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志向需高遠
封銳其實早兩年就感覺到, 他和胖子兩個人,管那麽多房子,精力不夠。
也想過再找人分管一部分, 或者委托給房産中介, 後來發現把房子委托出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坑還不少, 只得作罷。
近來忽然想通了。
以前他獨自扛着家庭責任領着弟弟一路走過來, 很需要錢和房子, 因為那些都是傍身的玩意兒,是吃飯的家夥,是安全感。
但現在完全不同了。
錢已經夠多了,他也不用再為生活所累、為肩上的負擔奔波操勞了。
是時候該放下那早已不存在的擔子, 讓自己也放松一下了。
所以在和封舒文商量過後,封銳賣掉了手裏樓齡偏長的一些老房子。因為挂的價格就是普通市場價, 也接受誠心買房人的小小還價, 沒多久, 挂在中介的房子全都賣掉了。
賣的錢, 封銳全存在了封舒文名下。
封舒文近來在學校過得不錯, 課業也趕上了許多, 人都變得懂事了, 知道封銳把賣房錢都存在他這兒, 想了想, 說:“不用這樣啊,放你那兒,買理財或幹者別的都方便,放我這兒,你也不怕我哪天忽然開始當敗家子, 都給你敗了。”
封銳呼嚕封舒文的腦袋毛:“你要是個敗家子,我這麽多年真是白養你了。”
封銳開始嘗試不拿封舒文當孩子,而是當個正在長大、漸漸能擔責任的男人:“放你那兒就放你那兒,以後等你上了大學,卡給你,你要買什麽,或者拿那些錢做什麽,都可以。自己試着去做。”
而錢,将會是他的底氣。
封舒文又驚訝又驚喜,他哥這樣的轉變和支持,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被認可。
封銳又呼嚕了他一下:“好好念書。”
封舒文用力點頭。
封銳一下覺得,身上真的沒什麽擔子了。
是啊,能有什麽擔子?早就沒了。
封舒文都這麽大了,一米八的大男生了,又不是小時候,他只用稍微看着些,早不用又當爹又當媽又當哥的那麽辛苦了。
這麽醒悟過來,封舒文回看過去,一下覺得他早些時候的心态就不對。
他不該拿封舒文當小孩兒當半個兒子,學校裏有什麽事,哪怕班主任請了家長過去,他也該壓住火氣回來跟封舒文好好聊聊。
更該将弟弟就當做弟弟,而不是當做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擔的小孩子。
這麽一想,封銳又明白了,封舒文一直在長大,從過去那個去哪兒都要哥哥的小屁頭,長成了如今快和他一般高的少年,是他,是他自己,始終停留在一個“長兄如父”的狀态中。
封舒文在長大、在改變,他卻沒有。
封銳想通後,身心都開始覺得輕松。
也是時候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了。
霍淩然問他之後想做些什麽,封銳說:“不一定。以前腦子裏總有跟弦繃着,一天裏必須忙起來才行,不忙就不舒服。現在不想忙了,就先閑着吧,也不用一定得給自己找個別的目标。”
霍淩然點頭:“也好。”
封銳這麽說,就真的這麽做了,徹底歇下來,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看書、休息、談戀愛。
但霍淩然和他不同,雖然拿到了保送名額,學校可去可不去,但沒多閑。
只要有空,他就會去之前做志願者的社區幫忙。
封銳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霍淩然早把自己之後的人生路線規劃好了——大學、畢業、做選調生,進入系統內。
封銳很意外,他一直以為霍淩然這麽努力的上學、做學霸、保送名校,是為了早晚有一天,可以将學歷變現。
霍淩然:“小時候我确實是這麽想的。”
想出人頭地,改變命運,變得有錢。
自己有錢,給奶奶錢,也能在封銳面前有底氣、擡得起頭。
但成長的過程中,封銳扭轉了他的想法。
封銳意外:“我?”怎麽還和他有關?
霍淩然笑了下:“我第一次知道有人明明那麽有錢,還穿得一副沒錢人的樣子。”
沒錯,就是指封銳。
小淩然眼中的房東哥哥。
——夏天永遠的三件套:大褲衩、人字拖、白襯衫。
——冬天永遠的四件套:黑色長褲、黑色跑步鞋、黑色羽絨服,再多一雙黑手套。
霍淩然一度以為他是賺着中間差價的二房東,根本不像手裏擁有無數房産的有錢人。
有錢人怎麽可能穿得這麽随便?
可封銳真的全然不在乎,有時候連車都不開,破舊的自行車哐當哐當騎過來騎過去,用周雁的話:一點格調都沒有的,可他每天竟然也都過得開開心心。
那張面孔上,每一分的神采都寫着:錢算個什麽東西,逼格是個什麽玩意兒,社會地位、身份樣貌?垃圾。
老子都已經有錢了,才不管,自己開心就行!
再後來,當知道封銳會去社區養老院幫忙,對租客也向來客氣,還會連着多年不漲房租、被同小區其他房東聯手狂噴“擾亂市場”也巋然不動的時候,漸漸長大的霍淩然明白了什麽叫做“仁心”。
也是那時候,霍淩然對“錢”這個字眼有了全新的衡量。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走選調這條路的,則是奶奶生病那年,封銳親自過來,帶他去社區。
去社區,找陳主任,他起先是以為走什麽關系和後門兒,比如可以給奶奶多報銷些醫藥費這種。
結果懵懵懂懂地跟去了,封銳直接從社區宣傳臺上拿了幾張宣傳紙,遞給他,說社區醫院現在可以給70歲以上的老人做對應疾病的愈後診治和随診,有些藥甚至可以直接社區醫院拿,報銷比例更高、費用更低,因為人少,挂水什麽也都方便。
霍淩然那時候年紀小,不太能藏得住話,心思也淺,他覺得封銳會這麽替他省錢,是因為覺得他沒錢、窮,于是心态略崩地說:等他以後賺到足夠多的錢,就不用想辦法省錢了,還能帶奶奶去更好的醫院。
封銳愣了下,看了霍淩然幾眼,等看明白,知道霍淩然誤會他的意思了,笑道:“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你還小,在你的世界觀裏,可能覺得錢重要。”有了錢,什麽不能解決?
“哥今天就教你,錢歸錢,一些基本的社會福利和利民政策,你也得知道。”
“不光要知道有沒有,還要知道如果哪天你需要,你又不清楚,應該去找哪個部門問。”
後來,霍奶奶出院後的幾次水都是在社區醫院挂的,人少、安靜,還不用等號排隊,非常方便省事。
開的藥,也果然便宜很多。
封銳記挂着霍奶奶的病,也一直記得霍淩然不服氣地說他以後有錢了如何如何的樣子,後來再去看病,便特意和霍淩然多聊了一會兒。
主要目的是想給孩子掰一掰價值觀。
別小小年紀錢不錢的,錢再多,生活也還是生活。
做人,尤其是學霸,志向需得高遠一些。
怎樣才算高遠?
封銳拿自己給霍淩然舉例子:“你看我,哥有錢吧?房子特多,對吧?”
“我自己掙來的?”封銳笑,“當然不是。”
是拆遷,是棚改,是某某樓被劃進特殊發開區,他的樓剛好在裏面。
是因為國家政策,社會發展。
封銳:“所以我有錢,只是因為運氣好,趕上了規劃、趕上了好時候。”
封銳:“那你覺得,‘好時候’‘規劃’是随随便便拍板子就有的嗎?”
難道不是‘人’做的決定?
而這其中,趕上好時候的‘人’,和做決策的‘人’,封銳問霍淩然:“如果是你,你更想做哪種人?”
前者,自己獲益,有錢;後者,讓少數人暴富,卻能以政策推動發展,造福一方。
第一次,有人教霍淩然把目光看得深遠一些,也是第一次,在有關未來這個話題上,霍淩然沒有聽到“你要好好上學,以後找個好工作,找到好工作賺大錢,回報你奶奶,讓你奶奶過上好日子”。
真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的一次。
畢竟封銳又沒毛病,不會整天跟個上學的孩子聊家國天下。
何況他原本也只是想掰一掰價值觀,怕人孩子走上唯金錢主義的錯誤道路。
結果……
霍淩然說完,對着封銳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人生道路,就是這麽走岔的。”
封銳:“……”
封銳先是反思,反思完心說這岔路走得不挺好的嗎。
封銳把年輕男生抓過來親了口:“以後又不缺你那點工資,你就去做你想做的。”
霍淩然近來牢牢抓住了封銳的口味,總挑他喜歡聽的:“那要是以後一直賺不了什麽錢……”
封銳:“哥給!”
霍淩然:“一直給嗎?”
一直這兩個字封銳很喜歡:“要不然?”
封銳故意兇道:“大學裏離男生遠點兒,不許勾肩搭背,每周末都給我回家!”
封銳:算了,還是直接A大旁邊買套房吧。
半年後,封舒文高三。
這位弟弟很争氣,自從分到文科班之後,半年時間,成功把自己考進了班級上游。
霍淩然替他估過分,一本問題不大,重本還需努力。
封舒文自己很滿足:夠了夠了,好歹能上個本科了。
只是當聊到以後大學學什麽……
封舒文:“我想考影視學院的編劇專業,以後出來寫電視劇、電影。”
霍淩然淡定地問:“你不賣鞋了?”
封舒文:“那是我做編劇恰不到飯時候的副業。”
他也知道編劇飯不好吃!?
封銳:頭疼。
封舒文非常堅持,他覺得他可以,很可以,還給封銳說他為什麽很可以,舉例他擁有一個編劇具備的特征:“我觀察力強!洞悉人性!”
封銳頭更疼了:你觀察力強個屁!有嫂子半年了至今還純真的以為霍淩然只是進門做了一個幹弟弟。
封舒文手指眼珠子:“我最近就通過我細致的觀察,發現姜瀾心在和褚航搞地下戀。”
封銳嗆了口。
霍淩然:?
封舒文怕他們不信:“真的!”
“姜瀾心手機殼上的一個小挂件到了褚航包上。”
“褚航戴的手鏈,上面是‘L’‘X’,不就是瀾心。”
“這兩人還在同一天穿了同款球鞋。”
“還被我撞見單獨一起看書!”
封舒文忽然很想把手機舉起來,背面的殼子對準封舒文那對自稱洞悉人性的雙眼。
看看,好好看看,他手機殼上是不是‘HLR’這三個字母?
再看看門口玄關的鞋,他和霍淩然的,是不是剛好同一款?
每天回家,是不是都看到他跟霍淩然在一起?
怎麽,BG向一眼看穿,男男向就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直男沒有心~
嗨呀,快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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