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舒錦時始終沉默着,叫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麽,也猜不出她接下來可能會說出什麽。

但這種沉默對于許風儀來說,十分煎熬。

心跳速度加快,許風儀忍不住地先是往後退了一步,随後又一步。

這種問題是不好回答,她知道。或許,對舒錦時來講,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安撫趙年年吧。所以,她的答案,十有八九應該就是趙年年。

她能理解,但理解歸理解,能不能接受得是另一碼事。

假如趙年年對于舒錦時而言已經重要到需要摘掉她那樣來安撫了,那只能說,趙年年對舒錦時而言,還真就挺重要的。

這般想着,許風儀輕喚了顧顏語一聲:“顏語……”

顧顏語急忙收回視線:“啊?”

許風儀沉默幾秒,眉心淺蹙:“你家那個小黑屋裏的床,有多餘的床上用品可以鋪上去麽?”

所謂小黑屋,其實指的是顧顏語所租那房中的一間小次卧。

小次卧很小,小到只有幾平米,裏頭僅能擺下一張床,連個窗戶都是只能打開一半,就再也推不開了,顧顏語就一直親切地管那房間叫小黑屋。

顧顏語之所以會租這樣一個房子,是因為當初在養貓。

對于顧顏語來說,有這樣一個多餘的小房間,就可以在想要清淨的時候,讓貓自己在裏頭玩去。可惜正統的兩室一廳又比較貴,怎麽算都不太劃算,她篩選半天,才選中個這種租下來。

比較戲劇化的是,後來她媽媽看上了那只貓,帶回去養了,就導致那房間空了下來。

“有啊,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你,想來住?”其實,顧顏語都覺得這個問題是不需要問的了,但她還是試探着問了出來。

許風儀抿緊唇,半天點了下頭:“嗯。”

可這時,一聲“對不起”從那邊傳了過來,許風儀一下剎住了剛提起的腳。

這三個字很短,說出口轉瞬即逝,卻一下就烙進了許風儀腦中。

對于舒錦時會在趙年年面前選擇自己這種事,她是真的難以置信,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對不起。”舒錦時語調不輕不重:“年年,我個人非常不喜歡做這種選擇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用這樣簡單化的思維來選擇處理的,這樣很兒戲。”

“對我來說,你們都很重要,但如果你非要我在你們之中做出一個選擇,那我肯定是選擇她。”

“你對我來說,是一個我在乎的妹妹,而她對我來說,是一個我希望從今往後能夠跟随着我一起走一輩子的伴侶。”

“同時,我也是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們最後總會擁有各自生活的。你太依賴我了,這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事,不管怎樣,你得學會獨立起來。”

“這獨立,不光是生活上的獨立,還有思維上的獨立。假使我一味地說一些你想聽的話來讨你開心,其實對你來說,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大概率到最後只會把你寵壞。而且,我也沒有辦法說那樣違心的話。确實,在我心裏,她無比重要。”

舒錦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說清楚,但她确實是不能夠再在這些事情上縱容和慣着趙年年了。

她現在比較後悔的就是,之前對趙年年太放縱了。其實,一味地順着毛撫,并不能夠讓一個人真正地長大。

而且,也是時候讓趙年年慢慢明白自己不是她的私有物品了。

“你根本就什麽也不懂!”孰料趙年年卻突然尖叫着打斷了她的話。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趙年年皺着眉,臉紅成一片,“你在說什麽啊,根本就不知道……”

舒錦時瞧着她,眉心微蹙,靜待下文:“我不知道什麽?”

可在舒錦時說完後,趙年年卻憋住了聲。

但她并沒有憋多久,很快就握起拳頭,重新大聲地朝她輸出了起來:“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可你說你不想談戀愛,你不喜歡被喜歡,我就一直壓抑着。我心想,你要單身,那我就陪你。可是,可是誰知道,一轉眼,你就喜歡上了她,你知道我什麽感受嗎?!”

之後,趙年年哭得聲嘶力竭,像個得不到糖果便哭鬧不休,拳打腳踢的小朋友。

舒錦時在聽到趙年年說喜歡她的那一刻,滿腦愕然。

其實她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關于趙年年可能喜歡自己這件事。

一是因為她以前雖然一直都和女孩走得親近,而且性向不明,但她潛意識裏是把身邊所有女性朋友都歸為直女的——她是真以為拉拉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

再有就是,趙年年黏她的方式,和家裏親戚家小孩兒黏她的方式一模一樣,這些再加上趙年年的家世,更是不會讓她覺得趙年年喜歡自己了。

舒錦時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之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種大家長的意味:“所以呢,年年,你認為你喜歡我什麽地方?”

“喜歡……”趙年年本以為自己可以脫口而出許多東西,結果卻是懵了一瞬,肉眼可見的有些猶疑。

片刻,她吸着鼻子:“我喜歡你對我好。一直以來,你都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舒錦時搖頭:“照這樣說來的話,如果是另一個人像我這樣對你好,你也會喜歡上這另一個人麽?”

趙年年懵,似乎不知該如何答這道題。

片刻她篤定道:“可是,不會有另一個人像你這樣對我好的,不會。”

舒錦時笑了:“你怎麽知道不會呢?”

随即舒錦時繼續問:“再有就是,你知道我喜歡風儀什麽地方嗎?”

趙年年沒有說話,只是攥緊了手。

舒錦時輕輕嘆氣:“其實她大毛病沒有,小毛病特別多。首先是她這人屬實敏感,一直都不怎麽信任我。此外,有時候還挺遲鈍的。都認識那麽久了……可一直到現在,我都還看不見她朋友圈,這種種細節,都讓我時常感到很迷茫……”

趙年年越發不懂了,喃喃:“那你為什麽還要喜歡她?我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

“因為……”舒錦時看着她,“可能就是因為我喜歡她吧。所以,即便她把我的一系列雷區都踩了個遍,我也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是覺得好喜歡,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想要和她假戲真做。”

……

聽完舒錦時最後那一段話,許風儀心間禁不住地咯噔了一下。

原本因為緊張而發展到僵硬的軀體和心髒,都在一瞬間如觸春風一般,變得柔軟了起來。

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過不真實了,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不會真的是在做夢吧?許風儀忍不住擡起雙手捧了下臉,又捏了一下,結果吃痛地皺起了眉,戴上了一整個痛苦面具。

然後她又忍不住想,夢裏不會痛這個說法,到底是否成立。

還是說,這一切其實是她妄想的?她該不會已經得了什麽大病,住進了什麽精神病院裏頭,然後這一切都是她想象出來的吧?

“顏,顏語,舒,舒錦時……”許風儀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下意識擡手去抓顧顏語的胳膊,“她,她剛剛說的,你聽到了嗎?還,還是只有我一個人,聽,聽到?”

顧顏語一把子拍上她肩,同她一并壓着聲音說道:“我也聽到了,是真的,她說她喜歡你,而且超認真的!”

許風儀聽得心跳變得越發急促,感覺快要昏厥了。

她想起了舒錦時之前對自己說的話。

她說她喜歡自己。

可自己當時回的是什麽呢?

突然一下,許風儀想把自己的頭按進地心。

為什麽哆啦A夢只是一部動畫片,為什麽時光機只存在于人們的幻想中呢?

她現在,好想要一下子回到那個時候。

就這時,一個穿着灰色羽絨服,戴着黑色毛線帽子的壯漢吹着口哨歌走過來,在車門前站住了腳。

然後,壯漢看了眼許風儀和顧顏語,眉頭一挑,便粗聲問道:“你倆找誰啊?”

“沒,沒……”許風儀急忙搖手,生怕這大哥把舒錦時那邊的注意力招過來。

她完全沒有想好假如被舒錦時發現自己一直在這兒偷聽的話要怎麽辦。那樣該有多尴尬啊。

真是,頭皮都發起了麻。

可那壯漢并未就此收聲,在滿臉狐疑地打量了陣兒許風儀和顧顏語後,反而又更大聲地問道:“那你倆在這兒幹哈呢?”

這一下,舒錦時終于,滿臉迷茫地朝着這邊望了過來。

并且,把目光鎖在了鬼鬼祟祟的許風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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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評論區雖然來了一位很生氣的客人,但是大家莫方,不管評論區變成什麽樣,我都會把這個故事好好寫完的。就讓她出出氣吧,大家也別管了。

喜歡本文的話,大家吶喊一下[小風小錦加油向前沖]什麽的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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