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脫離

當游戲方滿腔熱血的對游戲各種NPC進行設定的時候，腦海中就不斷完善着死神這個特殊的NPC群體。當這些死神擁有了自由成長的智能，又該怎樣讓那些在複活途中把死神們當成死物任意催促和發牢騷的玩家們驚豔和糾結呢？年輕又記仇的策劃和設計者們，僅僅因為玩家對自己創造出來種族的蔑視，就下定決心讓死神摘下黑色兜帽的同時震驚整個游戲世界！

這樣的決心，讓包括5971號在內的所有死神NPC都不知道，他們這個看起來死氣沉沉、枯乏不已的種族裏，竟然還有男性和女性的區別，而且在外貌聲音等等各種方面都有着驚人的設定！只不過，直到游戲永久關閉的那一天，也不會有人發現這樣一個驚喜了……

5971號眼前的這個盜賊顯然對此也一無所知，一直以來死神這種設定在他看來比起NPC更像是馬車一類的特殊物品。可是此時此刻眼前這個看起來和往日并沒有什麽不同的黑鬥篷竟然說話了！然說話了！說話了！話了！了！

“你說……什麽？”腦海裏不斷被肥音立體聲環繞的盜賊目瞪口呆的看着5971號，不确定的開口确定道。

“為什麽放棄？”有着少女殺手一般嗓音的死神，此刻卻讓人極度無語的歪了歪頭“裝嫩”，“死了複活，死了複活，死了再複活……總有一天會勝利的不是嗎？為什麽要現在放棄？”

“那是在這個世界裏。”接受能力遠勝他人的盜賊有些頭疼的撫額說道，“對于真實世界的人類來說，死亡就只有一次而已，死了就死了，一切都會因此而終結。”

“我不明白……真實世界又是什麽世界？連複活都不能進行的世界也太惡劣了吧，還是我們這裏好一些。”

“這個……解釋起來真是麻煩啊！死神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裏已經……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嗎？”面對一個NPC，盜賊顯然一時之間很難決定用怎樣的口吻去述說《靈魂大陸》人去樓空這件事情，“哈哈，下一刻你會告訴我你其實是套了死神殼子的客服吧？”

5971號并不知道“科夫”是誰，自己觀察過的NPC裏似乎并沒有叫這個名字的，所以他很幹脆的忽略了盜賊的後半句話，然後從鬥篷裏伸出手指，指了指周圍對盜賊說道：“怎麽會沒有人？裁縫老彼得，鐵匠捷利達，白胡子無名藥師，神秘商人丘林，首飾店的艾琳妲……大家都在這裏不是嗎？”5971號從來沒有和其他人搭過話，但是只要是曾經聽到過一次的事情，他就很難再忘記了。在之前無數次的接引過程中，5971號從冒險者們口中知道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呃……你說的人，和我說的不一樣。”盜賊撓了撓頭，然後開始手舞足蹈的解釋起來，“我說的是像我這樣的玩家，就是和我一樣穿着各種款式的戰鬥裝備，騎士，法師，戰士。就是會從你知道的那些人那裏買東西的家夥。”

“你是說冒險者？”5971號很快抓住了對話的意思，“冒險者們似乎已經很少再出現在這個大陸上了。”

“是啊。”盜賊松了口氣之後，就點點頭說道，“我也要離開了，我的同伴們已經先我一步出發，再晚一些都來不及。不過，能夠在離開之前真正體驗到游戲公司說的‘最高智能’，我也可以說是不虛此行，不是嗎？”

“去了哪裏？所謂的真實世界嗎？”反正已經沒有別的死亡召喚了，5971號索性就這麽和靈魂狀态的盜賊閑聊了起來，“以後還會回來嗎？”

聽到5971號的話，盜賊不禁覺得有些心酸，《靈魂大陸》的運營商已經宣布了關服的日子。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所有的NPC和數據都會一舉清零，就算是還回得來，自己也不會再遇見眼前這個智能化的死神NPC了。

“死神，你叫什麽名字？”盜賊突然興起，想要記住眼前這個“普通”NPC 的名字。

“5971。”作為數萬死神中的一份子，就算策劃和設計者再怎麽喜歡這個種族，也不會去給每個死神NPC取名字，他能夠告訴盜賊的也就只有這個與生俱來的數字編號了。

“你叫奇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神的聲音壓低了的關系，那一串數字傳入盜賊耳中的時候，聽起來就像是對方在說“我叫奇伊”一樣。

“奇伊……”5971號喃喃重複着這個由誤會而産生的名字，心裏滿是喜悅和親切感，“嗯，我就叫奇伊。”

“很高興認識你，奇伊。”盜賊咧開嘴笑道，“我叫‘堅持不懈’，是一名盜賊。”

名叫“堅持不懈”的盜賊自我介紹完畢之後，就從包裹裏取出了一枚簡單的銀色戒指，一邊遞給奇伊，一邊說道：“我馬上就離開這個游戲了，雖然沒有把那個叫炎龍的BOSS解決掉有些遺憾，不過我還是用盜竊術從它那裏拿到了一個好東西。反正現在《靈魂大陸》上我認識的人應該只剩下你一個了，就留給你作紀念好了，奇伊。”

獲得了新名字的5971號拿着銀色的戒指打量了一會兒，他不是冒險者，看不到這枚戒指應有的屬性，但是那銀色戒面上時隐時現的華麗暗紋卻将奇伊深深的吸引住了。

在“堅持不懈”說話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來到了盜賊之前死亡的地方。成功複活之後，盜賊最後看了一眼依舊認真打量戒指的死神奇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從《靈魂世界》下線了。

《靈魂大陸》那蔚藍色的天空在“堅持不懈”下線的霎那間暗沉了下來，似乎已經知道這個曾經有過短暫輝煌的游戲世界已經完全衰敗，熱血的冒險者們再也不會踏上這面土地，等待這個世界的只有最後的毀滅！

[《靈魂大陸》終止程序驅動，倒計時10秒開始......]

将戒指緊緊的握在手中，奇伊擡頭看向越發安沉的天空，那機械的聲音第一次覆蓋整個《靈魂大陸》。這一刻，無論是奇伊，還是其他那些智能尚未升級的NPC，亦或是死後世界那些沒有五感的死神們，都開始沉默的流淚。

盡管他們并不知道什麽是傷悲，什麽是淚水……

“轟！”

一聲巨響之後，天地傾覆，回歸黑暗。

××××××

“喂！新來的家夥，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的嘶啞聲音将奇伊從黑暗中喚醒。奇伊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陰沉的有些可怕的天空。

“新來的家夥，你是醒了還是沒醒？帶着這麽大的兜帽看都看不清楚，再不說話我馬上就摘帽子！”

“呃……”對目前境遇迷茫到極致的死神NPC實在不知道怎麽搭話才正确。想了一會兒就快速的坐起身，然後伸出一只手習慣性的壓着自己的兜帽，好像真的害怕對方摘帽子一樣。系統的好處在于無所不能，只要是靈魂大陸上的東西，都可以達到設計者期望的效果。所以，就算奇伊的兜帽大的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也能輕易看清周圍的事物。對于系統設定來說，這真的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等奇伊坐起身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到了一個非常不對勁的地方。陰沉的天空先不說，單說自己就這麽坐在滿是沙礫的地面上，身邊還有一堆疊在一起的骷髅頭，就讓奇伊想起《靈魂大陸》上的亡靈峽谷。只不過亡靈峽谷的天空是更加恐怖的暗紅色而已。

奇伊四下望了幾眼，在沒有發現任何腐屍、亡靈騎士之類的存在之後，就确定了這裏絕對不是亡靈峽谷。而此時此刻奇伊可以找到的唯一一個會說話的“生物”，正用一種不耐煩的表情盯着他看。

對方的臉并不屬于奇伊資料庫中的任何種族，淺藍色的古怪皮膚，凸出到極致的金魚眼，幾乎咧到耳根的恐怖嘴巴……對方的形象絕對是會讓小孩子半夜哭泣不止的類型，用這樣形象做出來的不耐煩表情竟然能夠被辨識，奇伊覺得這應該歸功于自己愛觀察愛求知的優點。就連對方身上穿着的黑色緊身衣物，在奇伊看來也是怪異而且從未見過的。

“我……我在哪裏？”一天之內突然說這麽多此話，顯然讓奇伊開始覺得有些別扭了，不過他更希望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在《靈魂大陸》的什麽地方。

“嗬嗬嗬……”對方那被壓着聲音的笑聲聽起來格外慎得慌，“這裏？這裏當然是死神界，新來的有趣家夥！”

“死神界？”奇伊被這個熟悉極了的名字驚了一下，然後問道，“你也是死神？”

“真是少見啊……太少見了……有趣……太有趣了……”疑似死神的怪物并沒有回答奇伊的問題，而是轉着那可怕的眼珠子，一邊不停的喃喃，一邊不停的上下打量奇伊，“我在這什麽都沒有的死神界裏不知道晃蕩了幾百幾千年，第一次知道這裏竟然還會誕生新的死神。喂，新來的，你的筆記在哪裏？”

此時此刻，奇伊真心覺得自己以前裝作不會說話的時候要開心安寧很多，相反怎麽自己一開口說話就發生了這麽多奇怪的事情，還遇到了這麽一個怪異到可怕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