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深了，房間裏，顏卿然的睫毛顫了顫。

手機屏幕的光逐漸暗下去了，她翻了個身，背對着手機。

太困了，明早起來看也不遲。

叮咚——

微信消息像是锲而不舍一般，纏了上來。

顏卿然知道自己不去看看消息，大概率是睡不着的了。

她認命似的，又翻身回去，拿起了手機。

茶雨泫：“語音。”

【語音】

【（晚安表情包）】

語音？顏卿然順手點了語音轉文字。

手機屏幕慘白的光打在她的臉上，沿着她的五官發散開來，投射到牆上一個放大的倩影。

【學姐你到家了就好。如果被淋到了的話，就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小心別感冒了。】

【哎我好困啊，剛剛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突然又醒了，然後才看到了消息。你也早點睡哦。】

這幹巴巴的文字讓顏卿然突然對語音來了興趣。

聽完就去睡覺。

她從側躺着轉為了盤膝坐着，落在耳邊的頭發也被撩開了。

——為了能一遍就聽完語音，然後早點去睡覺。

指尖輕觸着屏幕點開了語音，顏卿然将手機聽筒立馬放到了耳邊。

“學姐你到家了就好。”

微啞的聲音，像喝了醉人的威士忌，聲調中隐隐透出來的舒心。

顏卿然抿了抿唇，屏住呼吸仔細聽。

語音沒有停，中間是衣帛的摩擦聲，然後，她說，“如果被淋到了的話。”

這裏停了半秒，似乎是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一下，“就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小心別感冒了——”

洗了，我身體很好，不會感冒的，顏卿然在心裏回答她。

下一個語音，“哎……我好困啊——”

顏卿然清晰地聽到了一個用氣聲打出來的哈欠，然後那人咂吧了一下嘴巴，接着說，“剛剛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聽出來了，顏卿然揚起嘴角想。

“突然又醒了，然後才看到了消息。”

奶奶的，有點可愛。

又是一陣衣帛摩擦聲，她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你也早點睡哦——”

晚安……

顏卿然把手機話筒放到了唇邊，她張了張嘴，有點口幹，想了想，又放下了下去，打了這兩個字發過去。

舒了一口氣，她放下手機躺回了床上。

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難得的安穩，心底某塊空蕩的地方像是被填滿了。

——

雨後第二日的清晨，空氣像是讓人想多吸兩口的貓咪，涼爽得令人沉醉。

茶雨泫當然不會忘記今早上的開學典禮。

一大早起來，突然多了十多個好友申請，她呆了片刻，逐一去看這些驗證消息。

大部分是本學院的，從學院群來，帶了自己的姓名，說想交個朋友，茶雨泫都通過了。

其他的是別的學院的，以學姐學長自稱，帶了名字，也是說想交個朋友，但都不知道是從哪弄來的聯系方式，茶雨泫合理懷疑這些人是推銷的，就沒管。

“我們是不是該出門了？吃個早餐，然後去學生會堂。”

茶雨泫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理了理衣服，單手提着背包，站在椅子旁邊。

“嗯，差不多是該出門了。”

柏杭昨天晚上就把需要的東西提前裝到背包裏了，現在正悠閑地坐着刷平板。

“啊，幾點了？”

燕娜趕緊放下手機開始整理背包。

茶雨泫看了看手表，“七點半了。”

“我盡快。”

姜笑萍還在對着鏡子抹口紅，因為化妝技術不熟練，怎麽抿唇都暈不均勻唇釉。

她實在是搞不定這個化妝，将唇釉收好放進化妝包，抓了抓頭發，算了就這樣，破罐子破摔吧。

茶雨泫看了看兩人，索性也坐下來玩手機。

晚一點出門也沒什麽關系，大不了就打包一些早餐在路上吃。

先日常跟新認識的朋友刷存在感，譬如昨天那個美女學姐顏卿然，茶雨泫是把她放在首位的，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于是，她給顏卿然發了這個：“早安【太陽】”

然後跟有很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問問好，譬如她的alpha閨蜜伍寒，即使兩人不在同一所大學了，也絲毫不影響她們深厚的友誼。

她随手挑了個表情包發了過去，“【早上好，不好也随你】”

正巧，在她打算退出微信的前一秒，一個消息彈了出來——

柏杭：【圖片】

茶雨泫疑惑了半秒，兩個人，在宿舍背對背坐着，有什麽東西是不能當面說，非要私發的呢？

肯定是好東西，她一邊想着，一邊點進了聊天框，迳直戳開了圖片。

是一張p過的圖片，裏面的兩個主角赫然是顏卿然，和茶雨泫本人。

左邊是深情凝望遠方的顏卿然，右邊是她昨天被偷拍的全身照。

然後還有兩個紅色的箭頭指出背景的巧合之處：顏卿然望向的地方，正好是她昨天站着的地方。

最下面一行配字是：“顏?占有欲超強?卿然在線盯妻。”

茶雨泫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下這張照片，消息就被撤回了，前前後後不過三秒鐘。

怎麽就撤回了呢？編得如此細心的八卦，她還想接着看呢。

這麽想着，她放下手機轉頭看去，柏杭正好也轉頭看過來，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了片刻。

一個是坦坦蕩蕩，一個是心虛躲避。

柏杭咽了咽嗓子，心裏瘋狂暗示自己，只要我足夠鎮定，她就不會懷疑是我造的謠。

都怪自己手賤，怎麽就發錯人了呢，她此刻後悔極了。

茶雨泫沒察覺到她的緊張，直接把自己心裏想的問了出來，“你剛剛發給我的那個，是在哪裏看到的啊？”

啊？就這？

柏杭心裏松了口氣，立馬将Q大學生論壇給獻祭了出來。

反正裏面很多小號，群魔亂舞的，自己的馬甲也不那麽容易就掉了。

茶雨泫用學號登進論壇看了看，還根據讨論主題大致分了區，最活躍的還是有情屬（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縮寫）區，各種八卦貼子，奇奇怪怪的相親活動貼，還有秀恩愛的反饋貼。

她大概逛了逛，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人可真是夠閑的。

……

最後出宿舍的時候都七點四十五了，大家一致決定買早餐邊走邊吃。

到了真正要去找地方的時候，她們才意識到Q大有多大，而且走起來是真的累，一路上馬不停蹄的趕路，也只是在八點二十五的時候勉強趕到現場。

會堂是半圓形的，中間有一個舞臺和熒幕，觀衆席是有兩層座位的，茶雨泫她們學院的座位安排是在二樓，得從側邊上樓。

從抵達會堂到找到學院位置又花了将近十分鐘，幸好開學典禮還沒有開始，她們趕緊走到了各自系的席位過道去找空位。

建築系一直是建築學院的主力軍。當然，城規系肯定不服，但因為人數不對等，只好咽下這口惡氣。

茶雨泫走到前面建築系的位置一看，傻眼了，除了被人提前占了的座位，好像就沒有空餘的座位了。

這不合理吧，怎麽會少座位呢？

她蹙了蹙眉，還是覺得不能理解，站在原地又看了一遍，确實沒有空位了才走到輔導員身邊尋求幫助。

易會領着她轉了一圈去找位置，都沒找到。沒辦法，他帶着茶雨泫去到了觀衆席最前面的攝影位，對着一位高高壯壯的男生說：“那良才，這是咱們學院的新生，後面沒位置了，我讓她到你們這來坐一下，沒關系吧？”

那良才扭頭看了茶雨泫一眼，咧嘴笑了笑，“好的，學長。我們這邊還有三四個座位多，你可以多帶一些女生來，最好是omega哦。”

本來坐在旁邊玩手機的蘇夢聽到這話，忍不住插了一句，“學長，別聽他瞎說，omega千萬別帶過來，我怕被那良才這個老色批吓到。”

“你放屁，我才不是老色批呢，你才是……”那良才喋喋不休道，“而且這不都已經有了一個小alpha了嗎？還這麽俊，都不入不了你眼嗎？”

蘇夢放下手機站了起來，本來想跟那良才唇锵舌戰三百回合的，易會趕緊打斷了這個不大好的趨勢，

“行了行了別争了，你們有得挑嗎？都大三了還找不到對象，還要跟大一的搶資源，羞不羞人啊？”

“哼。”

那良才&蘇夢同步別過頭去，“不要你管。”

易會翻了個白眼，“得了，你倆這默契度，幹脆在一起算了，湊合湊合過。”

一旁看戲的茶雨泫心裏：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誰要跟他湊合？！”

蘇夢嗤笑一聲，“這輩子都不可能湊合的。”

那良才撇撇嘴，“切，誰稀罕。”

易會舉起雙手交叉放到身前，“達咩，你倆的事我可不想管，人交給你們了，注意點形象哈。”

說完，他就回到學院那邊去了。

終于可以說上話的茶雨泫：“嗨，學姐學長早上好。”

“早上好呀小學妹，來坐姐姐這邊。”

蘇夢把座位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騰出了三個位置，“叫什麽名字啊？”

“茶雨泫。”

茶雨泫将背包放下來抱在懷裏，坐到了蘇夢旁邊。

蘇夢俏皮地笑笑，“嗯，我叫蘇夢，加個聯系方式嗎？”

那良才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怎麽？你不追顏卿然了？”

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空氣中似乎蔓延開了一股酸味，像放了許多年的東北大酸菜，量足味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