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她願意接受他

那個時候宋念剛跟完中東的項目，回B市沒多久，程曉曉找她吃飯，中途突然問她：“你對顧子義是不是還有好感？”

宋念直愣愣地看着程曉曉，猛地被這麽一問，有點兒不知道如何反應。

但對于至交好友，她也犯不着掩飾撒謊，最後默然點頭，算是承認了，不過也還是很詫異地問程曉曉：“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要不是顧子義突然來這麽一出，我自己都沒太反應過來！”

從顧子義跟她“暗示”，她震驚詫異之外還有點兒說不清的心動的時候，她就恍然明白過來——她對顧子義是有好感的，這份好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時間的流逝中可能被自己漸漸忽略了或者說是被理智悄悄掩蓋住了，直到再一次被人揭開。

程曉曉好笑地看着宋念，忍不住嘆氣：“你大三的時候就對他動心了吧？”

宋念認真想了想，遲疑地回：“這個……我還真說不清，但确實是那個時候跟顧子義的聯系比平常多了些，聊的東西也多了，那個時候還挺期待跟他聊天的。”

“那就是了。”程曉曉又嘆了口氣，支着腦袋一邊搖頭一邊兒嫌棄地哼，“你們倆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笨到一塊兒去了！”

見宋念一臉莫名地看過來，顯然還沒回過味兒，程曉曉氣得直想扶額，沒忍住一巴掌拍過去，恨恨地點她：“我跟你說，顧子義應該是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偏偏這人一點兒覺悟都沒有！簡直對不起他富二代的身份！”

頓了頓，見宋念怔愣震驚，程曉曉咬着牙吸了口氣，恨恨地收回手，沒好氣地敲桌子：“之前吧，我是真覺得他跟你不合适，這種富貴公子哥兒不過就是喜歡新鮮罷了，所以我也樂得裝糊塗！哪知道後來這人悶了這麽多年也不明說，偏偏你還動心了，還好後來你自己剎住了腳，我還覺得挺欣慰的。哎……”

程曉曉越說越氣，桌子拍得手疼，頗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我跟你說，要不是看顧子義這麽多年不改初心，這回好不容易開口，又差點兒無疾而終，确實太可憐了點兒，我才不來跟你說這話！要我說，他就是自己笨死的——你也是！”

這信息量有點兒大，宋念覺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下意識地問：“他找你了？跟你這麽說的？”

“這還用他說？”程曉曉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給了宋念一個嫌棄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姐姐有眼睛！這麽明顯的事兒一眼就看出來了，根本不用他說！再說了，顧子義是什麽人？你以為他對着誰都跟對你一樣呢？”

程曉曉說着哼了一聲，觑着宋念輕哼：“他顧子義驕傲着呢！這回來找我，就是因為你躲着不見他。他見不着人，又想不明白你怎麽對他的表白反應這麽大，所以才放低身段來找我‘求教’。這下明白了吧？”

宋念眨了眨眼睛，讓自己從震驚意外以及砰砰砰的心跳中回過神來，有點兒不敢相信：“不對吧，顧子義在國外這幾年應該交了女朋友呀！”

程曉曉瞪眼睛：“你從哪兒看出他交女朋友了？他跟你說的？”

宋念沉默了，心虛地笑了笑。

程曉曉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這會兒連桌子也不想拍了，有氣無力地告訴她：“不管你是從哪兒得出的這個認知，不過以我的判斷，顧子義這幾年身邊應該都沒有人。我覺得你可能有點兒誤會他了。當然，這事兒我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

宋念囧了，她就是猜測，外加當時被顧子義的表白震驚後去問肖明瑞他是不是受了感情刺激，肖明瑞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給她回了一句“确實受了點兒刺激”，這可不就被她當成最後的佐證材料了嘛！

跟程曉曉分別之後，宋念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弄清楚這個問題。從顧子義那次表白開始，她跟顧子義的關系就一直處于尴尬僵立的狀态……顧子義尴不尴尬她不知道，但她自己還是有點兒介意的——她承認她對他有好感，但如果被抓着當個救生的浮板她肯定是拒絕的，還不如保持好友的界限或者幹脆相忘于江湖呢！

所以後來，宋念又再次找到了肖明瑞，這次就直截了當地問了：“顧子義在國外的時候是不是交過女朋友呀？”

肖明瑞詫異地看她，果斷搖頭否認：“沒有！”

宋念被自己差點兒蠢哭了，哭笑不得地提醒肖明瑞：“上次我問你他最近是不是受了感情刺激，你不是說确實是受了點兒？”

肖明瑞的氣息滞了滞，随後挑眉，突然醒悟過來，看着宋念，臉上沒太多的表情，但眼裏卻帶起了一絲笑意：“你知道了？怪我當時沒說清楚！我當時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本來想暗示一下你的，結果弄巧成拙了。”

宋念恍然，好了，這下真相大白了，她确實誤會顧子義了！

關鍵顧子義對這中間的曲折根本無從得知，也難怪他會去找程曉曉了。宋念有心道歉，但對她跟顧子義的關系還有點兒猶豫——她确定她對顧子義還保留有好感，所以心裏那點兒尴尬才一直沒消下去，讓她一直以來都有點兒不知道怎麽面對顧子義。

如今距離上次顧子義暗示她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她不知道顧子義究竟是怎麽想的，有沒有改變想法，所以對于怎麽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這一想，又是大半年過去了！中東的項目結束後，受導師陳教授的引薦，宋念緊接着跟了一個軍工企業的項目。因為涉及機密技術，所以整個項目組幾乎是處于半封閉狀态，對外聯系限制也非常多。好在是事前簽好的保密條款，進基地前也提前給大家打過招呼，所以對于這樣的半封閉狀态宋念是提前跟親朋好友們稍微透露了一下，免得衆人以為她失蹤不見了。

等項目告一段落之後，宋念回來，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想了好幾個方案，最後還是選擇直截了當地給顧子義發了條短信：“顧子義，我覺得我應該為之前的爽約和離開道歉。對不起啊，之前我對你有點兒誤會。”

顧子義的信息很快回過來：“什麽誤會？”

宋念嘆了口氣，哎，自己挖的坑，怎麽也得填了！她又向來不喜歡扭扭捏捏的，索性深吸一口氣把話挑明了：“就是之前你跟我表白，我誤會你在國外感情失利，急于找個人寄托，所以幹脆果斷地拒絕了你！”

顧子義這回沒回信息，他直接撥通了宋念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點兒咬牙切齒的郁悶：“宋念，在你眼裏，我就是對友誼對感情這麽草率的人？”

宋念被埋怨得無言以對，她能怎麽說？說她當初被自己猛然發覺的心動弄得亂了陣腳了，理智退散，以至于判斷失誤？

自知理虧，宋念只得在電話裏這頭安撫他：“顧總，您埋怨得對，是我的不是，我想岔了、想多了。氣大傷身，您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我也是才發現自己智商嚴重下降，判斷失誤了。”

她不知道，自己柔柔的帶着幾分委屈可憐的聲音聽在顧子義耳中是多麽動人心弦的曼妙音樂，就那麽猝不及防地撞進他心口，在那裏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水浪，輕湧蕩漾着久久無法平靜。

她只知道，從那以後，顧子義沒有再提那次烏龍的表白事件。在她以為顧子義釋然放下了，她也終于可以放下心來慢慢消散她對顧子義的朦胧情愫然後讓兩人的關系回歸正常的時候，卻猛地發現顧子義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滲透她的生活，以悄無聲息的舉動跟她宣告——他一如既往地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

他都那麽努力了，她也喜歡她……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接受他呢？

他那麽好，她怎麽舍得不接受他？

……

從回憶中抽回思緒，宋念握住宋媽的胳膊，止住了宋媽的感嘆，眉眼帶笑地問：“媽，這個問題你換個角度想好了——如果今天不是顧子義，而是別的人，你是不是還會有別的擔心？如果這個人家庭差一點，你是不是會擔心我跟着他吃苦受累？如果這個人言談舉止太拘謹看着太木讷，你是不是也會擔心我跟他以後沒話說？如果——”

“好了，我明白了。”宋媽一點就透，适時轉過念頭來，無可奈何地喊住宋念，免得她往下再不停地舉例。

女兒的意思她明白了。不是顧子義也會有其他人，那時候或許她要擔憂的東西反而更多，這麽看來，顧子義可能是目前為止最合适的人了！

見宋媽轉過念頭，宋念笑眯眯地抱了抱她，然後宋爸酸溜溜的聲音就從後頭傳了過來：“多大的人了，還抱着你媽不放！”

宋念一點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放開宋媽，轉身給了宋爸一個大大的笑臉，又朝顧子義眨了眨眼睛。

宋爸哼哼一聲，一邊解圍裙一邊兒仿佛突然想起來似的，沒頭沒腦地問：“子義住哪兒呢？”

“酒店呀！”宋念理所當然地答，被宋爸一眼瞪了回來。

顧子義适時補充：“之前就訂好的，離這邊家裏也不遠，走幾步就過去了。”

宋媽從後面不輕不重地擰了宋爸一下，朝顧子義點頭笑道：“不是阿姨趕你啊，家裏房間少，這會兒住酒店反而方便些。一會兒讓宋念送你過去吧，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宋念又是幾年不着家的，有什麽不清楚的來找我或者宋念他爸都行。”

“沒事兒阿姨，您別擔心。”顧子義理解地點頭，笑着寬慰宋媽。

“也對，奔波了一天了，子義先休息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帶你們去逛逛！”宋爸挨了一下，頓時自覺起來，沒再提不該說的話，又興致盎然地提議。

“逛街的事兒明天再說！”宋媽暗自踢了宋爸一下，适時拉出宋念，讓宋念送顧子義，“宋念先送子義去酒店吧，先休息一下。”

這個時候，老兩口默契地開始給宋念跟顧子義騰空間。

宋念心知肚明，在兩人的催促下，拉着顧子義一路走出了屋，下了電梯，才靠在顧子義胳膊上搖頭笑起來：“我爸這個人你之前就了解過了，應該沒什麽意外。我媽嘛，看着話不多，就是想得有點兒多，你別介意啊！”

顧子義一手攬着她，一手拎着行李，故作沉思：“剛剛，咱媽是不是被李阿姨說動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出樓梯口，步入小區裏的林蔭道上，周圍人影寥落，顧子義的聲音不輕不重地撞進宋念耳朵裏。

宋念一閃神的功夫差點兒一個趔趄踩空了，幸好顧子義眼明手快拽穩了她，把人重新攬進懷裏，讓宋念清楚地感覺到他胸口處的微微顫動——他還有心思笑！

宋念白他一眼，沒糾正他話裏的不正經，沒片刻，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有板有眼地回他：“當然沒說動。我家母上大人還是保持了一貫的理性，只不過一時興起拉着我探讨了一下理智和感情的問題而已。”

顧子義頓住腳步，低頭看她，眸底映着璀璨星光：“那讨論結果呢？”

宋念微微轉身，靠在他跟前，仰頭正面看向他，迎着他的目光，一點一點綻開笑意，聲音低低柔柔的，帶着動人心魄的力量：“結果就是……對我而言，心之所念是你，理智所向也是你。”

顧子義站在樹影下，渾身籠罩在昏暗的夜色裏，看不清表情，但卻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顫的聲音，只覺得眼前驟然亮起來，滿目繁花盛開，幽香環繞，璀璨迷人，讓人不自覺頭暈目眩，不飲自醉——他聽見宋念下一句話了！

她說——顧子義，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