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早上九點整,楚芸将車停在了陸今家門口。

見陸今上了車之後還在活動脖子,一動就嘎巴響,楚芸心疼道:“怎麽啦寶貝,落枕了”

“昨晚看劇本看着看着在桌邊睡着了。”

楚芸苦口婆心讓她留意點身子,要是狀态不好可是很影響試鏡的。

“而且你不是還受傷了傷着哪兒了啊那天我也沒來得及問。好點沒有要去醫院看看嘛”

陸今沒立即回答楚芸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了困擾她的那個夢,撐着腦袋的指尖染上了耳朵的溫度,微微有些燙,很不自然地改變了坐姿,将随身帶着的《烽火》劇本攤開,一邊翻看一邊鎮定地說:

“沒什麽,耳朵破了點皮。”

“哦”正巧在等紅燈,楚芸回頭給了她一個微妙的眼神。

陸今和她對視——楚芸是不是知道她和朝辭的事了

昨晚豐碑獎現場,朝辭和她一塊兒坐下之前,不僅和王艋有個小沖突,最後還被朝辭喪心病狂地咬了一口。

即便現場環境再暗,也不可能沒人發現。

作為萬衆矚目的頒獎典禮,現場的直播攝像機、媒體、站姐……大大小小的鏡頭全程都會緊盯着時隔三個月才現身的朝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人拍到她所在的位置,發現她倆的互動,更不用說文娛界的“包打聽”楚芸了。

陸今一直在留意,從昨天晚上到今早,網上沒有任何關于她和朝辭互動的消息。

沒看見外界對她倆同框反應的蛛絲馬跡,倒是收獲了滿滿一眼對她的謾罵和對她妹妹的惡意。

所以昨晚她和朝辭近距離的接觸,并沒有發酵。

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和朝辭過于親密的互動被晶銳的公關壓下去了。作為經紀人,楚芸這會兒肯定免不了對她一頓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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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今已經想好怎麽跟楚芸一塊兒譴責朝辭了,誰知楚芸根本就沒有順着她耳朵上的傷提到朝辭,就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樣,換了個話題:

“沒事就好。你呀,紙糊的身子拼命三郎的性子,拍戲弄得一身傷,出席個頒獎典禮也會弄破耳朵。膝蓋是不是還沒好明白傷得繼續治,專家號我也給你繼續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年紀輕輕可不能被傷痛糾纏。”

“嗯,謝謝……”

“感覺你有點心不在焉因為一會兒要去試鏡,緊張”

陸今更納悶,楚芸真的不知道輿論并不是晶銳公關了腦海裏有個荒唐的念頭——難道沒有人看見這一切陸今陷入了沉思,一時沒回答,楚芸就當她默認了。

楚芸繼續寬慰她:“以前你可不是這樣。越是難的角色你争取的時候不是越興奮還在擔心桂宮麽”

楚芸說着話的時候已經将小董接上車了,她拍拍小董的肩頭,笑道:“有我和小董幫你保駕護航,怕什麽啊。”

都快到桂宮會所門口了,楚芸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沒連接藍牙,将車靠邊停接了電話。

“嗯,康總早!之前在開車呢。啊,您說……嗯什麽!怎麽會這樣我靠劇組是瘋了嗎這……我也走不開啊,我今天陪今今寶貝去試鏡呢。啊……這,那,好吧,行行行,我這就去!”

楚芸挂了電話,火急火燎地說:“寶貝,恐怕我沒法陪你去桂宮了。你知道小林嗎就是今年剛剛簽進公司的那個小姑娘,前幾天不是進了一個古偶的劇組麽,剛才說她吊威亞的時候摔了,好像還摔得不輕。她現在經紀約都是我在帶,公司連個助理都沒給她招,出了這檔子事兒康總都想親自去看看,但實在走不開,我現在得代表公司去醫院照看她,還要跟劇組談工傷和索賠的事兒。”

陸今對那個小林有些印象,吊威亞摔了這可是大事,弄不好是要落下殘疾的。

陸今擔憂地拉住楚芸的胳膊,追問道:“公司給她買保險了嗎摔到哪兒了嚴不嚴重”

“這個……得等我去看了才知道。”楚芸避開了陸今真誠詢問的眼神,很快轉移了話題,“我将你送到桂宮門口,保安會将你送進去和張聞導演見面。小董,你跟我一塊兒去醫院,今天公司太忙了抽不出人手,你跟我去幫幫忙。”

陸今和小董聽她這麽說,下意識互相對視了一眼。

小董長了張圓臉,看上去像個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實則以前是職業散打冠軍,還配了一副和他那張可愛的臉絲毫不違和的直腸子。

他直接拒絕了楚芸:“我是小今姐雇來的,我得陪着她。”

車廂裏有一瞬間的安靜,最後還是楚芸幹笑了幾聲說:

“好,好,小董,你跟着你的小今姐好好保護她,她可是我們晶銳的心肝。”。

桂宮會所最隐秘的院子裏,有一間寬敞明亮,搭建着一層玻璃頂的房間。

知道的人明白這兒是金先生的辦公室,不知道的一瞧見滿屋子金絲楠木的家具,還以為是前朝某位巨貪的府邸。

坐在房間中間皮質沙發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青年,從面相看不過二十出頭,但他眼中複雜的沉緒卻和年輕的皮囊不太匹配。

這青年就是桂宮會所的主人,金先生。

金先生有些出神地思索着什麽,下意識撫摸桌上的擺件。

這擺件由純金打造,大得幾乎頂到橫梁,無數的金色銅錢堆積成一座小山,托着一枚更大的元寶。

無論晝時還是夜時,這辦公室裏所有的妝飾都綻放着讓它主人心曠神怡的銅臭味。

可當下,即便是備受寵愛的珍寶也未能安撫住主人浮躁的情緒。

昨晚,金先生終于鼓起勇氣将語音發了出去。

【大人,我知道您老人家很忙,可這件事只有您能幫我!能讓我去拜訪您嗎不耽誤您太長時間,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好!】

到現在也沒等到回音。

套着金殼的手機在金先生的手裏掉轉了好幾次,突然響了起來,金先生手一抖,沒接住,直接砸在桌面上。

他趕緊将手機捧起來,發現來電的并非他等待已久的人,而是張聞。

金先生焦躁地短嘆了一聲,将電話接通,按下公放。

“說。”

電話那頭的張聞沒見着金先生的臉,已經能從他充滿火氣的聲音中聽出他的情緒。

張聞一向都是小心翼翼地侍奉這位大靠山。

“金總,人到了。”

“誰啊”金先生摘下金絲框眼鏡,皺着眉頭丢出這兩個字。

“就是之前您提到的那個姓陸的小演員,今天來‘試戲’了。”

擦眼鏡的動作停了下來,火氣一瞬間從金先生的眉宇間散去不少。

金先生揚着調子說:“讓她在小花園的茶室等我。”

“好……”

挂了電話,聽出金先生的情緒被安撫了,站在院前的張聞叉着腰,歪着嘴咬嘴皮,越想越覺得怪。

這真不像是金先生會幹的事兒。

他跟着金先生也有八十年了,對金先生算是略有了解。

金先生從來只愛賺錢和搜刮各種古董,一心擴張生意版圖,仿佛這世間只有斂財這一件事可做,對女人或男人這等俗事向來不感興趣。

桂宮是金先生的地盤,這兒聲名狼藉還是因為張聞暗地裏折騰才不小心鬧出了點兒爛名聲。

金先生一直都知道張聞的小動作,卻從來未提,默認他手下人在他的保護傘下為所欲為,只要将他交待的事兒辦妥了,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有這麽一個背鍋的大靠山在,張聞自然越來越放肆。

只要是想上他的戲,就不可能逃過桂宮這一遭。

陸今橫掃各大新人獎那陣子,張聞其實有注意過她。

這小姑娘和他喜歡的熟女不太一樣,身材不火辣眼神不妩媚,反而冷冰冰的,看着和“性感”這兩個字挨不上邊。

甚至在很多場合她都穿得過于保守,頂多露個鎖骨,連後背都沒人見過,完完全全是女明星裏的異類,一身的傲氣讓人覺得紮手。

可以想象陸今在床上肯定也是個悶葫蘆,連聲都不吭的那種,得有多無聊。

張聞一直都對她興致索然,先前她公司來談《烽火》褒姒這個角色的時候,張聞很快婉拒。

《烽火》可是他跟前最重要的項目,目标票房十億往上,他要将“褒姒”這個角色當成鈎子,釣他想睡的女演員。

他已經将目标列成了名單,打算挨個邀請“試鏡”了,沒想到金先生卻在這當口讓他找陸今過來聊聊。

難道是晶銳越過他,直接找了金先生要陸今上《烽火》

金先生一反常态居然要見她,莫非金先生好她這一口至于嗎真他媽的壞人好事。

張聞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大踏步向小花園的茶室走去。

金先生仔仔細細梳理他那油頭粉面,确定鏡子裏的自己美得毫無破綻。

一切準備就緒,就要往小花園去的時候,突然有人過來敲門。

“金先生,有貴客到。”

“沒空。”金先生正領帶的時候張合着嘴,似乎一會兒下巴要有大幅度的動作,得率先活動開下颌骨,“我有要事,什麽人都讓他先等着。”

門口的人猶豫地說:“金先生,是、是大人來了。”

金先生正活動着的嘴突然停下了動作,極度震驚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顯得分外滑稽。

“真的是她她真的來了!”金先生毫無形象地叫起來。

“是、是她。大人已經到門口了。”

金先生立即打電話對張聞說:“姓陸的那邊你先去盯着,無論如何別讓她離開。我一會兒再過去。”

張聞:“是。”。

保安開着觀光車,帶着陸今和小董穿過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抵達小花園深處的茶室。

“小今姐,這兒好暖和,還四處都是花,跟春天似的。”

穿過小花園的時候,小董在陸今耳邊低語。

不怪小董驚嘆,陸今也覺得很神奇。

三九天的北方即便在室內想要反季造景都不是件容易事,何況還是戶外。

這兒溫暖如春,小董走着走着都将羽絨服給脫了,陸今也裹不住,将厚外套挂在手臂上。

一位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從斑駁的花影中端着一個托盤走過來,半蹲在她們面前,微笑地對陸今說:“二位請稍後,先喝喝飲料。”

“謝謝。”陸今低頭不小心看見那女人豐滿的胸口,微微一愣,随後很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那女人似乎洞察出了陸今的局促,有些意外又好笑地多看了她兩眼,走了。

陸今:“……”

不會是被人誤會了吧

陸今有些羞惱,都是因為朝辭,最近她整個人怪得要命。

陸今極力将自己帶入到劇本的世界裏,忽見花影深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過,一下子直起了後背。

朝辭

她怎麽會在這

“小今姐”小董見陸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某處,跟她一塊兒張望,什麽人都沒見着,只有幾片随風而落的花瓣。

“怎麽了”小董問。

“沒事……”

一定看錯了,朝辭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陸今揉着發痛的太陽穴,這都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朝辭:今今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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