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二位回房之後做了什麽,偃沨都不用猜,看朝辭差不多半小時就從陸今的卧室出來便知道,肯定還是和以前一樣。

吃是肯定沒吃了,陸今把她吃了她都不會咬陸今半口。

偃沨用發絲想都知道,朝辭不僅沒下嘴,肯定還将她的小寶貝安然無虞地送到了床上,一副沒有世俗欲望的模樣幫她的小嬌妻換上了适合入睡的舒服睡衣,然後坐到床邊靜靜地陪着她。

待她平靜入睡之後,給她蓋被子,再換好屋子裏的花,把一切細節都布置妥當。确定明早陸今蘇醒之後周圍的一切都會給她祥和與惬意,朝辭這才會獨自離開。

這麽多年,陸今一世一世地轉世,朝辭都是這麽做的,連偃沨都看膩味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如今看見陸今好端端地出現在眼前,偃沨可一點都不驚訝。

小宿昨晚就馬不停蹄地辦事兒去了,朝辭讓偃沨回去休息,偃沨嘴上答應,可想想最近發生的事兒多少有些放心不下,昨夜便在露臺喝了一夜的酒,望着漆黑的夜空,警惕着那潛伏在黑暗深處随時都有可能出現的魑魅魍魉。

除了随手捏死了幾只嗅到陸今氣息本能地被誘惑而來的小妖之外,一夜無事。

看來藏在幕後之人還挺沉得住氣。

待陸今醒了,偃沨察覺到消失了一整夜的朝辭氣息也跟着陸今一塊兒,重回人界。

有陸今的地方就有她。

将手邊的酒瓶子全都收拾好,下樓,偃沨不禁覺得好笑。

她這老朋友即便是上古妖獸可到底是犬科,有時候辦出的事兒真沒眼看。

“我來給朝辭送點東西,這就走了。”

此刻和陸今面對面,偃沨也沒想要暴露自己除了人類之外的身份。

陸今對朝辭在文娛圈裏的人際關系還是挺了解的,背地裏沒白關注這麽多年,可也沒想到朝辭和嚴沨這兩個明面上完全沒交集的兩個人居然是朋友,還是能在這棟冷冷清清的宅子裏随意進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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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沨就要走的時候,朝辭卧室的門開了。

站在門內的朝辭看上去氣色還不錯,只是臉色還是略顯得有些蒼白,看上去有點怕冷似的,睡裙之外還套了一件立領大衣。大衣厚重的領子翻了起來,正好将她脖子遮得嚴嚴實實。

大衣裏面穿着的是和她唇色十分相近的綢面長裙,看上去質地和陸今身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沒有那麽多小兔子的萌圖案,更加成熟性感,襯得她風韻綽約。

或許是還有些倦意,朝辭含笑靠在門邊,眼睑微合,整個人散發着剛剛睡醒的慵懶氣息。

“嚴沨小姐這就要走了麽不留下吃個便飯”

偃沨看了一眼餐桌上只有陸今一人份的早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自打她認識朝辭以來,便知道她邪咒纏身不吃不喝,所以也從來不在她面前吃東西。即便認識千年,偃沨也從未有過想要和朝辭一塊兒“吃飯”這個念頭。

她自然也明白朝辭這話只不過是當着陸今的面,想要讓此刻的場面停留在人類普遍認知的客套流程,不讓她別扭。

可真是面面俱到。

“不用。”偃沨說,“我忙得很。有事再聯系吧,朝辭小姐。”

說完偃沨就離開了。

陸今目送偃沨出門,神情有點緊繃。

朝辭對她說:“陸小姐別害怕,她是有點兒兇,不過沒有惡意。”

“嗯……我沒有害怕。”

本來陸今是想說“我不會怕你的朋友”,可這話感覺略有親密的嫌疑,即便她倆昨天的确有了一些身體接觸,也被她知道了朝辭的秘密,正因如此,她倆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微妙。

陸今到底只有二十歲也沒有談過戀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現在的關系,也不知道朝辭現在是怎麽想的。

陸今想到昨日朝辭摟着她的緊密感,一時間不敢看她,有些匆忙地将目光移開。

“那就好。”幸好朝辭沒有讓陸今為難的打算,很快轉移了話題,“陸小姐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還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剛起床的時候倒真的有點難受,這會兒動彈了一會兒倒是好了點,陸今依舊看着地面,不知道自己的臉有沒有變紅的跡象,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不好的感覺了。”

朝辭安靜地看着她落滿了日光的纖長睫毛,随後對她颔首,走向餐桌:“那就好,陸小姐可以先吃早飯墊墊肚子。因為昨天的遭遇我猜測你今天胃口未必會太好,所以今天的早餐給你準備了一些對胃口比較友好的清粥小菜……”

“你呢”陸今有點兒着急地打斷她悠然介紹早餐的話。

朝辭回眸看她。

“你昨天受了那麽重的傷,現在怎麽樣了,有好一點嗎”

陸今這雙漂亮的眼睛,對上不喜歡的人時冷若冰霜,紮得人寸步難行。可面對喜歡的人,很自然地蒙上一層晶瑩,配合着綿軟的聲音,恰有種含羞帶怯的情愫。

朝辭淡笑着說:“有陸小姐幫我治療,不好的話多沒禮貌。”

陸今微微一愣,不知道朝辭說的是真心話,還是一句安慰她的俏皮話。

陸今跟着朝辭慢慢走向餐桌邊,看桌面上擺放着一碗灑了一些飯松的粥,六樣精致的小菜盛在小碟子裏,規規整整地繞成一個圓弧形,排列在碗的周圍。

碗和調羹上都是兔子的圖案,陸今默默看了眼腳下的兔兔拖鞋,有一瞬間的沉默。

朝辭這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嗎

朝辭依舊陪着她到餐桌前但是沒有要吃的意思,安靜地幫她端來了咖啡,放下之後陸今粥才喝了幾口,她又端來了點心。

“先前金桐獎最佳女主角的歸屬偷跑的事兒,你應該知道了吧”朝辭将點心小碟輕巧地擱在桌面上。

陸今立即點頭,将她突然能聽到遙遠的人聲一直到怎麽跟着去了s酒店公寓的事給朝辭毫無保留地說了。

朝辭一邊認真聽她說話,一邊将一小湯匙琥珀色的桂花蜜從玻璃小罐子裏舀出來,濃稠的桂花蜜層層疊疊地淋在熱乎乎白糯糯的一小塊年糕上,讓人食指大動。

“朝小姐。”陸今有些不安地問她,“我能聽到百米外的動靜,還能治療,所以我也不是普通人嗎我和你……是,同類嗎”

将最後一絲桂花蜜鋪在年糕上,一星點兒都沒浪費。

朝辭将湯匙放到一旁的同時擡起眸,看向陸今,見她那雙圓圓的眼睛裏滿是複雜的情緒,腦海中自動浮現了很久很久以前,和陸今初遇時的畫面。

即便過了數千年,每次回憶時,朝辭也能清晰地記起那個下過雨的午後的所有細節,天際飛虹貫空純藍如洗,芳草的清香似乎還停留在鼻尖上,她遇到了那只注定相遇的小兔子。

剛剛下過雨,四處都還是濕漉漉的,那一小團雪團似的小不點伏在一顆大石頭上也不動彈,毛發居然只有一點兒潮濕的水汽,并不顯得狼狽,反而肉乎乎的煞是可愛。

但凡是只食肉動物,恐怕都無法抵抗這麽一頓肥美的午餐。

那時的朝辭尚且可以随意進食,可對這世間萬物沒有絲毫食欲可言,根本不在意入口的是什麽,只在饑餓感實在泛濫之時,随意地抓到什麽吃什麽,萬分敷衍地祭一祭五髒廟。

她從不和任何人說話,獨自住在空無一物漆黑的冰冷山洞裏,過着和死沒有任何區別的日子。

游離在母族之外,朝辭恰似天地間一抹黯淡的孤魂。

朝辭不知道眼前這只傻兔子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麽會在她宗族地界裏,随意掐着小團子後頸一塊軟肉,提拎了起來。

小兔子沉甸甸的還挺墜手,原本這傻兔子昏沉沉地眯着眼,這會兒被拎起來,迷迷瞪瞪之間睜開點漆似的圓眼,忽然看清了揪着自己的竟是天敵,吓得立馬在空中瘋狂蹬腿!

可惜無論它怎麽蹬都無法掙脫朝辭的兩根手指,最後活脫脫地吓得蜷起來,顫抖不止,嗚嗚地哭起來。

還什麽都沒做的朝辭:“……”

“噗”的一聲輕響,驚魂未定的小兔子瑟瑟縮縮地滾出了一顆屎球。

咕嚕咕嚕咕嚕,滾到朝辭腳邊。

朝辭:“…………”

一向愛幹淨的朝辭恨不得當場将這只一緊張就控制不住小屁屁的髒兔子丢出去!

……

沒想到,當年那個一戳就會整只縮起來的小毛團,此刻坐在她對面,居然會覺得她和“天敵”是同類。

已經轉世為人的陸今正認真地疑惑着,在朝辭的眼裏成了另外一種懵懂的可愛,朝辭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忍不住露出柔軟的笑。

陸今不解:“……你笑什麽”

“抱歉。”朝辭很快收斂了思緒,将裝着年糕的月光色小碟推到陸今面前,“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陸今:“……”

“陸小姐,你可能想太多了。就像我之前說的你應該是不小心沾染到了妖氣,才會有一些奇怪的能力。”

“只因為沾染到了妖氣不是我本身的能力”

“陸小姐在人界出生人界長大,這二十年來你是怎麽度過的,你是不是個普通人類,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

朝辭言之鑿鑿,讓陸今幾乎已經認定自己非人類身份的想法又開始動搖。

的确如朝辭所說,她的成長道路除了慘一點之外,的确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偶爾有一些失憶的情況,也有可能是朝辭這些妖怪們在人界“為非作歹”之後不想留下證據,她這些無意間卷入的人類被強行消除了部分記憶的結果。

從小到大看過不少小說和影視作品裏都有類似的情節,陸今很快地自己順好了所有邏輯,接納了朝辭的話。

更重要的是,朝辭沒有騙她的理由不是嗎

陸今将清粥小菜吃完,皺着秀氣的小眉頭,思索的時候很自然地接過朝辭遞給她吃點心的小叉子:“可是,朝小姐,如果楊書琪是……是什麽魅妖的話,那她就是妖怪對吧,妖怪為什麽惦記着豐碑獎呢身為妖怪的她為什麽會執着于人類世界的名和利甚至為了得到一個獎,不惜使用魅術來誘惑人類”

朝辭沒直接回答陸今的問題:“最近陸小姐應該發現了吧,身邊很多圈內人都對你虎視眈眈。”

“是啊,為什麽感覺最近我工作上接觸到的人都不太正常。”陸今想到一件事,“昨天楊書琪襲擊我的時候,說我,說我是什麽……爐鼎。”

聽到這個詞,朝辭的神色略暗。

陸今自然也明白這個詞意味着什麽,青春期的時候她曾經在一些奇怪的小說裏看到過這個詞,那是雙修時增加法力的道具,一個用完即丟的器物罷了,毫無尊嚴可言。

沒想到陸今居然有朝一日居然會淪為這樣的器物,這件事讓她分外不适。

“楊書琪還說,‘即便是那個大人,也想用我這個爐鼎’。”想起這句話,陸今渾身寒毛倒豎,“她說的‘那個大人’是誰是什麽淫妖邪魔嗎為什麽會要我當什麽爐鼎”

就坐在陸今對面的“那位大人”,聽到她這句話,憑空咳嗽了兩聲:“咳咳,陸小姐,我覺得這件事多少有點兒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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