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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蘇遙到底是鄉下街頭胡鬧着長大的野孩子，雖然比一個明顯比他高壯太多的人襲擊，卻迅速地逃開，只是被消毒水嗆了兩下，喉嚨裏有些腫。

醫生給他挂了消炎藥，叮囑他少說話，多喝水，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蘇遙捂着脖子，眼淚汪汪地窩在病床裏，頭發還濕着，亂糟糟地搭在額頭上。

秦向源深吸一口氣，問醫生：“他的嗓子還要休息多久？”

醫生微微一笑：“正常說話，大概只要三周的時間，但是不能大喊，不能唱歌，那樣會對他的聲帶和食道造成二次損傷，很難恢複。”

秦向源有些焦急，把醫生拽到角落裏問：“他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恢複？”

醫生說：“我們的意見，最好這兩年裏都不要再傷到嗓子。”

如果是普通人，只是兩年不能大喊不能唱歌，或許沒什麽。

可蘇遙剛剛簽下了一首歌，那首歌或許能徹底改變他的事業高度。

蘇遙半張小臉埋在被子裏，豎着耳朵聽兩個大人說話，難過得紅了眼眶，偷偷掉眼淚。

就算秦向源不讓他聽，他也知道，他的嗓子，可能沒辦法去錄歌了。

沈淩玹今天下午要錄音，可他現在連說話都變得極為困難。

這個機會，他終究是錯過了。

醫生有些猶豫，低聲對秦向源說：“還有一件事，病人的腹部好像有個腫瘤，因為病人咽喉傷情比較急，我們還沒來得及仔細檢查，您有條件的話最好帶他去中心醫院檢查一下。”

路人就近把蘇遙送進了一個普通醫院裏，這裏并不具備做重大腫瘤手術的能力，只能建議讓病人去最好的中心醫院做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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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囑咐病人家屬看好點滴袋，就出門去看別的病人了。

秦向源一夜未睡，眼眶底下都是青黑，疲憊地坐在床沿，把躲進被子裏的那個小壞蛋強行挖出來，狠狠親了一口。

蘇遙還哭着，捂着嗓子不讓哭聲再傷到已經紅腫的喉嚨。

秦向源心裏難受死了，幹脆把小貓咪整個抱進懷裏，緊緊摟着，沙啞着聲音問：“是誰？”

蘇遙搖搖頭，幾乎發不出聲音的嗓子用氣音勉強說：“沒看到……”

秦向源說：“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把他剁了喂狗。”

男人平靜冷漠的聲音帶着深淵般可怖的怒氣，蘇遙有些害怕地縮成一團，又格外安心地窩在了老男人懷裏。

老變态沒有對他跟蹤盯梢的沙雕行為感到生氣，也沒有說分手，而是緊緊抱着他，要替他懲罰那些傷害他的人。

雖然嗓子疼得要命，雖然他失去了可能是這輩子最好的一首歌。

可蘇遙還是慢慢讓自己安靜下來，柔軟的胳膊依賴地摟着老變态的脖子。

有人在抱着他，有人要保護他，他……他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秦向源察覺到小貓咪不自覺地撒嬌蹭蹭，心裏更加難受。

這小東西，比小貓還要脆弱粘人。

他把這小家夥放進了自己的窩裏，又把這小家夥捧上了萬衆矚目的高峰。

可他忘了，小貓咪太小了，不能沒有大人保護着。

秦向源親親那個小可憐，低聲說：“我和沈淩玹什麽事都沒有。”

蘇遙想起在大雨中看到的那一幕，委屈地又縮回了球狀，沙啞着聲音說：“你不用告訴我。”

秦向源捏着他的小下巴，嚴厲地說：“你必須聽我說。第一，我和沈淩玹沒有過去，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言都沒有過。第二，他出國這些年我們從沒有聯系過，也沒有舊情複燃。第三，我懷疑盧越鬼鬼祟祟的行為和他有關系，才會冒着大雨跑去找他問清楚。”

蘇遙低着小腦瓜，玩自己的手指不說話。

秦向源急了：“說話！”

蘇遙沙沙着問：“第四呢？”

秦向源：“什麽第四。”

蘇遙低着頭，不說話了。第四，你到底有沒有很喜歡很喜歡我。

周禮敲敲病房的門，等秦向源看過來之後才說：“秦總，昨天那杯橙汁的成份化驗出來了，是處理過的消毒水。”

秦向源眸中升起了殺意：“果然是盧越。”

周禮說：“秦總放心，我安排好了，您可以好好陪蘇遙把點滴打完。”

秦向源說：“處理好這件事，你也去休息吧。”

周禮說：“是。”

離開病房，周禮馬不停蹄地繼續打電話安排事宜，修改秦向源今天的行程，向蘇遙的班主任請假。

公司裏的人都怕他，怕他一絲不茍的作風，怕他機器一樣精密運作的腦子。

電話那頭的人誰也看不見周秘書此時的樣子，總是梳向腦後的發絲濕漉漉地淩亂落在額前，半濕的外套只能脫下來拎在手中，剩下一件沾滿雨水的襯衫，領帶也歪歪斜斜。

這樣風裏雨裏折騰一宿，周禮機器般的大腦也有些迷糊，他打了個噴嚏，靠在醫院的走廊上思考剩下的工作該怎麽安排。

這時，咖啡和早餐的香味鑽進鼻腔裏。

周禮睜開眼睛，有些驚訝地看着唐成飛：“你去買早餐了？”

周禮早就知道蘇遙這個經紀人沒什麽大本事，剛才兵荒馬亂的發現唐成飛消失了也沒多想，沒想到這個絮絮叨叨混吃等死的廢物經紀人居然跑去給他買了早餐。

唐成飛把熱咖啡塞進周禮手裏，低頭翻找着袋子裏的雞蛋羹和華夫餅：“我以前看小助理去樓下早餐店買過這些，也不知道是你愛吃的還是秦總愛吃的。我這人沒什麽大出息，只能打打下手當當保姆，周秘書您湊合吃點兒？”

周禮喝了一口咖啡。

這唐僧大概是按蘇遙的口味買的，雙份奶雙份糖，可能還加了巧克力和糖絲，讓向來把咖啡當續命劑的周禮喝着十分不适。

但這杯甜死人的咖啡還是像潤滑劑一樣舒緩了周禮大腦裏的零件，讓他有精力繼續安排後續工作。

唐成飛一直等周禮邊喝咖啡邊安排完上午的所有瑣事，才默默地拎起紙袋：“我拿了兩件我的衣服，你要不要先換上？”

周禮看着唐成飛身上的格子衫，嘴角抽了抽：“不用了，我讓助理送了衣服過來。”

秦向源憂心着蘇遙的事業，更憂心蘇遙肚子裏的腫瘤。

他陪着蘇遙打完點滴，看着疲憊的小貓咪窩在病床上睡着，才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讓周禮安排給蘇遙轉院，到中心醫院去接受更全面的檢查。

蘇遙全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喉嚨疼卻要給肚子拍片子，緊張地握着衣服，不知所措地看着醫生。

醫生皺着眉看着顯示器。

秦向源守在影像科外面，面無表情地翻看着周禮傳回來的消息。

那天攝像頭拍到了盧越離開的方向，秦向源的私人保安很快在一間出租屋裏把他拎了出來。

如今人正關在一個安全偏僻的地方，等秦向源親自去解決。

手機輕響，是一條沈淩玹發來的消息：“我會把錄音時間推遲到兩個月之後，讓蘇遙再考慮一下。”

沈淩玹是真的喜歡蘇遙的聲音，他們之間那點作為情敵的小摩擦，根本無法和他追求的完美音樂相比較。

秦向源看着那條消息，沉默了五秒鐘之後選擇了删除。

兩個月，蘇遙的聲帶還沒有完全恢複，就算能唱出讓沈淩玹滿意的聲音，卻會毀了蘇遙以後全部的人生。

蘇遙那個中二病小屁孩兒，要是知道沈淩玹等他兩個月，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沖去錄音。

可小屁孩兒就是小屁孩兒，未成年的小貓咪還沒學會斟酌得失，鏟屎官就要替他做好決定。

這首歌雖然很重要，但蘇遙太小了，他的未來會更重要。

秦向源還會給他提供更多機會，讓他唱更多的歌，演更多的戲。

現在，那只小貓咪就要乖乖地聽話，養好自己的身體。

醫生面色古怪地走出來，蘇遙包着秦向源的大衣睡眼惺忪地走在後面。

秦向源深吸一口氣，摸摸小貓咪的腦殼：“餓不餓？。”

小家夥也折騰慘了，一天一夜了還沒吃過東西。

蘇遙指指自己的嗓子，沙沙地說：“吃不下。”

秦向源說：“唐成飛，你過來，帶蘇遙去吃點東西。”

打發走了垂頭喪氣的小貓咪，秦向源問醫生：“怎麽回事？”

醫生尴尬地雙手比劃了一下：“我們……我們初期檢查，感覺那不是個腫瘤，那好像……好像是個發育初期的胎盤。”

秦向源那張經歷過大浪沉浮也不動聲色的臉驚愕地呆住了。

周禮上前一步，微笑着對醫生說：“醫生，我們去您的辦公室說吧。”

醫生把拍的片子放在桌子上，說：“我們還需要更細致的檢查，病人這個狀況，很像是……懷孕了。”

蘇遙是個男孩子，秦向源比任何人都确定蘇遙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

可這個男孩子，确實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這幾天，蘇遙的小腹總是有點鼓，讓飼養員秦向源一度懷疑這小貓咪是不是出去偷吃小魚幹了。

還有很多跡象，比如小家夥性格變得更加脆弱愛哭，讨厭油膩喜歡吃酸，還總是夢見喵喵叫讨奶喝的小奶貓。

秦向源心底升起一股熱乎乎甜滋滋的歡喜。

他娶了那個男孩子，幾乎就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可是他怎麽都沒想到，他的小貓咪，居然為他懷上小貓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