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換一個方向

不管外界如何猜測、內部如何反應，對于YN收購老對手聚合的事實，盛世對外并沒有表現出多麽氣急敗壞，總經理陳昭陽還在一次記者會上破例“恭喜”了一下合作對手顧子義。

當然了，盛世對外擴張的步伐也并未停滞——國慶前，盛世公布了收購曙光的方案。

作為一家以游戲開發為主的新興企業，曙光近幾年在年輕人中間頗有知名度，幾個創始人年齡均不超過三十。此次盛世入股，原股東們身價便水漲船高，一下子從小有名氣的技術人員變成了身價過億的大佬，頗有幾分不真實感。

作為創始人之一的宋翼似乎是适應不了這樣的轉變，頂着衆人豔羨的目光，将手裏的股權全部讓了出去，直接拿錢走人。

對于宋翼的選擇，宋念還專門去找過他，勸他慎重。

“你不要被我的事情左右，影響了個人判斷。”宋念客觀而冷靜地給宋翼分析，“客觀上來說，盛世在業界名聲不錯，而且資金實力也有，對新興游戲領域是志在必得，至少在未來幾年裏會大力支持你們，不會過分影響你們的運營。”

“姐，這事兒我想得很明白，你別擔心。”宋翼笑呵呵地沖宋念眨眼睛，“人各有志嘛，這幾年我們內部的想法和理念其實就有不少分歧了，我又沒太大的追求，加上天然不喜歡盛世，所以趁這機會早點拿錢走人不是更好？起碼大家面上的情意還在，以後說不定什麽時候我要找人家幫忙，人家興許還能念着我的好幫一幫呢？”

對于這個“早熟”的堂弟，宋念向來比較放心，這會兒不過是多提醒一句，見他已然想明白，自然不會再過分幹涉，轉而問他：“接下來準備幹什麽呢？”

“還沒想好，”宋翼坦白地搖了搖頭，說完自己又笑起來，“以前沒多少錢的時候吧，天天做夢自己賺了多少錢，然後一定要買一堆東西！這一下子拿到這麽多錢吧，反而有點兒不真實，我還得适應一下。”

感慨完了，方正經地回自個兒姐姐的話：“先休息一段時間看看吧，應該還是會在這個行業，不過我想試試不一樣的方向。姐你呢，怎麽打算？這個項目結束後就不在盛世幹了吧？”

宋念點點頭，也不瞞他：“我也想試試不一樣的方向。”

……

十月中旬，宋念提了離職申請，這份申請通過于文奕遞上去，在魏明手上壓了近一個月，以宋念所在的崗位是盛世核心技術崗位，且目前跟進的項目還未完成需要對外保密為由，一直拖着沒批。

盛世的老總陳昭陽對此似乎也是默許的态度，只有陳子路不屑地翻白眼，在于文奕面前唾棄：“這都是什麽人，也太**下作了點兒！大家留個好印象不好嗎？才被顧子義宰了一刀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了！蠢成這樣，都不知道他怎麽爬上這位置的！這麽久也沒看明白，顧子義對宋念，那是一般男女朋友嘛？人家是當成心肝在護着！更何況宋念也不是軟柿子，以為人家那麽好捏呀！”

于文奕對此只能苦笑，陳昭陽對顧子義收購聚合的事兒還存着氣，縱容魏明的行事，大概也是想給顧子義填點兒堵。

對于這樣不軟不硬的添堵，顧子義根本沒有大張旗鼓地出面，甚至私下裏也沒有找過盛世的人，跟盛世的合作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一點兒不快都沒表現出來。

時間進入十一月底，B市的天氣愈發寒冷，盛世跟鼎誠合作的游戲“星海帝國”已經完成了全部升級，差不多就可以上線了，僅剩一個關鍵的程序還有點兒兼容的問題，需要調整，但根據前期跟YN合作的經驗來看，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可一直過了半個月，十二月都快過了一半了，這個程序還是沒能調試成功！盛世跟鼎誠的人納悶的同時就有點兒坐不住了。

陳子路作為盛世的代表被派出去跟YN“了解進展”，只不過就當走過場一樣走了一圈兒，回去就直接找到陳昭陽的辦公室，也不管辦公室裏其他人，直截了當地攤手：“YN的技術人員脾氣都挺大的，人家根本不理我這個外行人！”

“喲，這還有您搞不定的事兒？”下面的人不知是誰調侃了一句。

陳子路在公司跟底下人向來走得比較近，也愛開玩笑，所以此刻并不生氣，只輕描淡寫地瞥了眼正皺眉看他的魏明，使眼色讓其他人先出去，随後才将手裏的文件夾往沙發旁的案幾上一撂，自個兒吊兒郎當地靠進辦公室的沙發裏，不緊不慢地笑：“咱們自己的動作太慢，卡了人家關鍵的東西，也怪不得人家不給面子。”

陳子路諷刺的是什麽魏明一聽就明白，看了眼閉目靠在椅子上養神的總經理陳昭陽，語氣冷硬地回陳子路的話：“YN拿了30%的流水，游戲晚一天上市，他們也晚一天拿錢！這麽拖着對大家有沒什麽好處？我建議你還是直接去找顧子義談談。”

“找顧子義？”陳子路仿佛聽笑話一般，輕寥寥地撇魏明一眼，語帶諷刺，“魏總您可真看得起我！人家YN集團的總經理是我想見就能見的？至于拿錢什麽的，連聚合都能吃下來，人家能差這兩天的錢？再說了——”

陳子路直起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慢悠悠地看向魏明：“YN拿的是游戲的流水，早一天也好晚一天也罷，這錢都得給！就算是咱們的游戲不上市，人家陪着做了小半年的測試，一分錢拿不到，難不成咱們還能拖着人家不讓人家跟其他人合作？這樣的官司YN贏的可能性太大了！”

閉目養神的陳昭陽适時出聲，止住了陳子路的話：“好了，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來安排。”

最後，陳昭陽親自出面找了顧子義，兩人是怎麽談的外人不知道，反正自那以後那個困擾大家大半個月的程序問題就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取得了進展。

而宋念的那份辭呈也由總經理辦公室的秘書親自交到了人力資源處，人力資源的人心知肚明，辦事效率奇快，不過幾天的功夫，原本複雜的流程就利索地走完了，客客氣氣地通知宋念去辦手續。

辦完離職手續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宋念對盛世也沒什麽留念的，做完工作交接，跟喬英和于文奕打了招呼，非常幹脆地走了，連東西都沒帶——這兩年她常年在外出差，也沒什麽東西可收的。

從盛世出來後，宋念去拜訪了導師陳玉——嚴格說起來，陳教授跟盛世總經理陳昭陽還是遠房親戚。

對于宋念離開盛世的事兒，陳玉也頗覺遺憾，但表示理解。

“以後的方向選好了嗎？”陳教授年過花甲，頭發已花白，笑意溫和地問宋念。

宋念點點頭，笑道：“您還記得我之前跟的那個軍工企業的項目嗎？”

陳教授眉頭微動，看着宋念的眼裏更多了一分笑意：“你想往軍工方向發展？”頓了頓，方建議道，“正好，最近我有個課題在做，是有關部門贊助的。不然，你先來試試？”

“那當然好！”宋念喜出望外，自然也沒跟自己的老師客氣，笑着答應了。

先前在盛世跟的那個軍工企業的項目，她其實非常感興趣，親自參與到涉及國家安全的技術工作中，切身感受着一輩又一輩的先輩學者們的深切厚望和對國富民強的熾熱期待，她心底還是忍不住被觸動，不經意間有那麽些自豪和期待。

其實YN的某些技術在軍工領域也有應用，只不過這部分就屬于機密範疇了，外人無從知曉。

她還記得當初跟顧子義聊天，說起創立YN的初衷，其中有一條共識就是——希望我們自己也能有像國外某科技公司那樣走在世界前列的技術，可以在有限的生命中為自己所處的這方水土留下點兒什麽。如果以後有人回顧時間的長河，會贊嘆，原來我們的歷史上也曾經有那麽一些人、一些企業、一些耀眼的技術成果！

願不負此生！

——這是多少先輩們執着的目标！也是讓她曾經感動的熾熱情懷。

宋念自認她跟顧子義只是無數普通大衆中的一員，做不到先輩們那樣的無畏無求，但這并不影響她對他們的尊敬和感懷。

如果有機會去改變，她……也願意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