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以暴制暴)

密室之中, 華音與裴季相對而坐,相默無言的坐了大概有小半刻。

華音擡眸看向沉思的裴季,問他:“你怎麽看。”

她心中沒底,她從未想過生兒育女這一件事, 更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

所以她在聽到自己懷孕的那一瞬, 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腦子空白, 什麽想法都沒有。

裴季翻了兩個杯子,茶水倒到一半卻遲疑了,望向她,問:“茶水涼的, 你能喝?”

華音愣怔了一瞬,搖頭:“我不知道。”

她也是第 一回有孕, 而且從沒有了解過這懷孕的人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 再者身邊也沒有人懷過孕,她怎麽知道?

裴季沉默了一瞬,把茶壺放了下來, 随後道:“之後你若是想飲熱茶, 便到書房用小爐子溫一壺。”

密室透氣差,為免煙霧散不去,也就不能用爐子。

裴季取來食籃,把溫熱的飯菜取出來, 看了眼桌面上的三菜一湯,繼而又默了默。

哪怕素來殺伐果斷, 從不優柔寡斷的裴季都犯了難。

他看向華音,猶豫的問:“這能吃嗎?”

華音眉頭輕蹙:“你怎都問我, 我哪裏知道?”頓了一下,略一琢磨後,又到:“應該能吃吧,不然別人有了身子,總不該什麽都不吃吧?”

裴季想了想,還是道:“你稍等,童之與霍府醫應該還在書房外,我問問便來,其他事情,等用完膳再說。”

華音點了點頭。

她尚且懵着,估摸着裴季也好不到哪裏去。

裴季轉身正要出密室,忽然想起什麽,又轉了回來,華音眨了眨眼後,便見他把桌面上的茶壺給取了,想是拿到書房加熱。

這廂童之還在追問還未反應過來,依舊懵懵然的霍府醫,不多時,密室門忽然開了。

書房中的兩人都循聲望去,便見裴季提着茶壺從中走出,然後把茶壺放到了爐子旁,看向童之:“過來起一下火,溫茶。”

童之想了想,也只是溫給華音喝的,徑自地去起火。

裴季看向霍府醫。

霍府醫被看了一眼,不禁的背脊一挺,嚴陣以待。

“華音能吃紅燒魚,黃瓜炒肉,酸醋肉,大骨湯?”

只一句話便把霍府醫從密室時出來的疑惑給解開了。

大人,毋庸置疑的會留下這個孩子。

霍府醫心情頓時輕松了下來,大人雖然手段狠厲,殺伐果斷,不見情面,但其實也還是個有柔情一面的男人。

心情開懷地笑了笑,道:“自是可以吃的,若是大人擔憂九姨娘的話,在下可以寫一份孕期食譜出來。”

“夫人。”裴季面色淡淡的提醒。

“夫人?”霍府醫一愣。

一瞬後瞬間才反應了過來這聲“夫人”是什麽意思,意識到之後,臉色微變,随而看向溫茶的童之。

童之面無變色,臉上毫無波瀾,眼中沒有絲毫的驚訝,可見這事早就敲定了。

思緒回籠,霍府醫默了默,重新把話複述了一遍:“在下回去之後便給夫人寫一份食譜。”

裴季點頭,道:“寫好後讓我過目一二,沒問題才交給童之。”

說着看向了童之:“水溫好便送進來。”

說罷,便轉身返回了密室之中。

返回之際看了眼昏暗不透風的密室,耳邊響起了霍府醫的話,密室幽閉,恐會影響情緒……

眼神暗了暗,收起了心思,遂走進了密室之中,與華音道可以用膳了。

二人緘默不言地用着午膳,似乎都還處在一種尚未适應的狀态之中。

童之進來的時候,便察覺到了這詭異的氛圍。

暗道二人都不是普通人了,一個是掌管北鎮撫司的父親,一個是殺手出身的母親,二人無論是适應能力還是應變能力都是極好的,就是這麽兩個強悍的人,可現在竟然遲遲未适應過來。

無奈一嘆,他們要是早知有今日這種情況下有孕,當初就不該一晌貪歡,更不該在貪歡之後沒有做好避孕。

送來茶水後,童之也退出了密室,讓他們二人再待一會。

如今這華音都有孕了,裴家也終于盼得後人了,他還能如何?

也不能如何,也只能想法子來讓華音養胎安胎了。

再說等二人用完了膳後,裴季先開了口:“雖然密室相對安全,但霍府醫說得對,在這裏長久住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先搬到書房中住着。”

華音垂眸沉默,手放到了腹上,随而起頭看向他,眼神之中帶着幾分不确定:“你覺得,這個孩子來得真的是時候嗎?”

剛聽到自己有孕的時候腦子空白,什麽想法都沒有,只是覺得神奇,覺得不可思議。

可現在情緒緩過來後,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現在雖得裴季庇護,可自己處境屬實太過危險。

若是離開了這密室這書房,她可能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會吃力,更莫說還要保護腹中這麽一小塊肉。

她忽然不安了起來。

裴季沉默了一瞬,起身倒了一杯熱茶給她,複而坐下,緩聲道:“或許時候确實不對,也會有所擔心,但我們都清楚彼此不會放棄這個孩子。”

華音與他目光相對,彼此都看得出對方沒有任何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打算。

心意相通,孩子的到來也是水到渠成。因他們彼此相愛,所以就是從沒想過會有孩子,有了之後也自然而然的會去接納,期待着孩子的出生。

只是現在的處境驚險,才得不讓他們多了些擔憂。

“我被行刺了這麽多年了,依舊活得好好的,因此你放寬心,我會盡快找到辦法來解決血樓的威脅,讓你與孩子再無後顧之憂。”

華音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她起身,略有所思地走到了美人榻旁坐了下來,裴季也随後在她的身旁坐下。

華音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聲道:“我是在那樣腌臜污穢的地方長大的,所接觸到的都是如何去蠱惑人,騙人,殺人。我不知道做一個母親……”

說到最後的那一句話,華音的唇瓣有些許的顫抖。

讓她感到不安的何止只是血樓,還有她對孩子的孕育和養育全然不了解而帶來的茫然無措。

裴季沉吟片刻,才道:“我也在死士營中長大,之後也從未過過一日正常的日子,那又如何?”

繼而一笑:“沒有誰一開始做父母就有經驗的,我們不會便去學,總該能把孩子養好的。”

華音重複了一遍:“養好……”琢磨了一下,露出了擔憂之色:“萬一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性子都與你一樣怎麽辦?”

原本還在安慰她的裴季,聽到這話便不開心了,微微蹙眉的低頭看向華音:“像我的性子,不好?”

華音從他肩上起來,面帶嫌棄的數落:“猜忌多疑,自負倨傲,唯我獨尊都在一個極端之上,像你哪裏好了?”

裴季:……

所以,這小殺手就是這麽看他的?

但這話好像又是事實,讓人無法反駁。

與裴季插科打诨了半會,華音心情也暢快了許多。

裴季尚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暫時先離去,可他離開不過才一刻,童之便與女護衛來密室中把華音的床鋪被褥收拾起來。

童之道:“大人說密室不宜久住,吩咐我等收拾,讓夫人搬到書房中去住。”

華音感覺到童之的态度轉變,暗自感慨這童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婆母一般。兒媳沒懷孕前一副面孔,知曉兒媳懷孕後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但她一日裏至少能見一次童之,總歸不用再看到冷臉,也挺好的。

至于久住密室,華音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畢竟以前因不想殺人而被關了一年,而關押地方陰暗且潮濕,比這密室不知道要差了多少。

那樣的環境她都能熬過來,現在也沒有什麽熬不了的。只是霍府醫所言,她是聽了進去的,所以并沒有逞強,也就先行出了密室。

童之與女護衛收掇好了書房,又去霍府醫那處拿了剛寫好的菜譜。

因這菜譜滋補,看着就不像是裴季能吃的,若是讓廚子去做,定會有所猜疑,所以童子便去了小廚房,親自下廚。

做好後,才送去書房,讓女護衛送進去。

做好這些之後,才去尋裴季。

入了寒院中的側書房,已經有好幾個錦衣衛千戶在與裴季在議事了。

見他進來,幾個千戶都朝着童之颔了颔首。

童之把房門關上後,轉身行至裴季的桌前

裴季喊了兩個千戶的名字,下令:“先前與血樓勾結的那些官員富商,即刻抄家。”

童子聞言,擡眼看了眼裴季,默了幾息之後,還是提起茶壺往已空的杯盞中緩緩斟入茶水。

裴季再而看向另外兩個錦衣衛,令下:“把有關血樓的信息全部調動出來,已經确定是血樓的殺手,即刻不計一切将其誅殺。”

命令已下,千戶陸續退出了側書房。

人退了出去,童之端起茶水遞給裴季:“小叔忽然除去這些人,不怕會斷了線索?或是讓他們猜測到華音在府中?”

裴季接過茶水,淺抿了一口,沉聲道:“長線釣大魚太耗時了,華音現在的情況,不能拖得太久,而且一味地躲藏,恐怕只會讓血樓氣焰更加嚣張,覺着錦衣衛都要畏懼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說到這,裴季雙目陡然淩冽,有殺氣從雙目中散出,不過片刻便漫了整個屋子。臉色陰郁,語聲陰沉:“既然如此,那便以暴制暴,究竟是他血樓基業大,還是錦衣衛的本事大!看一看誰能熬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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