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虐妻壯士傅宏浚

沈宜荏一時間也有些疑惑,這事怎得把安平侯世子都驚動了?

那蓮花池裏的奴仆究竟是自己腳滑了還是被人謀害致死?還有那奴仆會不會就是方才那小丫鬟心中談及的劉奇?

歇息了一陣的沈宜荏已恢複了平和,腦海裏的紛亂之聲也漸漸偃息旗鼓,她便含笑走到了一旁正在生悶氣的白山晴身邊,只輕聲勸慰道:“夫人乃是太過情急,白小姐可不要往心裏去。”

白山晴雖是惱怒母親不給自己顏面,可衆目睽睽之下,她也只得強顏一笑。

黃氏正在發愁該如何安置正院裏的貴婦賓客們,見沈氏的內侄女與自家女兒說起了話,又憶起方才也是她們二人相攜而來的正廳,黃氏便問沈宜荏道:“沈小姐,那蓮池一事,你也瞧見了?”

沈宜荏微怔,雖瞥見了黃氏陰晦不明的雙眸,她卻還是如實答道:“回夫人的話,卻是瞧見了。”

黃氏眼眸一轉,随後便親昵地拉住了沈宜荏的柔荑,只笑道:“既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往後院去瞧一瞧吧。”說完,又轉頭望向臉色鐵青的沈氏,只道:“勞煩國公夫人為我照管一下小女,一會兒我便派人送些雙陸過來,你們也好消磨消磨時光。”

這便是要沈氏為她主持正廳事宜的意思了,若是換作平時,沈氏自然是不願意的,可這黃氏陰毒刁鑽的很,竟把宜荏一同叫去了後院,那傻丫頭素來是個沒心眼的,說不準這黃氏便要往她身上潑些髒水,諸多擎肘下,沈氏也只得應下。

“都是一家子親戚,說這些生分話做什麽?只是我這侄女素來膽小,只怕會給夫人添麻煩呢。 ”沈氏便只得不情不願地擠出了一個笑容,邊笑着她還邊朝沈宜荏使了個眼色。

只是沈宜荏卻記挂着那小丫鬟心聲中的“劉奇”,她總覺這兩件事間隐隐有些聯系,她雖只是個弱女子,卻也是個良善赤誠之人,這事已是被她撞上了,她也無法硬着心腸袖手旁觀。

若那奴仆是失足溺死便罷了,可若是他乃是被人謀害致死,自己興許能尋出些蛛絲馬跡來,也好還他個公道。

沈氏的眼色落了空,她心內也存了氣,只瞪了一眼木讷的沈宜荏後,便也賭氣不再管她。

白山康派來的小厮還在一旁焦急地候着,黃氏也不願再耽擱下去,她便帶着沈宜荏一同走去了內院。

幸而黃氏自恃身份,即便心內急火如焚,行走間的步伐也是優雅成風、不急不緩,沈宜荏方才停了這“心聲”之症,見黃氏步調和緩,她便也在暗地裏松了口氣。

蓮花池旁,兩位挺拔隽秀的男子正斂容望着池裏那具男屍出神。

待沈宜荏走近時才發現,左邊那一襲青竹錦袍的男子竟是世子表哥,另一位男子則生的與黃氏十分相像,一瞧便知是安平侯世子。

只是他二人此刻的表情,實在是太……如喪考妣了些。

黃氏也是一臉擔憂,只問道:“你二人怎得都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何事?”

白山康頓時像焉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腦,只嘆息回道:“母親,我們府上的奴仆溺死在蓮花池裏了。”若沈宜荏沒聽錯的話,這安平侯世子的語調裏還帶上了一層濃厚的悲怆。

沈宜荏倒是有些驚異,這安平侯世子面上瞧着纨绔不羁,一襲倜傥袖袍,端的是風流潇灑,可私底下卻是個仁善體貼的主兒,連下人不慎落了水都傷懷成這幅樣子?

沈宜荏便也對這安平侯世子生了些許好感,只是她尚且想不明白,這奴仆當真是溺水而亡的嗎?

黃氏也懷揣着同樣的疑惑心思,自己生的兒子,性子如何她最清楚,康兒平素可不是個體恤憐下的,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興許是這蓮池邊上路滑,那奴仆不慎滑了一跤摔了下去,也是有的。”黃氏便只得含糊其辭道。

傅宏浚聞言,黑沉的臉色便又黯淡了幾分,他雖竭力保持平靜,可語調中的不忿卻怎麽也掩蓋不住,“舅母,此事還需徹查才是,今日可是舅舅的生辰,這下人又怎麽會無緣無故往內院來?定是有人蓄意謀害。”

黃氏的臉色便也有些不大好看,這兩個人今日一個賽一個的左性,正院裏多少刁鑽貴婦等着瞧她的好戲呢?便是這下人當真是被謀害溺死的,也得忍過了今日才徹查才是。

黃氏便只得将心口冒上來的火氣強壓下去,便尴尬一笑,對那傅宏浚柔聲說道:“浚兒,今日諸多賓客,若将這事鬧大了,舅母還要不要做人了?不妨明日再仔細查一查,如今最要緊的還是要将這可憐小子撈上來才是,舅母明日定會封了厚厚的銀子送予他老子娘,好全了這場主仆情誼。”

傅宏浚尚未出言,這白山康卻先跳了出來,只心痛萬分地跺腳嘆息道:“母親,你可知那人是誰?待過了今日,如何還能追查的出那殺人兇手?”

黃氏見自家兒子如此激動,便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說道:“還能是誰?不過是我們府上的一個奴仆罷了,瞧那樣子,也不像是家生子,多半是外頭買來的,你若憐惜,多賞些銀子下去便是了。”

白山康耗了如此多的銀錢與心思才将那劉奇安插進了自己府上,為了保全他的性命,足足忍耐了一個月才将此事告訴傅宏浚,可偏偏就在今日,他正要帶表弟去見這重要線人之時,卻發現他已溺死在自家荷花池內,這叫他如何能平靜下來?

傅宏浚見他似是有些情緒激動,只怕他會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出來,便奪過了話頭,對黃氏說道:“舅母,這個奴仆名叫劉奇,我與表哥托他去辦了些事,這裏間涉及不少銀錢,他如今橫死,便是因有人起了謀財害命的歹心,這樣的人藏在舅母府上,宏浚實在難安。”

黃氏聽了這話,額上才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她只驚恐萬分地問道:“謀財害命?”

若當真有這麽一個歹徒藏在她府上,那的确是不能就這樣善罷甘休,殊不知內院裏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仆婦,遇到這樣窮兇極惡的歹徒,可只有等死的命。

“去外院把護衛和未當值的小厮都叫來,再把大門關上,不必驚動正院裏的貴客。”黃氏便對她的陪嫁黃嬷嬷如此說道。

傅宏浚見舅母将他的話聽了進去,臉上的神色便也和善了許多,他向後一瞥,卻望見了黃氏身後默不作聲的沈宜荏。

“你來這裏做什麽?”傅宏浚蹙眉問道,話裏已是有些不悅。

他雖對表妹并無什麽男女私情,可這沈家表妹嬌柔怯弱,若是遇上了那亡命之徒,只怕頃刻間便會死于其刀下,為了安全起見,她很該待在正院才是。

沈宜荏見傅宏浚如此冷硬嚴肅,當下便斂起了美目,只一副低頭不敢說話的樣子。

傅宏浚見她如此惶恐,心中也有些後悔,表妹到底只是個嬌弱女子,雖平時心機重了些,可到底不是什麽作奸犯科的惡人,自己不該如此語氣嚴酷才是。

“罷了,這裏人多眼雜,你便回正院去吧。”傅宏浚便軟了語氣道。

沈宜荏正在心內盤算那小丫鬟所想的劉奇一事,卻冷不丁聽見世子表哥要将自己趕去正廳,再三權衡之下,她便壯着膽子說道:“表哥,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因不好解釋自己的“心聲”之症,沈宜荏便只敢與傅宏浚一人密談——相比極不熟悉的黃氏和白山康,她還是更相信表哥一些。

傅宏浚見沈宜荏正擡着一雙濕漉漉的靈透眸子望向自己,心下便似漏了一拍,表妹想與自己說些什麽?莫非是那些小女兒家的情思?可他有正事在身,如何能分心應付表妹?

不對,便是他沒有正事要忙,他也不能回應表妹的這一汪情思,他并不喜歡這樣哭哭啼啼的嬌弱女子,這話還是要尋個日子與表妹說清楚才是。

“我如今正有要事在身,表妹若有事,便等回了府上再與我細說罷。”傅宏浚便正了正臉色,随口敷衍道。

沈宜荏卻沒想到表哥會拒絕自己的請求,心內的委屈與糾結便一齊泛了上來。

表哥不肯聽自己說話,這可怎麽辦才好?她若是将那大廚房的丫鬟知曉劉奇溺死一事說與黃氏聽,黃氏定會反問她,“你是如何知道的?”,界時她該如何回答才好?

沈宜荏這幅愁苦的模樣在黃氏的眼中卻是她在扭捏勾人的鐵證,當下黃氏便沉了臉,只說道:“宏浚說的很是,你便回正廳裏去吧。”

沈宜荏本就臉皮薄,又接連被傅宏浚與黃氏一齊趕往正廳,當下便紅着臉躬身應道:“是。”說完,便煙煙袅袅地離去。

黃氏瞧見她婀娜多姿的纖瘦背影,以及她不敢邁大步行走的矯揉造作之态,心內又是泛上了一陣嫌惡。

天生的狐媚子,和她那個以色侍人的姑母一樣。

傅宏浚見沈宜荏離去時的背影寂寥又清瘦,且她也并無什麽惡意,自己如此生硬地驅趕她離去,是否有些過分?

他當下便有些悵然,只望着沈宜荏的背影發愣。Ding ding

還是黃氏輕咳了一聲,将他紛雜的思路拉了回來,“好了,我們先往前頭去吧,自會有人将他撈上來。”

傅宏浚與白山康便一齊跟在黃氏身後,朝着前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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