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進門

封銳給霍淩然發完消息後, 整個人都開始坐立不安。

具體表現：他非但不盯封舒文看書了，自己也不看，連書房都不蹲了, 滿屋子神思不屬地亂晃。

晃到這兒晃到那兒, 明顯心裏有事。

最後人往大廳落地窗前一站, 伸着脖子目光往下探。

封舒文手裏拎着本書地從書房出來, 見他哥這副明顯在看什麽人的樣子, 納悶：“你看誰啊？”

封銳吓了一跳, 回過神，轉頭，鎮定的語氣：“沒有。”

封舒文眯眼：哼，有鬼。

他也走到窗邊, 伸着眼珠子往下看，才看了兩眼, 被封銳一把捂住眼, 順勢撈回書房：“不看書在這兒瞎看什麽？”

封舒文：靠, 你先看的好嗎。

回書房, 封舒文坐桌邊, 封銳站桌邊, 一個刷題, 一個揪手裏的雞毛撣。

揪揪揪, 揪得腳邊一堆毛。

終于, 玄關處有些微的動靜傳進書房。

封銳立刻把禿了一半的雞毛撣挂回去，假裝沒事人似的坐下，書攤開，筆拿起。

封舒文看了眼，提醒：“我的書。”

封銳迅速換了本。

封舒文無語：“……拿倒了。”

封銳把書颠個個兒。

封舒文：啧, 幹嘛呢這是，今天一回來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封舒文正納悶他哥到底怎麽了，霍淩然走了進來。

封舒文見到是他，不意外，還如常地招呼了聲：“來了。”

“嗯。”

霍淩然走到桌邊。

一走近，就發現桌子旁邊滿地雞毛。

封舒文玩笑道：“哦，我們家撣撣最近到了換毛期。”

霍淩然回着封舒文的話，目光落在假裝看書的封銳臉上：“直接換禿了？”

封舒文貧嘴：“可能是第一次換毛，沒經驗，多換幾次就好了。”

霍淩然看着封銳那一本正經看書的樣子，勾了勾唇角：“多換幾次就剩杆子了。”

封舒文靠着椅子，手裏轉着筆，反正早在霍淩然面前掉馬暴露了，繼續和他貧：“我們家的情況，也不在乎多個光棍。”

話音剛落，封銳和霍淩然同時擡頭看了過去。

封舒文：“？”這冷笑話有什麽問題嗎？

有問題。

畢竟如今的封家，可能馬上就要有人不是光棍了。

這一點霍淩然、封銳他們自己還沒挑明，話題倒先被封舒文張嘴提了。

這一提，封銳便掩飾性地咳了聲，低頭繼續看書，霍淩然沒說什麽，放下包，轉身出去，不久後拿了掃帚進來，把地上的毛掃掉、清理幹淨。

封舒文這個時候還以為封銳不清楚霍淩然已經知道的事，裝模作樣地擺起一家之主的譜，招呼霍淩然：“快放下吧，哪兒能讓你一個客人掃地。等會兒讓舒文掃。”

封銳無語擡眼，問封舒文：“你怎麽不掃？”

封舒文語重心長：“要多給年輕人鍛煉的機會。看書、掃地，這叫勞逸結合。”

封銳警告地瞥封舒文，心道看書、打弟弟也一樣能勞逸結合。

清理好地面的霍淩然打斷兩人：“別鬥嘴，看書。”

邊說邊拎着手裏的簸箕掃帚往外走。

走到門口，霍淩然轉頭沖封舒文：“你這幾天重點複習函數，別偷懶，等會兒默公式。”

封舒文原本是要在霍淩然來的時候繼續維持他的假封銳形象的，聽了霍淩然的話，趴回桌邊繼續看書，下意識回道：“哦，知道了。”

三秒後，封舒文豁然擡頭，不對啊，他應什麽應，他現在是“封銳”，一家之主默寫什麽公式？

他和霍淩然這麽一說一答，不就暴露了他早就掉馬的事了嗎？

封銳果然擡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過來。

“……”封舒文繃住表情。

很快，霍淩然回來了。

封舒文指望這位當事人之一可以挽救一下即将捅破窗戶紙的局面，結果霍淩然完全不為所動，坐下後便翻開封舒文日常用的幾本練習冊，邊翻邊道：“你函數的基礎打得太爛了。”

封舒文：“！”

你幹嘛！？不是說好了暫時不捅破的嗎？

這不就徹底暴露了！

封銳看過去的探究的目光越發深邃，深邃中夾雜着幾分了悟，明顯已經有所猜測。

而霍淩然全程淡定。

淡定地暴露，淡定地捅破，淡定地在徹底捅破之後繼續淡定——

霍淩然先和封舒文說完了他的知識薄弱點，和他這幾天需要重點複習的部分，接着對封銳道：“我面試結束了，後面時間都很空，以後你不用看他了，我來吧。”

封銳的目光在封舒文、霍淩然臉上來回梭巡了一遍，沒說什麽，沉穩地“嗯”了聲。

封舒文不淡定了，驚愕道：“你們也相互掉馬了？”

封銳知道霍淩然知道他們兄弟互穿的事了？

霍淩然也知道封銳知道霍淩然知道他們兄弟互穿的事了？

封銳看看封舒文：“看來你暴露得更早。”

封舒文徹底不裝了，完全是他自己的神态語氣，轉頭問霍淩然：“你什麽時候跟我哥挑明的。”

霍淩然：“今天。”

封舒文憨憨地想：難怪他哥剛剛那麽魂不守舍，原來是這個原因。

現在三人徹底挑明……

封舒文大大咧咧往椅子裏一靠：“是啦，就是這樣。”

示意霍淩然：“怎麽樣，我跟我哥牛逼吧。唯物主義現代社會裏不可多見的玄幻元素！小說才能這麽寫！”

一臉牛逼轟轟。

被霍淩然一句話堵住了嘴：“再玄幻，你也得刷題。”

封舒文：“……”

封銳在這個時候，本應該說點什麽，卻因為霍淩然的過分淡定和這奇妙的和諧場景忽然噤住了聲。

至于霍淩然，他不急不躁，來了之後該捅破捅破，該盯人盯人，有着超乎尋常的沉穩。

封銳便也跟着沉下心。

他想：不急，霍淩然剛表白完，可能心底正在打鼓，不如給他點時間消化一下，想想之後該怎麽辦。

封銳覺得自己畢竟年長那麽多，怎麽也該理智些，同時體諒下年輕男生的沖動。

結果這小半個晚上，霍淩然壓根沒跟他多說什麽，眼神也沒往他這裏亂瞥，不是在給封舒文講題，就是在看封舒文的錯題集，根據錯題集彙總封舒文的知識薄弱點，再反過來加強封舒文的刷題重點。

別說注意力，什麽耐心、溫和、好态度，通通留給了封舒文。

封銳：？？？？

是不是不太對。

還有別的不對的——

比如擺在桌邊的水壺沒水了，霍淩然拿了空瓶，起身去廚房倒熱水。

比如封舒文要用哪本書，那書落在主卧，封舒文準備去拿，霍淩然讓他接着寫，自己去了主卧。

比如玄關的門襟通訊視話響了，封銳剛要起身，霍淩然率先站了起來，說他去，去了不一會兒，回來站在書房門口，告訴封銳，說是物業的電話，快遞送到了，讓下樓取一下。

霍淩然如常的神色，就跟在自己家一樣：“我去拿，馬上回來。”

封銳：“哦。”

封舒文：哦。

過了一會兒，封舒文擡眼，問封銳：“不對啊，這是我們家還是他家？”

霍淩然才來了幾次，今天怎麽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封銳也覺得有些不對。

他起身，讓封舒文繼續看書，轉身出書房，往玄關電梯口走。

走進電梯，下樓，到一層，剛好霍淩然拿着兩個快遞等在電梯外，梯門一開，兩人視線正對上。

霍淩然走進電梯，看看封銳：“怎麽下來了，不都說了我拿了。”

封銳心想霍淩然這樣，就跟主動在融入一樣，是怕表白完了被拒絕？還是在積極表現，試圖讓他別拒絕？

封銳一時無言，默默地看着霍淩然。

看着看着，對上了霍淩然看過來的眼睛，又澈又亮。

封銳下意識地錯開目光。

這麽一錯，又沒人說話，電梯裏的氣氛瞬間不對了。

封銳生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相顧無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幸而樓層有限，電梯夠快，沒多久，頂樓到了。

封銳心底小小地松了口氣，沒察覺手心都有了汗。

正等着梯門打開，準備邁步走出去，霍淩然伸手按鍵，梯門又給合上了。

合上的一瞬間，霍淩然兩步直逼眼前，封銳知道他有話說，挑挑眉，等着，霍淩然的目光鎖着封銳：“我跟你表白……”

封銳：嗯，沒錯。

霍淩然：“你接着讓我來家裏。”

是這樣。

霍淩然眸底有光，唇角微吊：“我就當你準我進門了。”

封銳：……

等等，“進門”？

霍淩然唇邊的笑意綻開：“放心，以後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面試結束了，學校可去可不去，時間也多，能陪你，也能回來盯着封舒文。你要是有別的什麽事，自己沒時間，也可以交給我。”

梯門又自動敞開了。

又被霍淩然按鍵按回去了。

霍淩然在封銳還沒反應過來的神色裏繼續：“你給我搬了房子，也是想近一些，方便一點，我都懂。”

霍淩然再次靠近，封銳後背貼上了電梯。

霍淩然神色間全是笑意，近得氣息都在彼此的鼻尖下，說着說着，愉悅得眼尾都眯了起來：“放心，我也會耐心等的，等你們什麽時候換回來。”

“什麽時候換回來，我們就什麽時候正兒八經開始談。”

“要是換不回來，也沒關系。我就當柏拉圖了。”

“反正門都進了。”

霍淩然神色燦然，語調輕快，“其他的，我們慢慢來。”

“…………”

封銳默了好一會兒，把霍淩然這番形同自說自話的內容聽完，緩緩開口：“我讓你來看書，你當你‘進門’？”

霍淩然反問：“我跟你表白完，你讓我來家裏，只是為了看書？”

封銳想了想，确實不是為了看書。

霍淩然眼尖，一下抓住封銳神色間的暗語，笑道：“那不就行了。”

這個時候，梯門又要打開，霍淩然正要按長關鍵，被封銳伸手擋開：“行了，進門吧。”

進門。

霍淩然那滿眼的歡喜和情緒都快溢出來了，封銳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睛，心口只剩下噗通噗通。

明明梯門已經完全打開了，卻沒人從電梯裏走出來。

封銳還靠着電梯，手心都是汗，霍淩然離得近，情緒全在那雙澈亮的眼睛裏，耳尖通紅。

男生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緩緩道：“謝謝哥。”

封銳對這聲“哥”格外受用，心說謝什麽。

霍淩然：“謝謝哥讓我得償所願。”

封銳心道你還得償所願，我還掐着晚戀的尾巴脫單了呢。

我也謝謝你。

兩人眼神流轉傳遞，一切盡在不言中。

電梯門又關關合合了好幾次，終于，他們一前一後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回到書房，裝作一切如常。

封舒文嘀咕：“你們掉水坑了，這麽慢。”

封銳和霍淩然隔着書桌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

一個悄悄抹掉手心的汗，一個擡手捏了捏通紅的耳根。

封舒文刷着題出着神：在追的那部電視劇快結局了，兩個主角終于能談戀愛了。

哦耶！~

作者有話要說：你也終于有了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