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醒來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沒了火折子,就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看路。
洞口旁邊,野豬壯實的身軀格外醒目,蕭遠看看野豬,又低頭看看懷中的小姑娘,嘆了一口氣,先将小姑娘放到一旁,再将野豬拖入山洞之中。
忙完這一切,才抱着小姑娘匆匆往家裏走。
他的房子是兩年前入戶白家村後,花錢請村裏的工匠幫忙蓋的,并排的三個房,一個卧室,一個廚房,另一個是用來存放東西的。
房子前面還空餘一片位置,他便用籬笆圍成一個小院子,還在房子附近挖了一塊菜地,種了些許青菜。
在自己的地盤上,蕭遠最是熟悉,便借着月光直奔卧室,一腳踹開房門,憑着感覺大步走向床榻位置,将懷中的人放到床上。
随後再摸索着點燃燭火,整個房間頓時亮堂起來。
蕭遠看了一眼燭臺旁邊的茶壺,突然想到在山上時,小姑娘一直喊“水”,便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涼水,不太熟練地喂進小姑娘嘴裏,中途還有不少水從小姑娘的嘴角流出,幹涸的唇瓣也得到了浸潤。
第一回照顧人,還是個生病的姑娘,這對蕭遠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
燭火昏暗,為了方便照顧,蕭遠想了想,将整張桌子連帶着燭臺挪到床邊,這才看清小姑娘當下的模樣,眉頭蹙起。
“這……這也太髒了。”
原先在山洞,他心裏有事,并沒有很仔細查看。
現在發現這姑娘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幹淨的,頭發上還插着樹葉,蕭遠心裏滿是嫌棄,一度後悔沒有看清就将人放到床上。
別看他是個大老粗,像野人一樣住在山裏,還有嗜血奪命的惡名。
實際上他這個人跟傳言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蕭遠嘆了一口氣,先從外面的曬架上,挑了退燒藥材,拿到廚房點火把藥先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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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走到外面的水缸處,用自己洗臉的木盆打了一盆水,端進卧室中,随手尋了塊沒用過的粗布,将布打濕替床榻上的小姑娘擦臉。
頭一回做這事,還掌握不好力度,三兩下擦下來,幹淨是幹淨了,就是白芷發燒不正常的臉色,變得更紅了,還有些位置隐隐有破皮之勢。
蕭遠冷漠嚴肅的神情瞬間出現了裂痕,低頭心虛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粗布,默默地将它扔回水中,沒有再執着地給白芷擦幹淨。
心下安慰自己道:“髒就髒吧,等人醒後,将人趕走,再将床榻被褥清洗幹淨就好了。”
想好了對策,蕭遠又低頭看了白芷一眼,突然覺得這人長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他沒糾結,轉身離開卧室,又到廚房內往大鍋中添了不少水,一會兒用來處理獵物的。
一只野兔,兩只野雞,也夠他吃兩天了。最近氣溫下降,秋意更甚,将肉用鹽巴腌好,能多放一兩天。
兩個鍋都被占用着,他沒法做飯,便在庭院中搭了一個架子,然後用一根削好的木棍将處理幹淨的野雞放置架上,生火開始慢慢烤起來。
晚飯還在架上烤着,擔心火太旺烤壞野雞,蕭遠便将砧板之類的用具一并搬到庭院中,一邊盯着烤雞,一邊将剩下的野雞野兔處理幹淨,剁成塊放入大盆中腌制。
兩刻鐘左右,他終于将所有事忙活完了,雞也熟了。
只是他并沒有急着吃東西,反正那股勁早就餓過頭了,也不急于這點時間。
便端起一碗晾溫的藥,面無表情地走進卧室。他先嘗試着喂兩口,可是此刻的白芷燒的比剛回來時還嚴重了些。
蕭遠心口一提,知曉不能再拖了,等人燒到抽搐,就是命大沒死,也會傻掉。
傻了家裏估計就沒人要了,到時候賴上他那才叫冤,他可不想身邊多個傻瓜累贅。
蕭遠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就在這短短兩個時辰的時間裏,他就已經被折騰的完全沒了脾氣,耐心幾乎被磨光,認命地繼續處理這個麻煩。
藥喂不進去怎麽辦?用力捏開嘴巴,灌進去。這是蕭遠的處理方式,昏迷不醒的白芷還不知道,若不是命大,自己估計就要被嗆死了。
一番折騰下來,蕭遠出了一身汗,一身冷汗,臉色越發沉的厲害。
看着床榻上的麻煩精,他決定還是遠離比較好,往後路上遇到暈倒的人也不可再理會了,反正是死是活與他沒關系。
蕭遠面上依舊那副淡漠神色,內心卻是峰回百轉。他一邊後悔,一邊端着碗往外面走。
随後到隔壁存放東西的房間翻了塊厚實的木板,用三條長凳支撐,搭了一張交易的床,随便擦擦幹淨身子,就在隔壁儲物房将就睡了一個晚上。
次日卯時初,萬籁俱靜,蕭遠就開始摸黑起身,一個晚上沒睡好,眼中還出現了不少紅血絲。
他沒當一回事,洗簌過後,便徑直到卧室查看白芷的情況。
粗粝的大手放到白芷肌膚細膩的額頭上,溫度降下來了,臉也沒有昨夜那麽紅,蕭遠松了一口氣。
随後将藥放進鍋裏,小火慢慢熬着,又抓了幾把大米,用清水淘幹淨,放進另一個鍋煮。
他估算着時間,踏着清晨的露珠去查看陷阱,得了一只兔子,又到昨夜藏野豬的地方,将整只豬扛回家。
因家裏煮着東西不能離開太久,故而他才先将獵物扛回家,等飯煮好了藥也熬好了,他才扛着豬下山,走到漓水河畔才将野豬清洗解.剖。
流動的水比較幹淨,那些不要的貨,他也能直接扔到河中喂魚,免了清理那一步。
“蕭大哥,洗豬呢?這野豬買到鎮上酒樓,起碼能賣個二十兩吧?”
問話的是劉家屯的劉水,家就住在山腳下,他比蕭遠小了五歲,蕭遠二十三,他十八,平日裏沒少進山,與蕭遠還算熟,蕭遠的棗紅馬也是暫時寄養在他家,每月給他家一兩銀子補貼家用。
劉水見過蕭遠的本事,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很是崇拜,總是找借口時不時上山尋蕭遠,問他一些功夫、打獵之類的問題。
“嗯。”
蕭遠依舊冷漠,認認真真地清洗野豬,用刀刮着野豬毛,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劉水。
劉水習慣了他的清冷,也不惱,自說自話,念叨個不停,直到蕭遠發話,給他尋了事做,他才消停。
“回去把你家的平板車洗幹淨,今日借我用用。”
“哎,好咧,我這就去。”劉水剛成親,內心還有些孩子氣,高高興興地跑回家了。
沒多久,蕭遠也扛着處理好的豬去了劉水家,劉水他娘熱情地招待他,還留他用早飯。
若是往常,他就在劉水家随便吃點,直接去鎮上了。
只是突然想到家裏還有一個人,蕭遠猶豫了一下,拒絕了劉水家的熱情,一個人默默地上了山。
山上,白芷在夢裏見到了爹娘,爹娘催她趕緊回去,說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讓她不用擔心,好好生活。
白芷不肯,哭着喊着,追過去,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爹娘還是離她越來越遠了。
“爹……爹……娘……不要丢下……娘!”
白芷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腦袋因為剛退燒,又情緒劇烈波動,導致瞬間刺痛起來。
“唔……”白芷捂着頭,貝齒緊緊咬住唇瓣,眼淚不受控制地滴落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剛退燒,身體還很弱,支撐不住又躺回到床上,側頭觀察所處的環境。
蕭遠的房間也跟他這個人一樣,冷冷清清,沒有一點生活氣息帶來的暖意。
白芷對這裏感到陌生,昏迷前她記得自己藏在山洞裏面了,可現在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難道是有人上山發現了她,将她救起?但是清水鎮就這麽大,鄉裏鄉親或多或少都有熟人,就算救她的人不認識她,定然也會到處打聽哪家丢了人。
吃藥那麽費錢,再心善的人都不會白養着她才對。
白芷心裏想着,忍不住往壞方向考慮,大伯與三叔的身影沒有防備沖入腦海中,讓她不由後怕。
也不歇着了,光着腳踩到地上,想跑卻全身無力,軟倒在地上。這下她更害怕了,掙紮着起來,往門口去。
誰知房門一打開,眼前就出現了一堵人牆,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中一咯噔,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從蕭遠胸膛處一直往上移動,最終停留在蕭遠帶了一條長疤的俊臉上。
白芷認得他,當即就愣住了。
蕭遠也有些吃驚,他沒想到人會這麽快醒來,不過面上不顯,也很快反應過來。
“既然醒來了,把廚房裏的藥喝掉,你就走吧!”
“什……什麽?”白芷沒想到蕭遠一開口就趕人,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蕭遠不再說話,丢下她,轉身就往廚房去。他掀開鍋,打了一碗飯,伴着焖肉,大快朵頤,也不管白芷如何。
白芷在門口愣了半晌,一時間覺得難堪極了,小手揪着裏衣的袖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她反而感到很安心,二柱哥說過,這個住山上的蕭大哥是好人。
想到着,白芷鼓足了勇氣,往隔壁廚房走去,剛出門口,她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那身在家睡覺用的裏衣,臉刷的一下紅透了。
她趕忙退回房間,用蕭遠的薄被将自己裹起來,鼻息間萦繞着蕭遠氣味,臉頓時變得更紅了。
心裏掙紮了半晌,白芷最終還是跨出了這道門,怯生生地走進廚房。
蕭遠只擡頭撇了她一眼,對她奇怪的裝扮不以置評,心裏卻暗暗打算洗被子時要多搓幾下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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