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起吃了午飯。
顧溪眠願意的時候,她就是個非常擅長聊天的人,不管是接話還是抛出話題都行雲流水一樣自然,完全不會讓人覺得難以聊下去。她途中甚至還向淩璟搭了幾次話,搞的這人受寵若驚,在顧溪眠離開後仍盯着人家離開的方向,眼神都發直。
“……你眼睛不累嗎?”
莊遲默默指摘道:“別再盯着那邊看了,就是因為你一直這麽心不在焉地只顧着看顧溪眠才會到現在都沒吃完飯,人家都已經去上課了你還看什麽,再不吃我也走了。”
淩璟不太情願地收回目光,扒拉了幾口飯後忽的眼睛一亮:“這算是命令嗎?”
“……”
感覺這個詞以後出現的頻率搞不好會變高,莊遲扯了扯嘴角,放棄道:“……你覺得是就是吧。你想寫進報告裏也可以。”
淩璟看起來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風卷殘雲地将飯吃幹淨後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看起來惬意而富足,感嘆道:“沒想到……我上午還在被顧溪眠罵,中午竟然能和她一起吃飯……”
語氣聽起來還挺感恩。莊遲嘆了口氣,姑且先糾正道:“她上午沒罵你。”
“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是……”淩璟嘟嘟囔囔了一陣兒,又将目光投向莊遲,面色忽的變得嚴肅起來,“你果然和顧溪眠關系很好嘛!”
……本來吃了午飯後就是應該休息的時候,莊遲不太想就這個話題去應對思緒跳的飛快的淩璟,于是無言地端着餐盤站起了身,在身後淩璟不滿的“你怎麽不理我就走了”的抱怨聲中慢騰騰地将餐盤放到指定位置,然後向食堂外走去。
……和顧溪眠的關系嗎。莊遲自己在腦中慢慢思考過一番。雖然她什麽都沒做……但好像确實在剛才贏得了一點顧溪眠的好感度。大概是好事……?
說到關系,她和淩璟的關系才是在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劇變,也不知道之後會怎麽樣……
“莊遲、莊遲,”
身後淩璟已經又跟了上來,感覺對她的态度好像要比之前親近了一些,也沒繼續揪着她剛才不理她直接走的事不放,而是帶着些希冀說道:“你說、既然顧溪眠剛才都願意和我說話了,那是不是說明她也有可能願意重新雇用我呢?”
“……真樂觀啊。我等會兒再把之前那些話重新跟你說一遍吧。這次要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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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過去了一周多的時間。
期間沒有發生過什麽大事——指和主線劇情相關的事。小事當然發生了不少,比如沒有軍訓的聖布萊斯頓正式開始上課,莊遲也終于過上了正經的大一生活,再比如淩璟的膽子漸漸大起來,一有空就會來纏着她。
“……她這要到什麽時候為止,”在準備出門去上課時,看着正坐在她們宿舍樓門口的沙發上玩手機的淩璟,盧漫頗為無語地說道,“一周時間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
“……”旁邊的當事人莊遲心情比她還要沉重許多,嘆道,“我也問過她這件事……”
‘但是我交上去的報告只有第一天那篇通過驗收了啊。’
回憶中的淩璟如是理直氣壯地回複道:‘所以我還得交上去六篇能通過的報告才算是給你幹了一周的活兒——你怎麽表情跟挨了一悶棍似的?什麽?以為一周的時間不是這麽算的?那你現在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麽辦法,不如說你才是能想辦法的那個人吧,給我活兒啊!使喚我啊!來狠狠地給我下命令啊!’
只是回憶起來就覺得頭開始疼了。莊遲省去後半段向盧漫解釋了一下,對方的面上登時也顯出了複雜的表情:“……感覺已經搞不清楚是在懲罰誰了。”
說到底,莊遲本來就沒什麽想要淩璟做的事,第一天那條“不要帶鷹來學校”差不多就是她最迫切且唯一的要求了,後面幾天就根本找不出活兒來,只能強行讓淩璟幫忙去(根本不擁擠的)食堂占個座兒或者幫她去自動售貨機跑腿買(也沒有很想喝的)新款飲料之類的,但結果顯然都沒有通過校長的驗收,狀況一時陷入了僵局。
……怎麽回事啊這位校長。莊遲想。難不成還真的想看自己報複性的把淩璟打一頓還不讓她還手這種報告嗎。而且像這樣一直滿不了七天的話那鷹難道就是一直不用去動物園嗎,怎麽回事啊這個漏洞百出的設定?合着整個過程裏只有她莊遲在受苦啊?
“噢、噢,這不是莊遲嗎!”
那邊沙發上的淩璟注意到了她們,眼睛一亮站起身來,都已經這麽明顯了卻還硬要做出一副是偶遇的樣子來,并以一種“你吃了嗎?”的語氣問道:“你今天有什麽命令嗎?”
……本來淩璟應該也在吃苦才對,但不知怎的,總覺得這人最近看起來越來越沒什麽不情願了。莊遲心道她就不能換個說法嗎周圍的人都在用“又來了又是這兩個人”的眼神看她們诶,慢吞吞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些小打小鬧的事情都差不多做過了,沒一個能過關的,饒是莊遲已經跟淩璟說過如果想出來會再聯系她,但她還是時不時會這樣主動跑過來——可能是還挺閑的吧。想着這種有點失禮的事,莊遲聽到淩璟毫不意外地噢了一聲,然後很自然地繼續說道:“你們這是要去上課嗎?那不然我跟着一塊兒去蹭個課吧。”
“……啊?”莊遲還沒說話,盧漫先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你不是大二的嗎,而且你在老師那裏應該很有名吧,這不是一眼就被認出來了。”
“被認出來就認出來呗,”淩璟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哼道,“又不會把我趕出去。”
盧漫不說話了,碎碎念着“這就是校長的女兒的特權嗎”看向莊遲,大概是将決定權交給她的意思,而莊遲抿了抿唇,搖頭道:“我在上課期間肯定也想不出什麽需要你幫忙做的事……只是耽誤你的時間而已。”
這樣說着,莊遲拒絕道:“還是算了吧?”
淩璟的眉眼微妙地耷拉下一點,嘴上倒是沒繼續多說什麽:“嗯、也對,那我就在這段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等你下課之後想到有事要做就聯系我吧!”
說完就慢騰騰地轉身離開了,莊遲和盧漫并肩看着她走遠,沉默半晌,是盧漫先幽幽開口道:“……她看起來好像是想跟你一起玩。”
“……”內心湧出微弱的罪惡感,莊遲被各方面的壓力搞的頭疼,勉強回應道,“……課上也不太适合一起玩。”
“确實。”盧漫認可地點點頭,又寬慰地拍拍她的後背,“別想太多,你也确實只能這麽做,我很理解,畢竟我們這堂選修課是和——”
——是和一部分文學院的人一起上的。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裏的黃金摸魚位置,莊遲聽到旁邊盧漫小聲說着“lucky”,心情複雜地眨了眨眼,而坐在她另一側的人似乎也有話想要和她說,很快就聽到了輕聲的詢問:“發生什麽事了嗎?感覺表情有點奇怪。”
“……沒什麽。”莊遲有點生澀地笑了笑,轉向顧溪眠,“還沒謝謝你幫我們占座。”
是的,她這堂選修課竟然是和顧溪眠同一節。因為和淩璟說話耽擱了幾分鐘,莊遲二人到達教室的時間有點晚了,教室裏已經坐了一大半的人,按理來說是坐不到這種搶手位置的,多虧了早到一步的顧溪眠幫着占了地方。
……感覺真奇妙。莊遲想。顧溪眠可不像是會想要搶最後一排座位的那種學生,結果現在不光搶了還會幫她們占座,很難不覺得是她帶壞了人家。
這也是她拒絕淩璟跟來的主要原因。對顧溪眠來說,她唐突帶着淩璟來上課怎麽想都很不合适,而換個角度、對淩璟來說——莊遲現在左手邊坐着盧漫、右手邊坐着顧溪眠,就算讓她來了也沒地方安置她。
上周第一次來上這堂課的時候是她和盧漫先到的,那時候莊遲也是坐在這裏,毫無心理準備地看着顧溪眠獨個兒施施然走進了教室,驚得莊遲教科書都沒拿穩,邊角哐的一聲磕在桌沿,動靜引起了顧溪眠的注意,一轉頭就和慌張的她對上了視線。
之後的事就順理成章了,顧溪眠在她旁邊坐了一節課,并在一周過去的今天很自覺地坐到了同樣的位置,還仗着地理位置的優越而不顧上課鈴繼續向她搭話:“聽說今天淩璟又去你那邊找你了?”
……這不是不到半個小時之前才剛發生的事嗎,怎麽就已經傳到顧溪眠耳朵裏了。大約是看出了莊遲的困惑,顧溪眠又跟着解釋道:“還挺有名的,這幾天都是,基本上在她出現在你們樓下的時候就會有人傳開。”
淩璟到底是在她樓下待了多久啊,果然之後還是去跟她說一聲吧,讓她不要再執着于扮演偶遇了,來之前給她發個消息不就好了嗎……莊遲想着這些,含糊地回應道:“……嗯,是在樓下見到她了,就聊了幾句……”
具體的內容她沒說,但顧溪眠顯然也能夠猜到,在沉默半晌後突然道:“要是暫時想不出什麽的話,命令她不要去找你也是個辦法吧?”
“……”真是非常像“命令”的一個提案,莊遲想了想,慢慢搖頭道,“……不了吧,她來找我也不是有什麽壞心思,這樣的要求總覺得……”
挑不出一個合适的形容詞,莊遲為難地頓住,而顧溪眠看着她,放棄似的輕嘆一口氣:“但是一直這樣子,你不會覺得困擾嗎?”
雖然沒有參與在其中,但顧溪眠意外對這樁事還挺上心的。莊遲就她的問題想了想,回應道:“……一點點吧,所以一直在想能過校長那關的辦法……”
顧溪眠看了她半晌,清潤的眉眼忽的一彎,淺淺笑道:“你不太适合這種工作啊。”
看多少次都會被她的笑晃得耳根一熱,莊遲沒辦法地苦笑了一下,又聽到顧溪眠話題一轉:“說起來,她最近好像也去我宿舍樓那邊轉過幾次。”
“……”
一下子笑不出來了。莊遲腦內的警鈴被猛地敲響,震驚地确認道:“……是在說淩璟嗎?”
“嗯,雖然我也只是聽說而已。”顧溪眠倒沒什麽嫌惡的表情,只是闡述事實般淡淡說着,“我沒有住宿舍嘛,沒遇到過她,也不知道她去那邊是幹什麽的。”
……如果淩璟真的去那邊轉悠了,那99%是沖着顧溪眠去的。莊遲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總有種沒肩負好監管責任的自責愧疚感在,讓她略帶凝重地皺起了眉:“……我知道了,我之後……去問問淩璟好了。”
顧溪眠眨了眨眼,眼裏像是帶着種新奇感:“……怎麽問?”
“诶?”被問得一愣,莊遲懵懵應道,“就……‘你最近是不是總去顧溪眠宿舍邊上轉悠’,這麽問吧。”
“……然後她就會老實地回答你嗎?”
“是……是吧。”
顧溪眠的表情帶着點兒不可思議,在沉吟半晌後開口道:“看來你們的關系和我想象裏的不太一樣。”
莫名能意識到大概不是什麽好的想象,但莊遲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我和她在你想象中是什麽樣的?”
“有狂躁症的烈馬和努力壓制它的騎手。”
“……”
烈馬就算了,還有狂躁症嗎……莊遲默默想着這話可千萬不能讓淩璟聽到,又見顧溪眠小小舒了口氣,釋懷道:“不是這樣我就能放心一些了,我前幾天還一直有點擔心你會被她欺負……畢竟A級的Alpha發起瘋來可不是一般人能攔住的。”
“本來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收回前言、同意也讓淩璟做我的仆人呢,或許能多照應你一點……”她說着笑了笑,“看來是我多慮了。”
哇,這話也不能讓淩璟聽到。不然感覺會遭到記恨。莊遲暗下決心瞞住這樁事,又帶着學習的心态打聽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給她下什麽樣的命令?”
“我會下的命令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麽參考價值,就不說具體的了。”語氣非常肯定,顧溪眠又補充道,“總之,我會先用掉六天的額度,然後在‘過關’的限度下使喚她,這樣她就永遠沒辦法迎來解放的一天了。”
“……”
莊遲莫名不敢說話,而顧溪眠緊接着就笑着說了“當然是開玩笑的”,然後溫聲道:“那就麻煩你去問問她了——順便問一句,萬一她的回答……是不太好的事,你會怎麽做?”
“會阻止她的。”莊遲應得很快,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你不用擔心。”
“嗯,不擔心。”顧溪眠欣然颔首,聲音柔和,“真可靠啊。”
很直接的誇獎,讓莊遲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含混地應了一聲就轉過頭去,做出在認真聽課的樣子,發絲裏透出的耳尖卻紅紅的。顧溪眠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同樣很配合地跟着看向黑板。而玩了半天手機的盧漫擡眼看了看身邊的莊遲,又默默收回視線,在心中默默啧啧了兩聲。
莊遲大概是沒有意識到吧,盧漫想,她和顧溪眠說話的時候,總是會有種其他人很難插話進去的氛圍。
總之,還好沒帶淩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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