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浪子回頭(七)

将王氏拉到了統一戰線上後,邵瑜也算是沒了後顧之憂,他難得大發慈悲,給了邵大寶三日的時間休養,沒有繼續折騰他。

等三天一過,邵瑜便讓王氏将邵大寶的東西挪到邵小草住的雜物間去。

“大寶住的這個房間光線最好,方便他讀書休養,為何一定要他搬呢?”王氏有些不情願。

邵瑜立馬說道:“劉舉人在家時,住的就是家裏最差的房間,據說這樣是為了激勵自己,環境越不好,他才會越努力,這樣才能更加專心讀書。”

王氏聽得一臉恍惚。

邵瑜立馬說道:“算了算了,我可能就沒有當舉人爹的命,還是讓大寶多過幾天好日子吧。”

“搬!”一聽到“舉人”二字,王氏立馬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都不用邵瑜繼續催促,王氏就直接沖進了邵大寶的房間裏,開始給他收拾被褥。

“娘,你這是幹什麽?”邵大寶一臉不解。

邵瑜此時也走了進來,朝着王氏說道:“這些被褥太過松軟,人一躺上去,恐怕就只想賴在床上不起來,哪裏還有心思做別的,你看大寶這三天,可做了什麽正經事?”

邵大寶這三天都在養傷,便是他想做正經事也做不了,但被邵瑜這麽一說,倒像是這被褥拖累了邵大寶一般。

王氏立馬将手裏松軟幹淨的被褥放了下來,問道:“那怎麽辦?”

“咱家還有一床舊被褥,收拾一下給他用。”邵瑜說道。

王氏皺眉,小聲說道:“那被褥都破成什麽樣了,怎麽能給大寶用呢?”

那被褥是邵家最破最舊的一床,甚至比邵小草用的被褥都要破舊三分。

“放心,大男人火氣旺,只要凍不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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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還有有些猶豫。

邵瑜立馬說道:“聽說張寡婦相中了知府大人的女兒。”

王氏神色立馬轉為堅定,說道:“回頭我就把那床舊被褥找出來。”

邵大寶不明所以,但很快他的東西就被移到了妹妹住過的雜物間,而他也被親娘扯着離開了寬大明亮的大卧室。

“這房間空着也不好,正好讓小草住。”邵瑜說到哦啊

“一個丫頭也配住這麽好的房間?”王氏的聲音尖細起來。

她的想法裏,這房間雖然空出來了,但還是留給兒子的,等兒子走了正道,還可以繼續住回來。

至于女兒邵小草,她可不覺得配住這麽好的房間。

邵瑜也知道她的心思,知道想要扭轉過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坐到的,便說道:“小草孝順上進,住進好房間裏,對大寶也是一個激勵,看着小草,他也能學學。”

王氏雖然不怎麽喜歡邵小草,但也不得不承認,丈夫的評價十分正确。

就這般,邵小草沒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能住進家裏最好的房間裏。

而這頭的邵大寶,卻對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感受到莫名其妙,他想要跟母親鬧,但王氏在邵瑜的點撥下,對待邵大寶的态度很差,邵大寶問一句她兇一句,一時間,不像是親生母子,倒更像是仇人。

邵大寶雖然對王氏不好,但一直以來都以為王氏是永遠不會不管自己的人,但如今王氏這樣的态度轉變,倒是讓邵大寶心中升起無限恐慌。

他在家裏原本是衆星捧月,因為一樁賭債,倒變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又眼睜睜的看着妹妹在家裏受盡爹娘寵愛,沒了依仗,他倒是安分起來。

只是單純安分下來,邵瑜覺得還不夠。

“什麽,讓大寶學糊燈籠?他不是要讀書嗎?”對于丈夫進一步的安排,王氏忍不住反駁起來。

“我也是為了他好。”邵瑜說到哦a

“糊燈籠多耽誤他讀書。”王氏滿是不願意。

邵瑜嘆息一聲,說道:“這麽多天了,你看他碰過書嗎?”

王氏響起這段時間沉默的兒子,确實一本書都沒翻過,頓時心下一陣焦急,只恨不得将書塞進他腦袋裏。

“糊燈籠不是個簡單的事情,讓他學學,吃吃苦頭,自然會知道讀書的好,到時候就知道努力上進了。”邵瑜信口胡謅。

王氏居然也真的信了這話。

邵瑜又道:“這事你去跟他說,說的時候記得要兇一點,罵他幾句。”

王氏雖不願意,但最終還是點頭。

“成天就知道在家裏躺着,一點忙都不幫,是個吃幹飯的嗎?”

一大早,王氏就這樣罵罵咧咧的将邵大寶從被子裏挖了出來。

王氏本就擅長罵人,此時自己又給自己洗腦罵得多就能讓兒子醒得快,王氏便越罵越兇狠。

邵大寶什麽時候聽過親娘這樣的罵,心中竟然忍不住升起一抹害怕來,幾乎沒有多掙紮,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甚至還十分配合的坐到小馬紮上準備學糊燈籠。

只是他手本就受傷還未好全,因而動作間顯得有些笨拙。

而王氏被邵瑜一陣洗腦,俨然有化身黑心資本家的趨勢,将兒子盯得死死的,稍不如意,便是一頓罵。

王氏第一次罵時還覺得有些不忍,等罵得多了,卻又覺得自己的寶貝蛋也不過如此,罵得越發順暢。

再這樣的環境下,邵大寶越發覺得自己就是一顆小白菜,活得戰戰兢兢,哪裏還有先前那些不忿心理,只盼着王氏能少罵自己兩句。

相較之下,邵小草這段時間倒是過得順風順水。

雖然王氏還是沒有給她多少好臉色,但她和邵瑜的關系卻越發親近起來,父女倆經常湊在一起糊燈籠,這般親近,倒是讓一旁的邵大寶又羨又嫉。

“你知道燈籠最好賣的是什麽時候嗎?”這日一家人湊在一起做燈籠時,邵瑜忽然問道。

邵小草做了很多年的燈籠,因而她記得很清楚,到底什麽時候才是燈籠的旺季。

“過年過節的時候。”

邵瑜點點頭,一到年節之時,便會刺激消費,很多原本湊合還能用的東西,往往是在年節的時候更容易觸發更新。

邵小草又道:“爹爹,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想在年前多做出點燈籠來。”

邵瑜望着她手上的那些燈籠。

邵家燈籠鋪子世代相傳,但實際卻是代代不如一代,手藝也越傳越少,如今能做出來的燈籠,都是最基礎的款式。

款式落伍,這才讓燈籠利潤微薄。

邵瑜拿起其中一個燈籠,朝着女兒說道:“若是在這裏開一個口子,再糊上紙呢?”

“那樣既不美觀,也會很浪費紙。”邵小草皺眉說道。

“那如果四面都開一個這樣的口子呢?”邵瑜問道。

邵小草聞言,第一時間便拿起制作燈籠的材料開始試驗,飛快的将紙糊上去。

即便如今這燈籠還是個白板燈籠,上面沒有任何花樣,造型上就已經顯得十分精致了。

“若是這裏再畫上幾筆呢?”邵瑜問道。

邵小草搖了搖頭,說道:“可我不會畫畫,家裏也買不起顏料。”

邵瑜笑了笑,說道:“其實可以自己動手做一些最簡單的顏料。”

邵小草一愣。

“想要成為繪畫大家很難,但學一些粗淺的畫畫卻很容易。”邵瑜說道。

邵小草頓時雙眼發光,拉着邵瑜的衣袖,問道:“爹爹知道怎麽做顏料嗎?”

邵瑜點頭,但又說道:“我聽說過一些。”

邵小草嘴角勾起,心下已經想着,如果自己的燈籠上能夠畫上畫,那一定能賣個更高的價格。

而一旁笨拙做燈籠的邵大寶,只覺得這父慈女孝的場景格外傷眼,忿忿的轉過頭去,懶得看他們。

“你看了這麽久,學會了嗎?”邵瑜問道。

邵大寶坐在椅子上,點了點頭。

邵瑜便說道:“那你試着做一個,要新款式的。”

邵大寶頓時卡了殼。

邵瑜見他久久不動作,便說道:“不懂裝懂?”

邵大寶哪裏還敢繼續發呆,趕忙說道:“會了會了,我這就編一個。”

邵大寶拿起竹條。

因為傷口沒好全,所以動作十分笨拙緩慢,但無論是邵瑜還是邵小草,都沒有催促他,而是靜靜的看着他。

邵大寶編了一半,忽然臉上有些猶豫起來,他忘了下一步該怎麽做了。

邵瑜假裝起身喝水,而邵小草趁着這個空檔,偷偷給邵大寶指點一番。

等到邵瑜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邵大寶做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燈籠框架出來。

邵瑜點點頭,說道:“總算不是太笨。”

邵大寶聽了這話,立馬松了口氣,偷偷看了一旁的邵小草一眼。

邵瑜假裝沒有看見兄妹之間的小動作,只繼續跟女兒說做顏料的事情。

“那個……”邵大寶忽然出聲。

父女倆一同轉頭看了過來。

邵大寶難得被父親盯着,頓時有些慌張。

這段時間他日子艱難,失去寵愛之後,對父親也怵得慌,因而難免有些緊張。

“我曾經聽同窗說起一個做顏料的方子,不過只能做綠色顏料。”

邵瑜挑了挑眉,沒想到邵大寶還有有用的一天,便問道:“是什麽樣的方子?”

邵大寶聞言,張了張嘴巴,忍不住又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道:“我忘了……就聽了一耳朵。”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要遭,暗道只怕又要挨父親的罵。

但出人意料的,邵瑜并沒有罵他,而是望着他,問道:“你說出這事,卻不記得方子,那你打算怎麽辦?”

邵大寶一愣,道:“沒……就沒打算怎麽辦……”

邵瑜心下嘆息一聲,暗道邵家人真的是将這根獨苗苗寵得太不知事了一些,成日裏除了吃喝玩樂,真就一點為人處世都不明白。

“你有沒有打算去找你這個同窗,問一問?”邵瑜問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教一個嬰兒走路。

邵大寶臉上露出難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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