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苜苜。”
懷裏人滾燙的體溫幾乎要将朝辭的魂魄融化。
她專注的眼眸裏倒映着朝辭詫異的臉,久久凝視着,在朝辭的臉龐上找尋着什麽,似乎無法相信眼前太過幸福的景象,仿佛置身夢裏,焦急地确認:
“苜苜,真的是你嗎……”
陸今才用顫抖的聲音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便調不成調,眼眶裏蓄滿了大量的眼淚,頃刻之間滾滾而下。
朝辭一時間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
“今今”朝辭試着喚了她一聲。
“苜苜!真的、真的是你!”
陸今聽到妻子呼喚自己,迫不及待地上前,這一下撲得更猛更迫切,将窗臺邊的一盆花給撞倒了,花盆登時裂出了一道縫隙。
陸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還在朝辭身上,只是餘光之中瞥到了花盆的裂痕,伸出一只手來将花盆握住,扶正。
待她手離開時,方才裂開的那道痕跡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修複了,只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綠色熒光。
朝辭目不轉睛地垂眸看那花盆。
這是今今的治愈能力,對萬事萬物的修複法力,一直蘊藏在她身體裏來自遠古的強大能力和本能的良善。
這是今今,是和她相愛區區百年,卻離散數千年的發妻。
“……是我。”朝辭嘴角揚起笑容,眼淚卻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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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世迄今一千多年了,大多數時候她對今今而言,一直都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她的愛人從來沒能認出她來。無數次她看着今今一步步地遠離自己,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千年來的第一次被回應,讓她壓抑在靈魂深處的愛勃然而起。
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答案的陸今,在聽到她這句話,看到熟悉的笑靥和淚水時,也跟着傻乎乎地邊哭邊笑了起來。
陸今握住了她的手尖,學着她一貫的手法,輕輕将她發涼的手指焐熱,随後難過又心痛地貼在自己發燙且柔軟的唇上。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很明顯,此刻的陸今的思緒紊亂,記憶根本不知道停留在哪一場回憶裏。她痛徹心扉的話猶如一把刀,一瞬間讓朝辭心疼得發顫。
朝辭咬緊嘴唇,再松開。
她努力控制着情緒,讓自己繼續保持今今最最喜歡的笑容,可是一開口,語調裏滿是藏不住的心碎。
“我哪兒也沒去,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你身邊。”
陸今雙唇翕動着,從她的指尖撫摸到她的臉頰,目光在她的臉龐上流連着,眼淚珠子從一眨不眨的紅眼眶裏無聲地往下砸。
“苜苜……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瘦了這麽多,只剩下一魄了……你一定受了好多苦。”
朝辭笑了,又閉上眼哭了。
在今今的記憶裏,朝辭從來都沒有哭過,即便摧心剖肝的慘痛也從未讓朝辭流過一滴眼淚。
陸今眼睫清晰地顫抖着,心頭滿是酸楚,什麽也顧不上,拉住朝辭的衣領将她的唇帶下來。
朝辭被她火熱的唇封上的一瞬間,立即回神,含糊道:“今今,不可以!”
“讓我為你治療。”陸今糾纏着她,“我不能放任你這樣虛弱下去。”
強烈的清甜氣息從陸今的唇間釋放,朝辭被噬心蠱啃食的心頭立即被修複。
朝辭還未來得及感受噬心蠱給她帶來那習以為常的痛苦,便被陸今的靈氣完全覆蓋。
糟了。
朝辭非常直接地感受到陸今身體裏那從遠古走來的強大力量,正在以難以預計的速度瘋狂複蘇。
陸今靠近一寸,朝辭就後退一步,緊密地纏着她發燙的唇。
經過無數轉世,被封鎖了元神的陸今都能釋放讓朝辭無法招架的誘人氣息,此刻瘋狂複蘇之下的親密接觸幾乎要了朝辭的性命。
邪咒在催着她饑渴難耐的神經,讓陸今血肉的香味幾乎化成可見的氣流,不停地挑釁她的感官,同時噬心蠱也變得幾近癫狂。
所有的誘惑和劇痛在她的心頭橫沖直撞,即便如此,她也無法推開陸今,更抵擋不了愛人的主動。
每一個吻都惹得她渾身起火,神志都要被她的香氣攪散了。
朝辭也試過要掙脫她,可陸今實在纏得太緊密,要是用力的話只怕會将陸今弄傷。
朝辭幾乎要被這久別重逢的吻弄醉,喘着氣,眼神都迷離了。
忽然,那個遙遠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劈進她的腦海裏。
是你——
一次又一次害死了她!
要是元神徹底覺醒,命格将無法扳正,天罰就在眼前!
“今今!”朝辭突然睜開了眼睛清醒了過來,捏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推開了一段距離。
望着陸今的眼神依舊失焦,氣息也還沒能喘平,她沒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被陸今吻成了桃粉色,一雙狐貍眼盡顯嬌媚。
“不可以繼續了,真的不可以了。”
她垂下頭,被陸今催起來的熱意還沒下去,冷汗已經沾濕了後背。
“為什麽”
陸今還在往她的懷中擠,手撐在朝辭身後的窗臺上,微微昂起頭,溢滿溫柔的眼底裏只有朝辭一個人的影子。
朝辭知道此刻今今的元神已然覺醒了一部分,但肯定還沒徹底醒轉,不然的話她必定會察覺到所處的環境非常陌生,追問自己身處何處。
很明顯,她的元神或許只是被激活了某一小部分,而強烈的神識一瞬間覆蓋了凡人的大腦,操控了陸今的行動,牽制着她的肢體,本能地依照記憶的慣性行事。
陸今的覺醒正是幕後之人想要的惡果……
趁現在還沒有徹底淪陷,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待陸今再要上前的時候,朝辭深呼吸索性閉上眼,不再去看她,迅速用屈起的指節輕敲在陸今的眉心上。
這一記并不會讓陸今感覺疼痛,但是神識一晃,陸今很快昏厥了。
朝辭穩穩地将她抱住,輕聲地耳語,呼喚道:“今今”
陸今閉着眼,沒有回應她的話,看來是真的昏睡過去了。
方才陸今那強烈得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的氣息很快平靜了下來,幾乎要被強行喚醒的元神亢奮的浪潮也明顯回落。
朝辭被吊在半空淩遲的心逐漸回沉,靠在一旁緩了半天,才将那一波被陸今引發的猶如海嘯的饑渴感給壓抑回去。
她緊緊地摟着陸今,淡淡地看了眼窗外遙遠的明月,那兒明明是今今的故鄉,可她并不喜歡。
今夜的一切,它有可能是幫兇。
朝辭将陸今抱起來,上了樓,穩穩地把她放平在床上。
将會妨礙她舒服睡眠的衣物脫了,和先前一樣,為她換上她舒服的睡衣後,朝辭用手背将自己額頭上因隐忍而生的細細汗珠給拭去,打算就此離開。
“苜苜……”
細細的聲音從陸今的口中流淌出來,朝辭回眸,見陸今眼角還帶着淚,纖長的睫毛全都被淚水打濕了,聲音尾調委委屈屈的,似乎被困在一個讓她十分難受的夢境裏。
她并不知道今今具體做夢夢到了什麽,但是肯定是與她有關的。
朝辭好幾次想走,可一想到陸今此刻正在難過,她便挪不動腳步。
想起還留在指尖、唇面上的觸感,朝辭心裏泛起不舍的漣漪。
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不可貪戀,不然的話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深的旋渦之中。
可是……
只一晚,就一晚。
在陸今再次醒來之前,她想要陪在愛人身邊,即便愛人并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什麽,她也想實現這實實在在的守護。
她的今今睡覺時喜歡側睡着,微微蜷縮起身子,朝辭躺到她身邊的時候,發現她倆挨着的姿勢和習慣,和以前一模一樣。
朝辭看着月光下陸今愈發趨近于平靜的睡臉,以及耳朵上那顆鮮紅的朱砂痣,便忍不住露出滿意的笑。
無論轉世多少回,一些小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若是凡人的話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今今自然不同。
那些小細節散發着熟悉的氣息,在一遍又一遍告訴朝辭,這是你的愛人,她從來沒有死去,只不過還在沉睡。
她需要你的守護,等待着你的救贖。
朝辭看着陸今沉睡的臉龐,有些倦意,但是暫時還舍不得合眼。
記憶飄回了很早很早以前,兩人相識、相知的歲月被朝辭反複回味着,是她在無數個寂寞長夜裏消遣時光最最重要的武器。。
那只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小兔子,被她一提拎便控制不住地滾出了一顆屎球,這是愛幹淨的朝辭怎麽都忍不了的。
嫌棄地一撒手,将這只髒兔子丢了出去。
那雪球似的小兔子被她丢出去之後,立刻在空中轉了一個身子,非常靈巧地一躍躍進了草叢之內,很快消失不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族界之內會平白無故多了一只兔子,朝辭也沒多想。在這全都是肉食動物的地方,這只蠢兔子恐怕很快就會被生吃活剝,不會再遇見。
出乎意料的是,幾天之後,她倆還真的就再相遇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相遇比上一次還要讓朝辭無語。
昨天她就發現了,呵護了整整二十年,好不容易才種活的那批苜蓿靈草,不知道被什麽玩意給啃了。
朝辭沒當場抓住兇徒,惹了一肚子氣,這一整夜都守在這兒,看看這膽敢毀掉靈草的小玩意還敢不敢出現。
大半夜的朝辭坐在樹上,一雙雪亮的眼睛盯着草叢,一雙耳朵也立了起來,即便是蟲鳴不斷的夜裏,再細小的啃食聲她也能夠分辨得出來。
很快,她聽到了一陣貪婪的食草聲。
還真的敢再來
朝辭指尖一勾,一竄明豔的火龍沖入苜蓿靈草內,精準地将那偷吃賊的屁股給點着了。
那小東西受驚又吃疼,一下子從草叢裏蹿了出來。
居然還是那只随地噴屎球的小兔子。
小兔子捂着冒着火苗的屁股慌張地一躍而起,一下子墩在了地上,立即原地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将火給熄滅。它回頭一看,原本白乎乎軟絨絨的圓尾巴此刻已經被燒成了焦黑的卷毛。
小兔子一雙大眼睛裏剛剛挂上眼淚,忽然一只手從天而降,一下掐住了它的脖子,将它牢牢摁在地面上。
“你這吃草的小畜生膽子挺大。”朝辭垂着眼睑,冷笑道,“竟敢偷吃我的靈草,信不信我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這苜蓿靈草極其嬌嫩,口感對于食草動物特別是小兔子而言根本無法抗拒。
但是這初來乍到的小兔子并不知道,朝辭所栽培的苜蓿靈草和一般的草并不一樣,對兔子一族有很明顯的致幻效果。
昨天饑腸辘辘的它只吃了半口,就被突然出現的朝辭給吓跑了,今天重新回來想要痛痛快快吃一頓,第一嘴下去就咬了一大口,這會兒又受了驚吓還被朝辭給摁住了,一時間靈草的幻感瞬間沖上了腦門,讓它在慌張之下變幻出了人形。
這人形根本沒能控制好,竟變出了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少女樣子。
朝辭:“……”
偷吃草不成,還想用美人計迷惑我的心智
這只小毛團子居然要對我使用這等伎倆莫非它都沒能看出我的真身朝辭實實在在地疑惑了,哪兒來的低等小妖小兔子滿臉通紅地往下一看,發現自己居然不着寸縷,驚得低喊了一聲,立即将身邊的草扒拉過來,想把自己蓋住。
朝辭将手收了回來,鄙夷道:“不要臉。”
小兔子還處于頭昏腦漲之中,一時亂了方寸無法變出衣服,急得叫道:“流氓!快走開!”
朝辭“哈”了一聲,不可思議道:“你不穿衣服趴在我的地盤,還讓我走開你這不知廉恥還胡亂噴屎的臭兔子!”
“可是……我怎麽變不出衣服,我的衣服……”小兔子又暈又急,兵荒馬亂之下更是一點法術都使不出來,急得一張臉都漲紅了。
朝辭無言以對,看了眼她雪白光潔的身子,光天化日之下實在有礙觀瞻,嫌棄地輕嘆一聲,将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丢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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