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完全被纏上了。
雖然在禮堂的那場騷亂最終在安臣的幫助下得以告一段落,但淩璟在出了禮堂之後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莊遲身後,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想要隐藏自己的意思,總之存在感非常強,讓莊遲一路走得如芒在背。
“……她要一直跟到什麽時候啊。”盧漫小心地回頭看了看,看到淩璟慌慌張張地躲到旁邊的羅馬柱後面——但完全沒起到任何隐蔽作用。她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要不然也幹脆像顧溪眠那樣、直接拒絕她好了?”
……雖然說一開始确實是這麽想的。莊遲犯愁地揉了揉眉心,但怎麽說呢,一是感覺就算她這麽說了淩璟也不會輕易放棄的樣子,二是……
哎,一想到自己這一句話被強行和那只鷹的後半輩子綁上了,就總覺得心情上有些微妙。
想着好像在不知情的時候被強行賦予了一些權力和責任,莊遲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對盧漫說道:“你先回宿舍吧,我去……”
她向後指了指,默默道:“……和她聊聊。”
盧漫嘶地吸了口氣,面上表情複雜地變了幾番,最終化成真情實感的擔憂:“……那不然我和你一塊兒去吧?萬一聊崩了她咬你怎麽辦?”
感覺盧漫對淩璟的印象比較類似那種脾氣很差的路過野貓,莊遲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嘆道:“那應該不至于……總之我先一個人去聊聊看吧。”
盧漫于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而莊遲轉身向淩璟走去,明顯把自以為隐藏得非常完美的淩璟吓了一跳,她在左右看了看确定莊遲真的是來找她的時候才悄咪咪從羅馬柱後探出頭來,做出非常刻意的偶遇樣子,只是語氣有點別扭:“噢,真巧啊,你是來給我活兒幹的嗎?”
……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這更奇怪的見面開場白了吧。莊遲想着,看了看周圍頻頻向她們兩個投來好奇視線的學生們,感覺又有點頭疼,幹脆嘆着氣點了點頭:“……也算是吧。”
淩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莊遲迎着她滿懷希冀的目光冷靜地說道:“你知道學校裏有什麽人比較少……不會讓我們像現在這樣說個話就被大夥兒圍觀的地方嗎?”
前略,莊遲被淩璟帶到了一個大湖邊上。
“怎麽樣!”淩璟邀功似的向莊遲挺起胸膛,“這裏白天一直很少人來的,完全符合你的要求!這可難不倒我!”
“嗯,你真棒……”莊遲一邊多少有點不知如何應對地回複着,一邊左右看了一圈,湖邊的風景相當不錯,但确實視線範圍內半個人影都沒有,讓她又有點好奇,“為什麽這裏會很少人來?”
“因為遠。”淩璟言簡意赅道,“不過晚上的時候還是會有人在的,那種來談戀愛的情侶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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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遲沉默,回想着方才将近半個小時的路程,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總之二人在湖邊找了個長凳坐了下來,淩璟似乎對自己此時的身份定位還找不太準,她似乎努力想做出很淡定的樣子,但時不時要偷偷看一眼莊遲,很容易看出她的別扭忐忑。搞的莊遲也覺得不自在,斟酌了好一陣才試探着問道:“……我先問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Ⅰ???,如果我也說我不需要仆人的話……”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淩璟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看起來整個人經歷了好一番天人鬥争,最終皺着臉顫着聲音艱難開口道:“那、那我就……求求你……”
看起來光說這一句話就要把她難死了。
只是想象了一下淩璟求她的樣子就讓莊遲忍不住抖了抖,感覺會給兩個人都帶來痛苦的回憶。她嘆了口氣,姑且先轉了話題打聽道:“那、那這個‘仆人’是怎麽個實現方法啊?比如說我只是說沒有事需要你幫忙、但不解雇你的話,這樣子可以嗎?”
“……不行的,”淩璟垂頭喪氣地搖頭,以悵然的語氣說道,“每天我都要寫一份幫你們做了什麽事的報告給我媽看,要她看了說沒問題才算是有效的一天,如果一天什麽都沒幹的話她絕對不會放我過關的……”
……感覺像是對待小學生的教育方式。原本比較傾向的選擇被否了,莊遲犯難地閉了閉眼,又問道:“……那現在顧溪眠已經明确拒絕了,如果只有我在也能算數的嗎?還是說會把那懲罰實施一半、讓你那只鷹每周一三五去動物園之類的……”
要是這樣子其實莊遲覺得是可以接受的,基本上和比較勤奮的人類每周去健身房的頻率差不多。但淩璟看起來仍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愁苦地思考了好半晌:“……這我還沒問過,但是我還是比較希望小鷹不要去動物園——”
她說着突然頓住,在僵了一秒後猛地向莊遲看來,向被吓到的人噌的靠近過去,貓兒似的眼睛唰地睜大了:“你的意思是你會幫我?會留下我?不會解雇我了嗎?”
莊遲招架不住地向後靠了靠,含糊道:“……但我也沒有什麽想要讓你去做的事就是了。”
“噢噢!”感覺對她後半句話沒怎麽聽進去,淩璟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這大概還是莊遲第一次看到她這麽高興的樣子,只是她高興了一瞬後好像又想起要維持自己形象的事來,幹咳一聲,繃着忍不住要上揚的唇角對她說道,“你很有眼光嘛!”
說真的,如果淩璟真是在求職現場說了這樣的話,那剛剛得到工作的她應該會很快被解雇吧。
好在莊遲是個脾氣蠻好的老板,但她想想還是要把話先和淩璟說清楚,于是默默開口道:“……我話先說在前面,我是覺得你和你那只鷹絕對是做錯了事應該要受罰的。我只是不喜歡像這樣……突然間被動的參與到校長那邊的懲罰措施裏。”
“……嗯……”淩璟一下子熄了火,默默低下了頭,聲音也低了個八度,“總、總之,之前在校門口把你弄傷了的事……對、對不起……”
淩璟一看就是那種沒怎麽道過歉的人,三個字說的磕磕絆絆。莊遲心道所以她自己也是知道做錯了,那還好。
在昨天的事發生之後,莊遲好好回想過一番,姑且想起了個相關設定——淩璟會想摘顧溪眠的choker是為了通過信息素的氣味确定她的身份,背後隐約有一些“年少蒙難得她相助卻沒看到臉只對人家信息素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故事情節,但詳細的沒怎麽想起來,大概是不怎麽重要的背景設定。
而作為全書第一個出場的女主追求者,淩璟并不是一個完全的反派人設,莊遲記得是常見的先抑後揚的人物塑造走向——也不知道這種“脾氣差容易沖動的富家子弟”人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流行起來的,讓她當年也要跟這個風,哎。
不管怎麽說,雖然比不上寫顧溪眠的用心,但淩璟也是她曾經努力創造出來的角色,所以作為一個知道淩璟的本性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人……莊遲多少還是帶着想和她好好相處——至少不要結仇——的好意。
暫且中斷了思考,莊遲看了看淩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重“主仆”關系在,現在的淩璟看起來好像老實了一些,讓她隐隐覺得現在應該是個适合進行對話的好時機,她想了想,決定語重心長地和淩璟講講道理:“首先,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不應該在其他人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去強行聞人家的信息素。”
淩璟讷讷嗯了兩聲,垂下了頭。
“其次,”莊遲的目光在淩璟依然戴着的皮質手套上一轉,忍不住說道,“……帶着鷹來上學也太……太怪了。”
“怪、怪?”淩璟一個猛擡頭,看起來面上滿是不可思議的震驚,“诶、很帥吧?不帥嗎?”
……感覺小莊遲大概也是這麽想的。莊遲心情沉重,決定對自己的角色進行一場遲來的教育:“……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的事一點都不帥。就算是被馴化過的,但鷹再怎麽說也是猛禽,你就這樣讓它到處飛、萬一什麽時候傷了人——”
“不、不會啦,小鷹不會做那種事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淩璟打斷了,對方看起來頗為急着證明自家的鷹是只好鷹,但對着被确實傷過的莊遲本尊又少了點底氣,于是只低眉順目地小聲道,“它平時大都在附近的樹上待着……我不喊它的話它都不怎麽願意動的,而且它基本上只喜歡吃飯,對人類也沒什麽興趣……”
這不就是好吃懶做的意思嗎。莊遲聽着,心中突然不合時宜地好奇起來,問道:“你每次一吹哨它就會飛過來嗎?”
“是啊!”聊到這裏,淩璟看起來又煥發了生機,還頗為驕傲地一擡手道,“不然我把它喊過來給你看看吧?”
她的動作飛快,莊遲都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了呼哨聲,然後還真就看到個灰白色的鳥影由遠及近地飛過來,在一陣翅膀扇動聲中停在了淩璟的手上,桀骜地挺起飽滿的胸脯來。
“……”之前初次見面的時候沒那個餘裕,現在赫然看到一只鷹随随便便就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是很有些震撼的,莊遲一邊想着她要不是穿進了這小說裏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種場景,一邊古怪地皺了皺眉,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低聲道,“……好胖。”
“……”
本以為會招致淩璟激烈的抗議,但對方卻意外地陷入了沉默,半晌後才底氣不足地別過了頭:“……是、是嗎。”
是真的很胖。莊遲從來不知道鷹還能胖成這樣的,明明一身灰白色的毛看着油光水滑的相當不錯,卻因為體型太過豐滿而導致它給人的第一印象比起鷹更像是只敦厚的老母雞。
“我之前也是想過要控制一下它的飲食的,但是……”感覺像是被戳到了痛楚,淩璟的肩膀都塌了下去,自言自語似的惆悵道,“但是它一旦吃的少了就一直嚷嚷,讓我感覺我像是在虐待動物一樣……結果一段時間下來不僅沒能控制住飲食還給它每頓都加了一大塊五花肉,久而久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看起來單手支撐着鷹都有點吃力,而富态過頭的小鷹毫無所覺,正在歪着頭盯着莊遲看,莊遲也不知道它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裏包含的是什麽情緒,姑且還是出于自我保護意識而悄悄往後退了退。淩璟倒是真的對這鷹毫不設防的樣子,只是沮喪起來就沒個完,一邊憐惜地摸着鷹一邊長籲短嘆:“但也沒有辦法對吧,因為每天都在外面待着就是會餓的嘛,你又只會吃我給你的東西,我們好鷹鷹就應該吃點好的——嗯?你嘴邊沾的這圈白的是什麽?”
淩璟眉頭一皺,突然注意到鷹喙邊沾了一圈白,随即伸手摸了摸它嘴邊,又撚了撚指尖:“……黏糊糊的。”
莊遲在旁邊看着,心頭剛隐隐意識到這是什麽的時候就見淩璟突然臉色大變,驚道:“你不會是生病了吧!怎麽會口吐白沫?!別擔心、我們這就去醫院——”
“啊!就是那只鳥!”
她剛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就突然有呼聲從不遠處傳來,二人一鳥齊刷刷地扭頭望去,看到是一對情侶樣的人,女方正指着她們這邊,手上還拿着個只剩下卷筒的卷筒冰淇淋,義憤填膺道:“就是那只鳥搶了我的冰淇淋!”
““……””
莊遲和淩璟齊齊陷入沉默。莊遲看了看整個人都僵在旁邊的淩璟,默默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它只會吃你給的東西嗎?”
“……”
淩璟下巴抽搐了一下,閉了閉眼又睜開,随即深吸一口氣,大步向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那邊的人、把你的學生卡給我,你跑什麽、不是冰淇淋被它吃了嗎,喂——”
場面一時非常混亂,在戰局外的莊遲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了起來,深深地、真的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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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