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五皇子和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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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宮派來的人領完馬桶,花傾城一天的工作就算結束了。晚膳依舊是炖菜,土豆炖茄子,好歹比南瓜看着舒服點。她也餓了,吃了兩碗菜,兩個饅頭,才微覺有些撐。
做完一天的工,晚飯之後到熄燈之前的這段時間是黃門們最逍遙的時間,可以自由活動,挨屋串門,只要不出雜役司就沒什麽事。
花傾城讀書頗多,又喜歡看些雜記小說,經常會講些故事給同屋的黃門聽,後來一傳十十傳百,一吃完晚飯,她的屋裏便擠滿了人。有跟她一同入宮的小黃門,也有歲數大些的,十幾口子把屋子站的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花傾城下午剛打了架,正渾身酸疼呢,哪有心情說故事,可這些人硬賴着不走,吵的她沒法,只好說了個很短的笑話。
一只螞蟻和大象有仇,一天螞蟻看見大象遠遠地跑過來,立刻伸出了腳,另一只螞蟻很納悶,問它在幹什麽?螞蟻輕噓了一聲,小聲道:“別說話,一會兒等大象過來我絆它個跟頭。”
笑話講完了,屋裏鴉雀無聲,連一個笑的人也沒有。
花傾城有些無奈,難道這些人的笑點就這麽高嗎?
“大象是什麽?”等了許久,終于有人問出了聲。
花傾城不禁對天翻了個白眼,合着她說了半天全白說了。其實這個笑話是她殘存前世記憶裏有的,對大象她只有個模糊印象,也沒見過,最起碼這一世沒見過。
“大象就是很高很大的動物,腿像柱子,身子像一堵牆一樣。”
實在不知該怎麽向這群一點概念都沒有的人解釋,只好敷衍了兩句,便把人都推出去了。
小鄧子、小城子、小路子是跟她同屋的,一個也轟不走,只能權當沒看見,脫了鞋上床。
可三人卻沒打算放過她,六雙眼睛一起亮晶晶地盯在身上,一臉探究。
“說吧,你這身傷在哪兒弄的?”小路子抱着肩問。
花傾城呆了一下,她本以為他們要問大象的事的,沒想到是這個。
見她不答,小鄧子以為她受了欺負,急道:“小李子,你說是誰,咱們找他算賬去,就算打不過,也得惡心惡心他。”
在宮裏大太監打小太監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花傾城聽得心頭一熱,很有幾分感動。原來這宮裏也不全是冷酷無情啊。
可是跟皇子打架的事,她是不能說的,又耐不住三人的軟磨硬逼,只好胡編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宮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被揍了。”
三人聽後憤慨不已,都揚言明天帶她去認人,要替她報仇雪恨。花傾城也裝作憤恨的樣子握拳瞪眼,應和他們的激情。至于報仇之說,也只是嘴頭上過過瘾罷了。
身份低賤的小黃門被打哪有什麽報仇之說,而且也沒有傷藥,受多重的傷都只能咬牙忍着。好在也只是皮肉之傷,過幾天腫消了,也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依舊刷着馬桶,等吃飯,然後去樹林偷懶。如此過了五六天,經過地獄般的演煉,她被緞的刷完馬桶,也能大碗吃飯了。不過。卻一直沒再見過那個和她打架的小皇子。
畢竟只一面之緣,她也不怎麽惦記他,偶然想起來也是一閃而過,照樣過她臭不可聞的日子。
這一天,剛刷完馬桶,忽然小路子傳話,說黃公公要見她。
花傾城應了一聲,随便洗了洗手,又去膳堂領了個面餅,一邊嚼着一邊走到黃公公的住所。
“你小子造化了。”一見她,黃公公就尖者嗓子喊了一句,吓得她剛咬下去的面餅卡在嗓子裏,吐不出下不去,差點沒憋死。
抻着脖子順了半天,好容易把那口餅咽下,花傾城才行了個禮,恭聲問:“公公找小的何事?”
黃公公見舉止恭敬,不禁微笑着點了點頭,“你這小子我第一眼瞧見就覺得不凡,現在看來倒真是沒走了眼。”
花傾城莫名,心道,從沒見他給過自己什麽好臉色,今天這是怎麽了?
黃公公兀自笑得燦爛,那笑容好像一朵狗尾巴花開在柴堆裏。
“五皇子,你認識吧?”
什麽狗屁五皇子?花傾城本想回他一句,“皇子哪是奴才認識的。”卻忽然想起樹林裏那個叫翎之的小孩,轉而又點了點頭。
那個小孩看着不讨厭,又沒有權貴們裝作做樣,瞧不起人的嘴臉,能跟着他或許也是不錯的。
“那就對了,昨天五皇子派人來,說要你去近身伺候,這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事。你趕緊收拾一下,明天祈雨殿那邊有人來接。”
花傾城嘴上稱謝,心裏卻不禁腹诽,昨天那邊就派人來要了,他今天還讓自己刷一天馬桶,真不知安的什麽心。
黃世仁确實沒安什麽好心,昨天祈雨殿派人來說要找個小黃門時,他立刻把跟自己關系好的孩子叫出來供人挑選,其中還有自己的小徒弟小健子,他根本就沒打算讓花傾城去。後來那邊明說就要李淺,才絕了他這個念頭,所以一直磨蹭到現在才跟她說。
從黃公公處出來,膳堂裏剩的還有飯,花傾城又吞了半碗菜,一個饅頭,才鼓着飽脹脹的肚子出了雜役司,往樹林裏走。心裏想着,現在差事有了,要想伺候好主子,還得摸摸他是個什麽脾性啊。
大夏天的屋裏悶熱,在樹蔭底下躺一躺,消暑又透氣,确實享受。這樣躺着竟覺眼皮發沉,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正睡的昏天黑地,口水直流的時候,突然小腿一疼,似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她一驚,慌忙跳起來,剛要開罵,見眼前站的正是翎之,那個黃公公口中可能的五皇子,不禁咽下要出口的髒話。
今天的翎之穿着和上次差不多的衣服,領口嚴嚴實實地扣着,似混沒覺得天氣有多熱。
她躬身行了禮,嘻嘻笑着問:“你是來找我打架嗎?”
翎之表情微訝,似沒想到她知道身份還敢這麽說話,不過瞬間恢複了常态,淡淡道:“今天不打架,你跟我随處走走吧。”
“諾。”
花傾城應一聲,在他之後走出樹林。她默默跟着,沒問他為什麽會來,也沒問要走去哪兒。
翎之也只是沉默走着,似忘了身後還跟着這麽個人。
今天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上午在策論課上因為意見相左,跟大哥争論了幾句。他以為只是小吵,大哥不會把他怎樣,可午膳時試毒的黃門只一口便中毒身亡。讓他的心瞬時冷了幾分。
這是威脅,也是警告,雖不一定能要了他的命,卻在通過另一種語言告訴他,“不要亵想比過大皇子,更不要垂涎那高不可攀的皇位。”
他是嫡子,皇上唯一的嫡子,卻因母後早亡處處被奸人迫害。繼母王皇後的狠毒,路貴妃的狡詐,兄長們的虎狼心性,無論哪一個都是會要了他性命的利刃,讓人不得不防。
沒有娘親維護的幼子是可憐的,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是可悲的,可他的苦,他的怨,他的痛,卻只能深深地壓在心底。明面上還得強裝笑顏,對着這些殺傷害命的仇人卑躬屈膝。
他的心很痛,很痛,今天也不知為何會走到這裏,或許上一次的架打得太叫人暢快淋漓,也或許小黃門沒大沒小,混沒把他當皇子看脾性,讓他萌生了親近之感。所以,他來了,哪怕只是這樣走走,心情都覺安穩了許多。
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越走越遠。身旁一隊隊侍衛禦林軍走過,見到他們都靜立兩旁,躬身施禮。許久後他們面前出現了一道紅色宮牆高高聳立,這已是皇宮的盡頭,再往前走卻是不能了。
翎之突然停了下來,望着高高的宮牆,神情幽遠……,他仿佛透過這重重宮牆在看另一處所在,而那裏很美好,很令人向往。
“殿下是想出宮嗎?”花傾城忽然開口。
皇宮有規定,皇子未成年是不允許随便出宮的。
“殿下如果想要出宮,我倒是有個主意。”
翎之淡淡掃了她一眼,雖沒問是什麽,那眼神卻給了她莫大鼓勵。
花傾城興奮地搓了搓手,開始講起自己的光榮事跡。
“以前我娘就不許我到處亂跑,每次出門都要求她半天,想盡各種理由,後來我嫌麻煩,就在院子挖了個狗洞。這樣出入就可方便了,也再不用看人臉色。”
翎之“哦”了一聲,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興奮中帶着激動,還有點躍躍欲試,不禁有些好笑。
“那本殿就命你在這兒挖個狗洞吧,限天黑之前挖好。”
花傾城錯愕,表情甚至是驚異。她只是随便說說好不好,這裏是皇宮,又不是她的家,想怎麽挖洞就怎麽挖洞嗎?而且就算別人大方點讓她挖了,她又沒工具,也沒多大力氣,以她八歲孩童的身板,能完成這個光榮使命嗎?
她懷疑。
看着她瞪圓的大眼,閃爍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五皇子忽的心情大好,仰天笑了一聲,雙手往身後一背,施施然走了。
“殿下,我收回我的話行嗎?我是吃了吐,吐出來的我自己吃進去行不?”花傾城喃喃說着,可身邊哪還有他的影子。
她忍不住大大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今天倒黴極了,又背運又多嘴。他想出宮就讓他想辦法好了,自己上杆子大包大攬什麽?可現在好了,吐出來的,又不讓她吃進去,只能硬着頭皮想辦法了。
不就是狗洞嗎?難道還能難住她這個傾城神童?
挽了挽袖子,去黃公公處借了塊幹墨,用水顏開了裝了半馬桶墨汁,出門時又拿了刷馬桶的刷子。看着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她這才又回到宮牆下。
對着宮牆瞅了半天,見周圍沒半個侍衛經過,忙迅速的用刷子蘸着墨汁在牆上畫了個半圓形,然後再中間寫上兩個大大的字:狗洞。
大功告成。
她擦了擦手上的墨汁,拎着馬桶,兔子一樣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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