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本以為很快就會退去熱度的耳朵,一直到朝辭家都還紅彤彤的,熱得陸今一直都想要再揉捏一番。
可想到朝辭那句軟話,陸今幾度想擡起來的不安分的手,又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這個社區距離市中心不近,看到遠處隐約可見的山脊,她就知道這一帶屬于近郊了。
朝辭開車又不是那麽特別快的人,整整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她甚至沒有變過道,全程沒有剮蹭的可能,陸今甚至都沒感覺到明顯的颠簸就到了目的地。
這社區全是疊拼和洋樓,很安靜。
本以為朝辭家會在社區比較隐蔽的深處,沒想到她開着車沿着一條盤山公路往上,又開了近兩公裏,才在山頂的一處獨棟別墅停了下來。
從朝辭的院子裏可以俯視整個社區,遠眺遠處市中心的燈火闌珊。
陸今透過車窗往外只看了一眼,便被這處壓抑又隐蔽的美迷住了。
這兒的夜景很美,但別墅的主人卻和美景保持着冷淡的距離,仿佛只是個過客,只負責欣賞,沒有融入的興趣。
“陸小姐,到了。”朝辭将車停進了院邊一處三合的車庫裏,示意陸今可以下車了。
即便這兒獨門獨院,可陸今在文娛圈子裏待得這些年,被公開的、隐蔽的攝像機拍過不少次,也吃過虧,愈發謹慎,每回在陌生的地方下車前都會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相對于陸今的小心翼翼,朝辭對自家的安保和私密性似乎非常放心,直接推開了車門。
可即便再私密的場合,被偷拍到的隐私還是不計其數。別說朝辭家只是在山頂,就算是坐落在摩天大樓上,依舊會被那些不懷好意的鏡頭捕捉,一覽無餘。
陸今雙手拉着胸前的安全帶,歪了歪腦袋,帶着擔憂的情緒問道:“我今晚真的要住在你家嗎萬一被拍到的話……朝小姐應該明白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朝辭站在車外,見陸今要說話可能還沒這麽快出來,便将車門合了起來,沒鎖,這樣不僅能聽到陸今的聲音,車外冷空氣也跑不進去。
聽完陸今的疑問,朝辭将薄薄的外套套上,于冬夜的寒風裏回眸,眼角依舊泛着一抹淺紅,微微張啓的紅楓色的雙唇,非常篤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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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被拍到。”
大概是因為這短短五個字說得過于肯定,加上朝辭這兩次幫陸今解決麻煩又解決得太幹脆利落,讓陸今潛意識裏多少有了安全感,即便她明白朝辭出現在桂宮會所,多少和金先生有些往來,可現下她安然無虞,便不想浪費朝辭的好意,沒再猶豫,很快便随着朝辭下車了。
也是……
陸今跟着朝辭一前一後往大門口去的時候,想起一件事。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朝辭在文娛圈裏十多年了,從來沒有過任何緋聞,甚至連□□幾乎都沒有。
至于為什麽說“幾乎”,那是因為唯一可以稱得上□□的,就是和陸今本人的“不合”。
這麽說起來,陸今又想起了那件事——豐碑獎頒獎典禮那晚,上千人的公開場合,兩人親密接觸這件事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好像除了她們兩個當事人外,沒有任何人看到。
這也是朝辭所為
被寒風吹盡雲層的夜空裏,圓月變得更加清晰。
朝辭打開了院門,無聲地站在門邊,等着客人先進去。
這倒是她在人前一貫禮貌的風格。
只是在走進那複古的高聳鐵門時,森然的金屬摩擦聲讓她汗毛倒豎。
朝辭客氣的舉動恰如其分地染上了一層請君入甕的詭谲。
面前的獨棟別墅被月光下看不真切的植被覆蓋,黑壓壓地交疊出厚重的影子,性冷感的灰色牆面沒有做任何設計造型,毫無趣味可言。站在院子裏,陸今依稀能夠看見狹窄的二樓窗戶裏透了些微弱又神秘的光。
身處隆冬戶外的陸今受到特殊體質的照顧,依舊沒有感受到寒冷,反而因為反常的環境出了一層冷汗。
“陸小姐。”似乎察覺到了陸今的猶豫,朝辭從她身邊走過,打開了一樓的大門,“請你放心,我這兒很安全,也沒有旁人。今晚你睡樓上,咱們不會碰面的。”
被看穿了膽怯的陸今立即大踏步上前,和朝辭擦肩而過,走進了屋子裏。
倔強的側臉從朝辭的眼眸內一閃而過,牽動起她淡淡的、不自覺的笑意。
在合上門的時候,朝辭拿出手機,給小宿打電話。
此時的小宿早就辦完事回來了,但見朝辭居然把陸今帶回家,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這麽多年來,這棟房子的客人除了偃沨之外,陸今是第一位。
小宿拿不準主人的想法,不敢貿然出現,只好坐在院子裏的樹上,屏住了氣息,等待主人發話。
口袋裏的手機總算是震了起來,小宿一秒接聽:
“主人,我已經将那個姓董的助理送回家。幫他解了妖毒之後已經昏睡過去,沒什麽大礙了。”
“辛苦你了小宿。”朝辭說,“早點回來休息。”
“嗯……”小宿看着遠處朝辭的背影,想了想,道,“先前傅老板說您想要的東西已經到了,我一直沒來得及去取,現在就去,可能沒這麽早回來。”
“好。”朝辭進屋了,“麻煩你了小宿。”
“應該的。”
挂了電話,小宿摸了一下寬大的口袋裏已經從傅老板那邊拿回來的木盒子,穩穩地靠在樹幹上,打算就在這兒對付對付。。
和房子外立面風格完全一致,屋子裏也是灰色的主基調,所有的妝飾簡潔而硬冷,連環境照明都沒有,只有一些散落在各個角落裏的氛圍燈。
簡單到簡陋,安靜到寂靜,讓陸今想到了最近很流行的“侘寂”風。
這和朝辭一貫表現出的親切溫柔大相徑庭。
朝辭鞋跟敲擊在地面上,緩慢而響亮的聲音在蕭然的空間內回蕩。
陸今站在客廳正中,站在那組沒有靠背,看上去一點兒都不舒适的黑色沙發之後,被牆上那幅巨大油畫吸引了注意力。
這幅巨大的畫挂在玄關之後,一進客廳最最醒目的位置。陸今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恐怕沒有任何一位客人進屋之後能夠忽略它,很明顯是主人刻意為之。
或許是因為尺寸過大,也或許是因為畫裏的朝辭那張漂亮的臉帶着深海般自持的內斂,卻又有着攝人心魄的執着,仿佛要用一雙眼睛将凝視她的人牢牢鎖進她的眼眸裏。
這份獨特的氣氛,讓畫染上了一層不可言說的神性。
畫裏的人是朝辭,毋庸置疑。
可又有點不像她——陸今琢磨着。
和以往展現在人前的客套不一樣,這幅畫裏的朝辭,迸發着難以言喻、灼人的、真實的熱情。
這一切,或許是給予畫者的。
朝辭對畫這幅畫的人,有特殊的感情嗎
朝辭發現陸今駐足在原地,正看得出神。
燈光落進陸今專注的黑眸裏,像兩簇明亮的火焰,點燃了倒映在瞳孔裏的面龐。
陸今的氣息很快侵占了整個空間,朝辭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加快了呼吸的頻率。
她定了定有些搖擺的神志,強迫自己從陸今身邊離開,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邊,打斷了陸今專心欣賞的興致。
“二樓南卧收拾得很幹淨,也很安靜,你今晚可以睡在那。洗漱用品和睡衣都是新的,應該合身。”
“嗯……”陸今回過神,有些悵然地低聲應道,“好,謝謝。”
陸今聽朝辭強調“很安靜”這一點,有些奇怪。
她睡眠狀态不太好,的确需要非常安靜的環境才能保證能夠順利入睡。為什麽朝辭會知道……
陸今沿着寬敞的樓梯緩緩往上走的時候,看朝辭打開一樓的房間門,走了進去,輕輕合上。
朝辭分明就是一位冷淡的主人,交待好一切之後便幹脆地離開,讓客人自行去客房,連帶路的興致都沒有。
“能不能別瞎想了。”
陸今揉了揉又有些發悶的心口。
畢竟喜歡安靜的睡眠環境應該是大部分人的需求,怎麽可能是朝辭對她特別的照顧陸今按照朝辭的指示走到二樓南卧。
這一路都很昏暗,宛若在洞穴裏行走,但複古的壁燈倒是一路跟随,讓陸今沒有真正摸黑摔倒的可能。
和這一切冰冷和隐蔽不太協調的是,她居然聞到了清晰的花香。
仔細觀察,她發現整個走廊的牆上、壁燈邊都釘着一個小花架,裏面精心搭配着不同顏色的鮮花。
推開卧室的門,這兒的落地燈已經打開了,厚重的窗簾拉了起來,桌上擺放着幾盆水粉色的花毛茛,猶如絲綢一般質地的花瓣,脆弱又美麗。
陸今幾乎第一眼就迷上了這幾盆花,靠近輕嗅,花香也是讓她一秒愛上的恬淡。
這間卧室依舊不算明亮,但每個細節都散發着溫暖和令人舒适的氣息。
用玻璃門隔開的浴室裏,浴缸放好了水。
陸今往裏看了一眼,睡衣和各種洗漱用品都置備齊全,完完全全五星級酒店的服務。
和現代酒店不同的是屋子裏随處可見擺放整齊、呵護備至的老物件。
一只封存在皮質盒子裏,用玻璃面蓋住早就不會走的老式手表;架在筆山之上,顯然已經用過無數次的毛筆;年代遠久卻依舊光亮傲然的戒指,以及古香古色的全身銅鏡……
全都是能讓人內心寧靜,有沉甸甸故事感的古董。
陸今被這些帶着歲月痕跡的老物件吸引着,慢慢走到了銅鏡前。
這銅鏡和現代玻璃平面鏡不太一樣,照着人有些模糊。陸今往鏡子裏看了一眼,大概是因為一些凹凸不平之處,讓她的五官有了微妙的變化,竟像個陌生人。
陸今心咚咚地跳了幾下,立即收回目光。想起今天在桂宮始終出現在她身後的張聞,她心跳越來越猖狂,默念着大悲咒,速速将自己投入浴缸裏。
浸入溫度正好的浴缸時,陸今難免想到一個問題。
這麽大的宅子裏的确沒有別人的氣息,我從樓下走上來,完全沒有看到管家或幫傭,那麽這一切體貼入微的準備都是誰來做呢不可能是朝辭本人,全程她都和我在一起。
還是說……朝辭早就想到今天會帶我回家,所以提前準備了想到這裏,陸今不自然地抱住了雙膝。
但也不合理,這一缸熱水的溫度分明是剛剛放好不久的,這個天氣即便屋內的暖氣足夠,也會涼得很快。
大概是傭人知道有客人來就提前離開,或者朝辭家的都是智能家居,能用手機app操作吧在桂宮裏遭遇的詭異點滴,混雜着最近一系列的怪事沖進陸今的腦子裏,讓浸在熱水裏的她後背都不自禁地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別想了,別胡思亂想。
陸今用力捏着自己軟軟的小臉。
這世界上哪有什麽怪力亂神肯定都是人在作祟。
為了将恐懼感壓下來,陸今将現代科技的代表産物智能手機拿了過來,特意打開了聲音,連鍵盤的聲音都全部開放,靠在浴缸邊查看消息。
因為工作關系她微信常年處于消息爆炸狀态。
她大致看了一遍,掠過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點開和妹妹的置頂聊天。
陸綿當然不知道她姐今天過得如何驚心動魄,兩個小時前拍了一張歲月靜好的晚飯照片給她。
青椒牛肉蓋飯。
【我自己做的晚飯,很香。先發給你饞你一下,等你周末回來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哈。】
陸今看着圖片,笑了,苦口婆心道:【不能只吃肉,要多吃點綠葉蔬菜哦。】
回複了妹妹後,她将跟工作有關的信息一一回複。
查看信息的過程中,陸今留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楚芸居然沒有發微信給她。沒提她去看望摔傷同事的結果,甚至沒問陸今試鏡的結果。
就像是在回避着什麽,很反常。
陸今将手機握在手中,思索着今天在桂宮的前因後果。
想起楚芸離開前的種種細節,陸今心裏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大概是浴缸裏的溫度實在太舒服,也有可能是她真的太累了,渾身酸軟的她思索着思索着,竟在浴缸裏睡着了。
噗通,手機滑進了浴缸裏。
浴室的玻璃門前有個身影,猶豫了一會兒後,輕輕一聲嘆息,推開了門。
剛剛洗完澡的朝辭穿着輕薄的睡袍,帶着水汽的長發有些不服帖的淩亂,細長的雙眼本該鋒利而薄冷,可凝視着躺在浴缸裏縮成小小一團的陸今,只剩下柔軟的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朝辭:今今,我……我進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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