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某種程度上說, 江策沒猜錯,如果不是陶醫生看着,老謝已經要掏槍了。

“塌了吧?”謝戰勳忍不住擡了擡槍口, “這頂怎麽看都要塌了, 等他們出來再開槍也來不及了吧?”

陶醫生看了他一眼, 不想多說,只伸手按住了他的槍口。

幸好這時候,三人從岌岌可危的小洋樓裏鑽了出來。

藤蔓已經不再肆意生長,但原有的重量在重力的牽引下, 也足夠造成最後的塌陷。

屋頂終于墜落, 砸入幾乎把小洋樓堆滿的藤蔓堆裏。有了開始,之後的傾塌就變得更加迅速而順理成章。

霍言聽見外面傳來陣陣驚慌的尖叫,似乎還有人在為他祈禱, 作為假冒的神明,他也不知道現在該不該覺得欣慰。

雖然當時是順勢騙了他們, 但接下去怎麽處理……他完全沒想。

“先讓他安撫衆人的情緒。”江策簡單解釋了邱長正的身份,而後問他, “你需要什麽準備?”

“要讓整個臨時避難所都獲得一次精神治療, 果然還是最好去中心地帶。”邱長正下意識藏了藏自己的身體, 但見到衆人都沒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 又覺得自己是否有些大驚小怪。

陶醫生看他一眼, 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遞過去:“先裹一下吧。”

邱長正下意識拒絕:“我身上還是濕的……”

“沒事。”陶醫生還笑了一聲, “讓江策給你烘幹,或者說,這是霍言才有的特殊服務?”

江策:“……”

邱長正沒太懂他們之間的玩笑, 但卻看出,他們的善意是認真的, 也就沒再抗拒,披上了陶醫生的白大褂。

他主動提議:“臨時避難所外部怎麽辦?突然出現了這樣的藤蔓牆,他們應該也相當驚慌。”

“如果你做得到就一起。”江策似乎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放手讓他去做。

“老謝,你跟一下。”

“行。”謝戰勳十分順暢地接過這個任務,才帶着人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斜着眼看他,“等會兒,怎麽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江策:“……”

他無言看向霍言。

霍言反應過來,模仿江策說:“老謝,你跟一下。”

“成。”謝戰勳這才點了點,還忍不住提醒霍言一句,“你看着他點,他一副老是想要争權奪勢霍亂朝政的架勢。”

江策面無表情:“……這種話你是不是該背着我講?”

“我老謝從不屑背後說人壞話。”謝戰勳嗤之以鼻,“我看人不爽肯定是當面說。”

江策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小學生吵架一樣不跟他直接交流,輕輕撞霍言一下,讓他傳話:“跟他說,之後再讓他帶人去軍火庫搬東西,順便找幾個原本的守衛,獲取星網權限,給歸雲子他們發消息,帶點人過來彙合。”

霍言覺得謝戰勳肯定聽見了,但他就是一副等着霍言發號施令的架勢,他只好又把江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磕磕絆絆說完,他又看向江策:“沒漏吧?”

“嗯。”江策應了一聲,霍言松了口氣。

謝戰勳這才帶着人離開。

“接下來……”陶醫生笑了一聲,“怎麽辦,神明大人?”

霍言撓了撓頭:“啊?”

江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他沒有立刻提議,只說:“去找你埋‘異種之母’的那個屋子。”

霍言:“……”

糟糕,他還沒忘了這回事。

霍言眼神飄了飄,一時間不知道萬一到時候江策要殺了對方的話,他要不要制止。

但這會兒帶着他在避難所內亂轉拖延時間也沒有意義,他左右轉了一圈,然後發現——

他真的忘了是哪間屋子了。

霍言:“……”

江策叫了他一聲:“霍言?”

霍言僵硬地轉過頭:“……我找不到了。”

江策沉默地和他對視。

霍言正在思考怎麽證明自己的可信度,忽然靈光一閃:“去問問那些信徒?”

“‘神明’本人待的禱告室,他們應該會有印象吧?其他地方都只有血肉的……啊,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該去一趟?那些血肉也會源源不斷地制造異種。”

江策表情稍松,點了下頭。

“神明”本人去問自己原本待在什麽地方,多少有點古怪。

由江策和陶醫生出面,從那個打扮惹眼的祭司那裏問到了分布的祭壇位置,霍言就站在他們身後,垂着眼面無表情裝高深莫測。

祭司十分配合,甚至自告奮勇要幫他們帶路,就是隐晦暗示,希望神明大人能給他更多眷顧。

霍言眼露茫然,然後靈機一動,從腦後捋過一根尾羽,狠狠心——從尾羽上揪下了一小撮黑色的碎羽。

“喏。”他往這邊挪了挪,把那一小撮碎羽遞給祭司。

他心虛地瞥了他一眼,擔心他會覺得這個真·輕若鴻毛的眷顧,太過于敷衍。

結果祭司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霍言面前,激動到說出了幾句衆人都聽不太懂的神奇語言,他一邊跪拜一邊用激動顫抖地手舉着那小撮羽毛,轉身炫耀一般對其他人展示。

一瞬間,霍言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羨慕的視線。

他逐漸驚恐地護住了自己的尾巴毛,幸好江策直接往前一步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他表情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冷硬,提醒着祭司不要得意忘形:“帶路。”

祭司這才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把羽毛塞進胸口的小包裹裏,站起來為他們領路。

霍言還沒想好怎麽解釋自己把法涅斯埋了那麽深,又怎麽處理他跟江策之間的關系,但現場的狀況出乎了他的預料。

地下禱告室幾乎被整個破壞,恐怕是趁着人群騷動混亂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霍言挖了坑埋下去的盒子也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江策往下看了一眼,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的溫度。

“他不在了。”江策打量了一圈四周,能看到殘留的一些不合理的構造——比如過于平整被破開的天花板,以及出現在不合理地方的樓梯殘骸。

就像是……

物質分解後重組留下的痕跡。

只是薇妮使用能力時,會刻意制造亂七八糟的凸起和棱角,而禍言使用時,分解和重組都顯然更加規整。

他看了眼霍言,一眼注意到他有一小個豁口的尾羽。

江策:“……”

霍言還在震驚:“他怎麽爬上來的?怎麽回事?這裏是……哎!”

他驚訝回過頭,看見江策捏住了他的尾羽。

江策手指撚了撚那個小小的豁口,問他:“疼不疼?”

“不疼。”霍言小聲回答,雖然不疼,但想到被他捏着,又覺得頭皮癢癢的。

他想了想補充,“鳥類羽毛是空心的,上面沒有能感覺到痛感的神經,是不會有感覺的……”

照理說是這樣的。

但他還是覺得癢,好像心裏也癢癢的。

陶醫生檢查了周圍一圈,有些在意另一個問題——他看了眼守在禱告室門口的祭司,走到兩人身邊問:“看樣子是趁亂逃走了。”

“接下來怎麽辦?這裏有人見過真正的‘神明’,你是冒牌的這種事過不了多久就會暴露,趁現在,想想還有沒有能做的?”

霍言和江策對視一眼。

江策沒幫他出主意,只是手也沒松開,他掀了掀眼皮說:“你是首領,你想。”

霍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有點在生氣。

霍言誠懇地反思了一下,發現他有可能生氣的點,好像多得不得了,以至于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占大頭了。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被他握在手裏的尾羽,不敢吱聲。

“報告!”這時候,繼承了謝戰勳“不會看氣氛”品德的二隊隊員闖了進來,朝他們大喊一聲,“謝隊讓我來通知,星網權限已經放開,可以使用網絡了。”

“還有軍械庫那邊……”

他往前兩步,壓低聲音,“在我們被困小洋樓期間,有一批方舟之核的裝備自發啓動,帶着不少爆破材料離開。”

“臨時避難所的監控不算完備,不知道中途去了哪裏,不過……”

“我來的時候順便問了句住在附近的居民,他們說這裏确實經歷了爆破,但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之後的事。”

霍言面露崇敬,想要站起來,但因為自己的尾巴毛在別人手裏而沒敢動,只能拍手誇他:“好厲害!超可靠的!這些你都問了啊!”

二隊隊員露出一個憨厚地傻笑。

江策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霍言立刻一縮脖子不敢誇了。

陶醫生好笑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還真是見縫插針地進行小情侶活動啊。”

他對着二隊成員招招手,順手把門外的祭司也拎上,“我去找老謝,省的在這被驢踢,你們等歸雲子到了再過來。”

他哄小孩一樣說,“到時候要和好了哦?不然我就……”

他笑了笑。

霍言不知道為什麽有了些不妙的聯想,下意識靠着江策縮了縮。

等他們離開,霍言才小聲開口:“江策。”

江策垂着眼:“嗯。”

“你在生什麽氣哦。”霍言試着歪了歪頭,想把自己的尾羽抽回來,但沒成功。

江策擡眼看他:“生悶氣。”

霍言:“……”

他試探開口,“親一下能哄好嗎?”

江策眉毛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沒那麽簡單。”

霍言面露掙紮,扭過頭:“那、那再讓你揪一整根。”

江策:“……”

他伸手撫過霍言的尾羽根,像是再挑選哪根羽毛更好。

霍言閉着眼,準備忍一下疼。

但江策忽然掀開了他腦後的尾羽,湊上去咬了他一口。

霍言驀的睜大眼睛:“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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