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傅起雲，我該怎麽辦

屋裏電視還開着，紀由坐在沙發上拿刷子給小白梳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都快把小白頭頂的毛薅禿了，偏偏自己還沒意識到，傅起雲下班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家裏的狗排排蹲在一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自打從Z市回來，就像紀由自己保證的那樣，他再也沒表現出那天在車上那樣暴躁的樣子了，反倒是每天都在家裏坐着，店也不開，沒事就溜溜狗，剩下的時候都待在家裏，只要傅起雲回家，紀由必定在沙發上坐着。

上午他還問紀由為什麽沒開店，結果對方反應出奇的大，反過來問傅起雲是不是覺得他在家裏坐着是給他丢人了。

紀由表情兇巴巴的，像只張牙舞爪的小怪獸，可語氣委屈的不行，好像只要他在多問一句紀由就能聲淚俱下的控訴他壓榨勞動力似的。

這個狀态都快一周了，傅起雲實在招架不住這樣的紀由，只好借口加班又回了學校。

本來想着下午回來就沒事了，結果現在紀由的狀态肉眼可見的不太對，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紀由也沒發現，還抱着小白不撒手，倒是大黃看見他回來尾巴搖的正歡。

傅起雲在門口站了一會，又拍了張照，想了想發給了簡知玉。

“你知道紀由他這是怎麽了嗎？”

對方大概正得空，傅起雲的信息剛發送出去就看見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喲，您終于發現不對了？”

繞是傅起雲知道這位高中同學不愛拐彎抹角也實實在在被她噎了一下。

好在簡知玉只是說話直來直去，并沒有遷怒的意思，傅起雲“你知道什麽”這幾個字還沒打完，第二條信息就來了：想知道就過來。

緊接着發過來的是一個定位。

傅起雲看了看神游天外的紀由，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簡知玉發來的定位在一個奶茶店，他還沒進去，門口一個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先沖他打了個招呼：“傅哥？”

傅起雲看向他，微微蹙眉：“您好，請問你是？”

“我啊，”男生又湊近了點，摘下口罩沖他擠眉弄眼的，“顧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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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傅起雲愣怔了下，又仔仔細細的比着自己記憶裏的高高壯壯的前桌端詳了一會兒才勉強找出些二者之間共同點來——顧鄉比高中的時候又高了點，但瘦了很多，膚色比原來深了不少，顯得眉眼深邃，比起高中時快堆在一起的五官，現在整個人都顯得立體起來，傅起雲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險些沒認出來。

“來了就進來，唠嗑留着有時間再說——”大概是看他們在外面站着沒進來，簡知玉走出來把顧鄉先拉了進去。

傅起雲跟在後面看着他們挎在一起的胳膊：“你們……”

“哦，我們現在訂婚了，年底結婚，”簡知玉坐下後沖他揚了下手上的戒指，然後一臉嚴肅的切入正題，“長話短說，紀由是不是情緒不太穩定？”

“你怎麽知道？”

“怎麽說呢，紀由有點心理問題，”簡知玉皺眉叼着吸管，“當初心理醫生還是我給介紹的，倒是不嚴重，就是受到刺激的話情緒會比較極端。”

“什麽刺激？”傅起雲沒問原因。

“也沒有特定的刺激，這點得看他自己，就是……嘶——這麽說吧，他的心結一直在，刺不刺激得到也得看他自己。”

“什麽心結？”

簡知玉看着杯子裏的芋圓沒說話，顧鄉眼睛也瞥到一邊看地板，傅起雲卻忽然明白了。

他看着玻璃上的倒影，連聲音都不自覺帶着些顫：“是……我？”

——

傅起雲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城市邊緣在夜燈反光下像個巨大的玻璃牢籠，他們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其實也只是換了個玻璃盒子。

而紀由一直都住在之前的玻璃盒裏沒有出來。

屋裏黑着，他一開門就被紀由撲了個滿懷，“傅起雲，傅起雲……你去哪了？”

“我……”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話，我知道錯了，你別說了……”紀由制止了他開燈的動作，在他身上拱了兩下，像只撒嬌的大型犬，“我以後不會了，你別再這麽晚回來了……”

“紀由，我其實——”

“你別說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紀由再次打斷他的話，兩具身體在黑暗裏緊緊抱在一起，準确的說是被纏在一起，紀由語氣急切，“傅起雲，我們做/吧。”

“啪——”

傅起雲用騰出來的手打開了客廳的燈，紀由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眯了下眼。

“紀由，”傅起雲注意到他眼底的紅血絲，拉開環着自己的紀由，“你沒有錯，我這麽晚回來是因為，我去見簡知玉了。”

“你去見簡知玉幹什麽？！”他的聲音因為猛然拔高有點破音。

傅起雲靜靜的看着他：“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紀由，你冷靜點，我去問簡知玉也是為了你好。”

“這不是為我好……”紀由的反應和他想的不太一樣，紀由順着沙發蹲在地上，“為我好的話你就行行好，裝作不知道，不要和我分手啊……”

傅起雲也跟着蹲下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我沒說要分手，我只是想和你想出一個解決辦法來。”

“傅起雲，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辦，”紀由低頭不肯再看他，聲音發澀，“五年前我就是累贅，到了現在我也是累贅，你看，我好像永遠都配不上你。”

重逢之後兩人有意無意總在回避的話題在這時候忽然被提及，像是酒窖裏還沒到年份忽然被拿出來的陳釀，只一口就辣得人想流淚。

傅起雲下意識的皺眉，眼神因為紀由剛才說的話短暫的游離了一下，“為什麽這麽想？”

紀由雙手撐着額頭：“你不懂，你是一直都是優秀的那個，一直都是我在拼命追你，可是我怎麽也追不到，除了我，所有人都認為我們不配……”

“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他猛地擡頭，眼底紅彤彤的：“可是你也從來沒想過回頭看看我——傅起雲，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沒來這裏，你會去找我嗎？哪怕是問一下簡知玉顧鄉他們，問一下我的現狀？”

紀由問這話的時候帶着點孤注一擲的兇狠，傅起雲忽然意識到幾年前就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鴻溝，現在還在，只是在他們都沒準備好解決的時候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

紀由微微歪頭直勾勾的盯着他，肩膀繃得緊緊的，傅起雲知道這是一個問不出一個答案自己絕不會離開的姿勢。

傅起雲不會也不想說謊，這時候只能實話實說：“不會。”

“果然是這樣，你對我，就和對一個流浪的阿貓阿狗差不多，我早就應該明白。”

紀由縮在一邊發出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釋然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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