觀光塔,裏面空間狹窄,應該不會有活屍。無憂脫了鞋子,拎在手裏,慢慢地挪了過去。

觀光塔外面的欄杆早已經被破壞,入口的小門開得很敞亮,兩三個活屍蹲在那裏,漫無目的地發呆。無憂看了一會兒,站在不遠處大聲咳嗽了幾聲,幾個活屍探出腦袋看了看,卻非常懶,不願意挪窩。無憂沒辦法,擡腳踹向旁邊零零散散的欄杆,發出呼呼啦啦的聲音,活屍被聲音所刺激,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無憂趁機沖進塔裏,一溜小跑地沿着樓梯往上爬。

在底層也遇到了幾個活屍,無憂被逼到這個地步,惡向膽邊生,擡腳将他們踹飛,頭也不回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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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塔有二十多層,樓梯狹窄陡峭。無憂一口氣跑到塔頂,反手鎖上門,這才感覺到疲倦,腿一軟,直接跪倒了地上。

塔頂風光有限,也是一間很小的房子,三面都有窗戶,窗戶大開,夜風呼呼吹過。星光點點,灑落在漆紅的地板上。

無憂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一刻鐘之後才緩過勁。他走了幾步,見地板上橫躺了一堆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堆屍體。

無憂忙穩住心神,別轉過臉不去看他們,獨自走到窗口,看了看夜幕中的城市。

長夜漫漫,他要在這種地方度過很長一段時間,在被那群活屍吃掉之前,他自己要确保不會崩潰掉。

市中心已經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城市邊緣倒是有幾處建築還有光亮,那些大概是軍隊醫院和療養院之類的。

月光輕柔地灑進來,無憂無意間看了一眼室內的地板,看到了一條伸直的手臂,手腕上帶着一個圓環,這個東西原本不起眼的,但是無憂總覺得和自己手上帶着的手環非常相似。

他從身上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一個打火機,蹲在那具屍體前,用打火機照亮。青黑色的手臂上,的确是有一個紫色手環,和無憂手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此人手臂腫脹成水桶粗細,幾乎被手環勒成兩段。

無憂數了一下,這裏一共有四具屍體,面容腫脹,看不清原本的模樣。但是他們的衣服卻是出自蝴蝶園。無憂根據他們的體型,猛然想起這些人就是那天在工地上憤然離開的人。

他們沒了蝴蝶園的庇佑,竟然連三天也活不了。無憂心裏哀嘆,又想,才三天時間,屍體不至于腐爛這麽快。何況他們跑到這麽高的地方,活屍是爬不上來的。那他們是死于誰之手?

無憂好奇心旺盛,這會兒也忘記了害怕,左手舉着打火機,右手找了一根小木棍,随便撥拉他們的屍體。他不敢看臉,只好查看周身的傷口,因見他們帶手環的胳膊普遍黑紫腫脹,所以格外留意。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看見手環與肌膚緊貼的位置,似乎有金光一閃,無憂愣了一下,正要仔細查看,忽然從遠處飛來一物,夾帶着呼呼風聲,鋪天蓋地地壓向頂樓。

無憂吓了一跳,手一晃,打火機落在地上,熄滅了。房間裏陷入黑暗的同時,一大群鳥類怪叫着在房間裏飛舞,有幾只撲到無憂的身上,張嘴就咬。無憂吓得擡手亂甩,感覺是蝙蝠一類的東西。他身體一歪,直接從塔頂落了下去。

無憂下意識地展開了翅膀,在夜風中滑翔,他雖然看不清楚地面,但也知道密布着活屍,所以着力扇動翅膀,希望自己能飛到安全區。

當然這些都是多餘的,五分鐘後,他像一只斷線的風筝一樣,落在市中心的十字街。

降落的時候沒掌握平衡,後背直接摔在馬路上,吧唧一聲,驚動了遠近幾千只正在散步的活屍。

那些活屍宛如餓了幾天的蚊子偶然見了新鮮血液,統一而整齊地朝無憂走過來。

無憂吓得心髒都停止了,這回四面受敵,逃跑都沒處下腳。

恰在此時,一束遠光燈透過人群打在他身上,無憂擡頭,見一輛軍綠色吉普飛馳電掣而來,轉瞬間就到了他眼前。

陸萬劫按了按喇叭,推開旁邊的車門,就見無憂抖抖索索地爬了進來,臉上還挂着鼻涕眼淚,嘴巴嘶嘶吸着涼氣。

無憂看了他一眼,自己擦了擦眼淚鼻涕,拍拍心口,有點後怕似的打了個哆嗦,随即兩手抱着腦袋不說話。

陸萬劫鐵青着臉,打着方向盤轉向。旁邊不斷有活屍撲打着車門,甚至有的爬到了車頂。車廂裏不斷傳來噼裏啪啦地聲音,以及車輪碾壓骨頭發出的聲音。

汽車駛出鬧市區後,停在一處偏僻的巷子。陸萬劫踩了剎車,反手從儲物櫃裏拿出一個手攜式的冷凍箱,打開之後,從裏面拿出一劑冒着寒氣的針管,裏面有幾毫升褐色的液體。

無憂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搞什麽鬼,直到自己的胳膊被拉住,袖子被挽起來,他才驚叫道:“你幹什麽?”

“打針。”陸萬劫用棉簽擦拭他的胳膊,開口道:“你和那些活屍接觸過,可能會被感染病毒,他們的傳染性很強。”

無憂看着亮晶晶的針尖,有點害怕,支吾道:“打胳膊還是打屁股?”

陸萬劫将棉簽扔出去,微微挑眉:“你說呢?”

他單手握住無憂的胳膊,将針頭推進血管裏,悠悠說道:“我打針不太熟練。”

無憂身體僵硬了一下,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果然是不熟練啊。

陸萬劫緩緩将藥水推進去,淡淡地說:“這種病毒,是在核電站爆炸之後才開始擴散的,我們稱為SS病毒,最初的傳染源據說是非洲,是由狂犬病變異後産生的,傳染性很強,會通過空氣、水、體液傳播,所以現在世界各地都遍布活屍,大約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對這種病毒有天生的免疫性……”他擡頭:“你有在聽嗎?”

“上次在天水,我被活屍咬過,完全沒有事啊。”無憂困惑地說。

陸萬劫抽出針管,不悅道:“不早說,針劑很貴的。”

“你又沒問!”無憂說:“我也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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