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守護神
葉珩使出了讨價還價的本事,把自己免騷擾的時間從一年延長到了一年半,最後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門外早已備好了馬車,車中備好了禮物,葉珩坐上車,開始祈禱陰俊不在家,自己好放下禮物就走,不過他也知道不現實——就沖着陰俊那副鬼一般的面色,看着也不像是個大早上就出門的人。
背後忽然有什麽涼陰陰的扭動,葉珩一偏腦袋,餘光就掃到了白龍冒出的蛇頭,吓得他趕緊避開坐在外側打盹兒的招財,縮到了角落裏小聲道:“幹嘛?”
蛇腦袋貼在他頸子上,信子直伸到他耳垂上舔了一口:“有我在,怕什麽。”
葉珩一捂耳垂:“別鬧。你幫忙也不能亂來,那是他的地盤,萬一把他一家惹毛了,比不去還糟。”
“既不要我出手,那你幹嘛還帶着我?”
“就……心裏踏實點嘛!”葉珩一噘嘴,“你又不可能一直在我身邊,這會兒嘗到你幫忙的甜頭,以後怎麽辦?”
“不是說了有戒指嗎?”
葉珩搖搖頭——不是不信白龍,而是他覺得白龍不管是個什麽,他的家并不在這裏,自己不能總是仰賴一個世外之人去解決燃眉之急。
“……總之,我既然上門,就做好了了斷恩怨的準備,誰讓他舅舅現在是聖上的心腹呢?”
小白蛇咝咝一聲:“皇帝怎麽寵信這種人家?”
這個問題不在葉珩能思考的範圍內:“聖意難測,誰知道呢。”
“哼,見利忘義罷了。”
葉珩聽他口氣,竟是有點義憤填膺的意思,反倒暫忘了自身煩惱,擔心起他來:“你變成人以後可別亂說這話,否則被人傳謠出去,那國師說不定真會來找你麻煩。”
“國師?她能奈我何。”
他這話說得極其不屑,嗓門也不似前頭那麽小,瞬時驚動了招財,後者打了個激靈睜開眼:“少爺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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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珩一摸後頸,不着痕跡地把蛇腦袋塞回到衣服裏,大聲道:“我說去就去,他能奈我何?不就是說些好話嗎?難道他還能打我一頓不成?”
招財連忙點點頭:“那肯定不能,監察禦史的親戚,還能不講究個名聲嗎?您要是鼻青臉腫出來,他以後可就仰仗不了舅舅的威風了。”
兩人輪流說話壯膽,等車行至陰府,葉珩一整袍袖,相當有禮地在門口請見,對方也沒怠慢,将他引進了堂屋。
堂屋裏接待他的不是陰俊,而是對方的大哥陰彥,這位大哥看起來比弟弟年長許多,也康健許多,濃眉大眼的很是精神,人也不賴,聽他說明來意,立刻就擺手,讓他無需挂懷。
葉珩心中非常高興——看來陰家也不全是怪坯,既然有正常人,那陰俊當着家人的面,肯定也不敢放肆到哪兒去。
沒想到他正樂呵笑着呢,陰俊就進了堂屋,見他大哥第一面就陰陽怪氣道:“大哥倒是心寬體胖的,這麽快就把我的客人哄開心了。”
那陰彥見了他,不知是沒心眼,還是沒把弟弟想得那麽壞,倒是一如既往地和顏悅色:“你既來了,就好好招呼客人吧,我也有事,便不妨礙你們敘舊了。”
葉珩眼睜睜看他走了,心中暗道不妙,果然陰俊扭頭就抓住了他的手:“走吧,這裏沒意思,去我房裏聊,讓我好好看看你送的禮物。”
不遠處幾名仆從路過,葉珩不好當場甩開他的手,只能擠出一個雙方心知肚明的假笑,起身跟他走。
繞過亭臺樓閣,陰俊一直将他牽到自己卧房前頭,這才撒開手,對着後面跟着的仆從一揮袖子:“我跟葉公子有話要說,你們都在外頭等着。”
他這麽一說,招財緊張地看了葉珩一眼,葉珩朝他輕輕一點頭,心裏倒是不太怕,一來是因為有白龍給自己撐腰,二來是認為陰俊孱弱,如果對手只有這一個,那麽自己一拳頭就能把他擊倒在地。
陰俊卧房裏的是紗窗,透不進幾縷光,門關上後,裏頭立刻就成了一間幽暗的密室。
陰俊在桌上點了盞燈,算是為房間裏增添了一絲光亮,然而葉珩只感覺他臉在燈光映照下看起來更加瘆人了,所以懶得拖時間,直接開門見山道:“這裏也沒別人,你不用憋着,想說什麽盡管說吧。”
陰俊早已自行坐下,擡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一副“趕緊罵,罵完我就收工走人”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你自己上門要給我賠禮,話該你說才是,我又不同你鬥嘴,說什麽?”
葉珩張了張嘴,啞然看着他——原來這孫子是要自己說一籮筐服軟的奴才話給他消氣呢!
“難得我屏退左右,你怎麽一句不說呢?”陰俊笑看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出來,将其中一杯推給他,“喏,給你,潤潤喉。”
他說着,自己先拿起另一杯,啜飲了一小口。
葉珩哪裏有心情喝酒,兀自沉着臉不吭氣,沒想到耳後忽然傳來了白龍的耳語:“你先拿話拖住他,說大聲點,過一會兒再喝酒。”
葉珩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不過眼前顯然是陰俊威脅更大,于是他一咬牙,豁了出去:“上次陰兄撥冗來我的生辰宴……”
“等等,”陰俊打斷他道,“我比你可小了半歲有餘。”
葉珩打量了一眼他那張陰森森的面孔,趕緊改口:“那麽就是陰賢弟了,上次我招待不周,沒能讓你盡興,所以今天特意備了份薄禮來給你壓壓驚。”
他邊說邊把禮盒拿到桌上,解開上頭的綢子綁帶,再揭開了盒蓋,自己先偷偷掠了一眼,接下來便開始按着招財給的那點說辭大肆發揮:“這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喜好,不過它可是宮中頂級匠人入宮前的作品,收藏價值還是有一些的,你就留着當個擺件,做個裝飾吧。”
他說完,将桌上的酒杯酒壺挪開,從錦盒中捧出一只紅珊瑚佛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陰俊面前。
陰俊卻是渾不在意,根本沒往盒子裏看,只道:“啊,那你可真是客氣了。”
“哪裏的話,”葉珩用力一咧嘴,擠出一個更大的假笑,“還望能和陰賢弟盡釋前嫌才好。”
陰俊也回他一個笑,伸手将杯子從佛手後摸了出來:“那麽,我們就幹一杯,從此忘了前塵往事。”
葉珩感覺到自己胳膊上被白龍輕輕捏了一下,便也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一舉,而後一飲而盡。
酒是烈酒,辣得舌頭疼,還特別苦,盡管只有那一小杯,可葉珩喝完還是忍不住又吐舌頭又咂嘴。再看對面的陰俊,對方正一臉無恙地看着他,臉上笑嘻嘻的,明顯是在看他的笑話。
葉珩心裏氣惱,同時想這陰俊也太不像個正常人了,屋子裏放酒不放茶,也不知道他渴的時候喝什麽——也沒準兒就是喝酒,喝習慣了,年紀輕輕就成了個老酒鬼,所以才像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一樣。
可就在他腹诽之時,陰俊忽然身子一歪,趴到了面前的桌上。
葉珩吓得起身往後退了一步,耳邊又聽到了白龍的聲音:“我剛才對換了你們的杯子,看來他是在你的杯中下了藥。”
“藥……?”
葉珩頭皮麻了一下,慢慢走上前,發覺陰俊的面色竟然是由白轉紅,氣息也亂了。
葉珩謹慎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哎,你下的是什麽藥?”
陰俊眼睛像是睜不開似的,嘴唇一動,話沒出口,倒是發出了一聲細細的悶哼聲。
這悶哼聲葉珩是熟悉的,這下終于明白過來了——上次那調戲自己的話,陰俊并非是說說而已!
他轉身再一看桌上的酒壺,果然是一壺兩腹,就靠撥弄機關來切換兩種酒液,再看這壺的新舊程度,顯然是被使用過不止一兩個月了!
而兩個多月前,不正是陰俊計劃着把白龍弄到手的時候嘛!
這下葉珩心底的新仇舊恨全翻了起來,一下揪起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個下作坯子!”
陰俊蹙着眉頭一閉眼,等着他巴掌落下來,然而面孔并未受到痛擊,身體卻是被推到在地毯上,由葉珩一路拖去了床上。
陰俊被拖得渾身作痛,好容易躺穩,他面孔潮紅地望向葉珩,眼神是種茫然的混亂。
葉珩居高臨下盯着他,隔着衣服用力擰了他胳膊一把:“是不是覺得,我被你作弄之後會嫌這事兒丢人,所以不會聲張出去?”
陰俊眨了一下眼睛,身子害冷似的一顫。
葉珩一翹嘴角,彎下身子悄聲道:“現在反過來了,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聲張出去的,對嗎?”
陰俊似乎是很急,一只手抽搐着試圖推開他,結果擡到一半就又重重落下。
葉珩見狀哈哈一笑:“別害怕,我可沒你那麽惡心,對你的屁股也不感興趣,我們玩兒點別的,等着。”
他撩開帳子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帶了兩根毛筆回來,然後坐到了床尾,手隔帳幔抓走了他的兩只襪子,緊接着就用毛筆開始搔陰俊的腳心:“怎麽樣?天天抓人來讓你爽,現在爽透了吧?”
陰俊身體繃緊了,雙眼也閉緊了,一雙腿腳卻是軟綿綿,連腳趾都動得吃力,沒過一會兒,他的眼角就流出了兩道涓涓細流——太癢了,他可以咬緊牙根不出聲,卻是控制不了眼淚。
葉珩覺得自己算是報仇雪恨過了,抛下毛筆,用薄被給他擦了擦臉,又将他從脖子到腳地蓋上了:“我要走了,今天的事是你給我下藥在先的,我不過自保而已,以後見面還是打聲招呼,各走各路,但是千萬別再想着害我,因為我是有保護神的,如果你害我呢,你絕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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