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NB京都

“哎喲, 什麽事這麽急喲。”

阿進嬸拉着葉韶光不走, 葉韶光喘了一口氣, 樂滋滋道:“嬸, 你要當奶奶了!”

阿進嬸愣了一會, 然後一把拉過葉韶光走得極快, 葉韶光忍着笑道:“嬸, 方向錯了,他們在那邊呢!”

阿進嬸趕緊掉了個頭,拉着葉韶光快步走了過去。

一見到黃芬, 阿進嬸立刻湊了過去,扯着嗓子道:“地上涼,別坐着了, 趕緊站起來。”

說着, 她将黃芬扶了起來,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她。

葉韶光拍了拍王百貴的肩膀:“還不送嬸跟芬芬回家?”

王百貴這才回過神來, 傻笑着送自家阿母和自家媳婦回家。

葉紅軍掃了葉韶光一眼, 意有所指道:“落地開花。”

紅姐兒茫然問:“什麽開花?”

葉紅軍抱過紅姐兒, 喂了她一口粥才道:“你阿母要給你們生弟弟妹妹了。”

葉韶光恨不得快步過去捂住他的嘴巴, 這種話能瞎跟孩子們說嗎!

紅姐兒顯得很高興, 她只有黨哥兒一個哥哥,一直特別想要弟弟妹妹。她都想好了, 等有了弟弟妹妹,她就帶他們去挖蚯蚓。

黨哥兒掃了紅姐兒一眼, 眉頭皺了起來。

一個妹妹已經夠愁死人, 要是再來一雙弟妹,日子還怎麽過喲!

葉紅軍摸了摸紅姐兒的臉頰,笑道:“紅姐兒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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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姐兒猛點頭,樂呵呵道:“高興,紅姐兒要弟弟妹妹。”

她看向葉韶光:“阿母,你什麽時候給紅姐兒生弟弟妹妹?”

葉韶光讪笑,抱過紅姐兒,擦了擦她嘴角的米粒,柔聲道:“別聽你爹的,沒有弟弟妹妹。”

紅姐兒撅了撅嘴巴,眼巴巴地看着葉紅軍。

不是說有弟弟妹妹嗎,怎麽又沒了?

葉紅軍伸手攔着葉韶光的腰肢,哄道:“有志者事竟成,爹會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讓紅姐兒見到弟弟妹妹好不好?”

葉韶光的臉咻的一下紅了個徹底,她伸手扭了葉紅軍一把,小聲道:“流氓!”

葉紅軍呵呵笑了起來,紅姐兒不明所以地也跟着笑了起來,黨哥兒見他們笑了,覺得自己不跟着笑不好,也笑了。

看着他們父子三人笑得跟傻子似的,葉韶光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沒眼看了。

吃過大鍋飯,王百富組織男人們将豬肉以及柴火搬進窯洞,開始熏制臘肉。

七天過後,阿進嬸領着婆子們在窯洞門口拜神,據說窯洞裏面有窯洞神,拜完神後,窯洞神會保護裏面的熏肉,使得熏肉又香又漂亮。

拜過神後以王百富為首的男人們去開窯洞,窯洞口砌了一扇草木灰做成的門,有點硬,需要用錘子鑿才能鑿開。

門一被鑿開,熏肉的香味瞬間撲面而來。

阿進嬸高興道:“成了,進去收熏肉。”

窯洞裏面挂滿了熏肉,收完熏肉,阿進嬸讓人把熏肉送到曬谷場,開始一家一家地分熏肉。

分到葉韶光,阿進嬸擡頭問:“你跟紅軍什麽時候去京都?”

葉韶光本來想過幾天再去,但葉紅軍說過幾天去他小叔可能就不在了,她只好改變主意,決定明天就去。

正好村裏熏了熏肉,正好帶點熏肉去見公公婆婆。

“明天去。”

阿進嬸頓了一下,給了葉韶光好幾塊熏肉,笑道:“這幾塊是按你的公分分的,這兩塊是嬸給的。”

“千裏迢迢去他家總不好空着一雙手去,你去到應該十一月底了,拿點熏肉去吧,一來可以當年禮,二來可以當見面禮。”

孫芳芳跟葉家人有恩怨,阿進嬸猜孫芳芳肯定不會給葉韶光準備東西,好歹葉韶光喊她一聲嬸,她給她準備也一樣。

葉韶光眼巴巴地看着阿進嬸,阿進嬸瞪了她一眼:“行了,趕緊走吧,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葉韶光拿出袋子将熏肉裝好,挨着阿進嬸磨蹭了一會才離開。

傍晚時分,秋風微涼,葉韶光披上一件薄外套,坐在床沿整理行李,明天她要跟葉紅軍去京都見他的父母。

她沒去過京都,不知道京都的氣候如何。聽葉紅軍說十一月底的京都郊區已經開始下雪,她怕冷,黨哥兒和紅姐兒随她,也十分怕冷。

葉韶光打開櫃子,拿出三件棉襖。這三件棉襖,有一件是五年前阿進嬸給她的,有兩件是三年前阿進嬸給的。

大的那件是阿進嬸早些年穿的衣裳,她初到長水村時沒有新衣裳,沒有行李,該有的東西都沒有。臨近冬天,阿進嬸看她可憐便把衣裳給了她。

阿進嬸曾說過,她本來打算把衣裳留給大兒媳婦,因着衣料不錯,拿出去當聘禮也不寒酸。

小的兩件是用王奮進的舊衣裳改造的棉襖,三年前黨哥兒和紅姐兒才兩歲,阿進嬸用王奮進的舊棉襖給兩個孩子一人改了一件棉襖。

兩件棉襖縫得很大,穿十年不是問題。

棉襖很厚,折在一起根本塞不進行李箱。既要帶棉襖,又要帶熏肉,還得帶各種生活用品,繞是用兩個行李箱也裝不完。

葉韶光蓋上行李箱,呼出一口氣坐到行李箱上。

“還是嬸說得對,行李箱再好也不如麻袋方便。”

坐了一會,葉韶光邊嘀咕邊從床底下拉出兩個□□袋。麻袋在床底下積灰已久,一拿出來立刻揚起一陣灰塵。

葉韶光扇了扇鼻尖的灰塵,被灰塵嗆得打了兩個噴嚏。

她将麻袋提出門口,用棍子将麻袋上的灰塵拍幹淨,然後打了一盆水,用抹布擦幹淨麻袋表面的污跡。

做完這些後,她提起麻袋揚了揚。

“咳咳咳,放太久了。”

随着她将麻袋高高揚起,霎時間,灰塵滾滾,肉眼可見的顆粒在白熾燈下飛舞。

葉韶光拉開麻袋,拍了拍麻袋裏面後拿進屋。

天色晚了,她得趕在葉紅軍回來之前把行李收拾好。

葉韶光從行李箱拿出那三件棉襖,折好後用麻繩捆成一團,然後塞進麻袋。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兩個□□袋被塞得滿滿當當,颠一颠它還會铛铛作響。

另一間屋,孫芳芳醞釀了一個多小時還是睡不着覺,不由得輾轉反側,翻來覆去,一會仰躺着唉聲嘆氣,一會側躺着唉聲嘆氣,吵得趙煜也無法入睡。

趙煜拉開燈閘,側身問:“孫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

孫芳芳一下子坐了起來:“咱閨女就要去鄭佩佩家了,我能舒服嗎?”

趙煜摸上床頭櫃,拿過眼鏡戴上,拿起荞麥枕頭,緩緩坐起來靠在荞麥枕頭上:“咱們啊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有紅軍護着她,不會有事。”

“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鄭佩佩是什麽樣的人,她不可能磋磨咱們閨女。”

孫芳芳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趙煜看着孫芳芳不說話,臉上寫着‘那你擔心的是哪個,你倒是說啊!’。

孫芳芳側過身,嘆了口氣道:“我是怕他們不接受黨哥兒和紅姐兒,鄭佩佩還好說,那葉建成可不是好說話的人。”

想到葉建成的為人,孫芳芳一張臉皺了起來,恨不得跟着葉韶光去京都。

但想到兩家的恩怨,她頓時萎了。

趙煜拉起被子蓋住肚臍眼:“葉建成一向不管這些小事。”

孫芳芳沒好氣道:“那我問你,要換成趙慎領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回家,你能認那女人的孩子當孫子嗎?”

“情況不同,不能相提并論。”

孫芳芳橫了他一眼:“趙教授,我覺着情況一樣,如果你接受不了,憑什麽覺得葉建成能接受。”

趙煜良久才道:“這是他們家欠咱們的。”

孫芳芳摸了摸肚子,臉色悲傷起來:“是啊,他們欠了咱們的。”

趙煜湊過去抱住孫芳芳:“孫老師,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操不完他們的心。時間不早了,咱們睡吧。”

說着,他拿下眼睛,順手拉下燈閘。

孫芳芳慢慢躺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然後推開趙煜匆匆下床。

趙煜拉住她的手:“孫老師,你要去哪?”

孫芳芳甩開他的手:“我忽然想起京都該下雪了,韶光沒幾件厚衣裳,我去把我的軍大衣拿給她。”

說完這話,孫芳芳顧不得等趙煜的回應,快步過去打開衣櫃,拿出軍大衣後匆匆忙忙往葉韶光那邊走。

到了葉韶光屋門口,只見屋裏燈火通明,想來她還在收拾行李。

“叩叩叩,韶光,我是媽媽。”

葉韶光哎了一聲,過去打開門,迎孫芳芳進屋。

看到孫芳芳手上的軍大衣,葉韶光瞬間猜到了孫芳芳過來找她的原因。她拉開凳子扶孫芳芳坐下,笑道:“媽,您這是給我送衣裳?”

孫芳芳将軍大衣塞給葉韶光:“京都那邊該下雪了,你把這件大衣拿上。”

葉韶光拿過軍大衣,指了指旁邊的兩個□□袋道:“我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幫我掌掌眼,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

孫芳芳順着葉韶光手指的方向看去,當她看到床邊的兩個□□袋時,她驚呆了。

“你都收拾了什麽東西?”

怎麽跟逃難似的。

孫芳芳坐不住了,忙過去解開麻袋,掏出裏面的東西。

“暖水壺帶一個就夠了,還有這些盆啊搪瓷缸子什麽的也帶一個就夠了。”

孫芳芳邊說話便将東西拿走,葉韶光一共準備了四個鐵盆,兩個暖水壺,四個搪瓷缸子,還有四個大海碗。

去京都得坐火車,根本不用帶這麽多東西。

葉韶光揚起笑臉;“這不是第一次去京都,不熟悉情況麽。”

以前在親王府的時候,每回老祖宗出門,都需要準備各種東西,哪怕是一把小梳子都不能落下。

她是按照當時的标準收拾的行李,看孫芳芳的反應,她應該是準備過于充分了。

孫芳芳撿出将近一半的東西,等她忙完,兩□□袋的東西只剩下一麻袋。

孫芳芳看了眼旁邊的行李箱,扭頭問:“箱子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葉韶光打開箱子:“空的,什麽都沒有裝。”

孫芳芳很慶幸來了這一趟,要是讓葉韶光自己收拾行李,等葉紅軍開完會回來,估計還得重新收拾。

孫芳芳拉過行李箱:“車上扒手多,用箱子裝東西比較安全。”

說着,她将麻袋裏的東西倒了出來,一一整理後裝進兩個行李箱。

葉韶光看得目瞪口呆,那三件棉襖,經過孫芳芳的整理之後,竟然全部塞進行李箱去了,不僅塞進去了,還留有空間放別的東西。

葉韶光豎起大拇指:“媽,您真厲害。”

葉韶光把自己剛才死活不能将棉襖塞進行李箱的事告訴了孫芳芳,孫芳芳擺了擺手道:“你那是方法不對,不管是棉襖還是棉被,都得折成豆腐塊才好放進行李箱。”

她拿過被子,三兩下折成豆腐塊:“喏,就像這樣。”

葉韶光嘆為觀止,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收拾手法。

葉韶光腦子不笨,跟着孫芳芳學了一會就學會了折豆腐塊的技能,接下來的時間,母女倆攜手合作,用不了多久就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了。

葉韶光走過去給孫芳芳揉肩膀,孫芳芳扭頭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葉韶光靠在孫芳芳的肩膀上:“媽,您有話要跟我說?”

孫芳芳想了想才道:“他們家要是欺負人,只管去找你哥哥撐腰。”

葉韶光抱住孫芳芳,笑道:“媽,您閨女也不是吃素的,哪能讓人欺負了去。”

孫芳芳捉住她的手拍了拍:“他們家的人都不好相處,你看着辦吧,能相處就好好相處,不能相處就各過各的,不用看他們的臉色。”

“嗯吶,我知道了。”

孫芳芳不放心地又囑咐道:“鄭佩佩性子軟,你不用顧及我,該怎麽跟她相處就怎麽跟她相處。你跟葉紅軍到底是結婚了,她是你正兒八經的婆婆。”

葉韶光說了聲好,抱着孫芳芳不撒手。

就在倆人一時無話的時候,葉紅軍回來了。

他徑直走進屋,朝孫芳芳低聲喊了一聲媽。

孫芳芳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也回去睡了。”

“媽,我送你。”

葉韶光将孫芳芳送回屋,等她走回屋,葉紅軍已經洗漱好了,正坐在床邊檢查行李。

葉韶光脫下鞋子坐了過去:“都收拾好了。”

葉紅軍點了點頭:“收拾得很好。”

葉韶光揚起下巴,得意道:“當然,我親自收拾的東西,哪裏會有不好的道理。”

至于孫芳芳幫忙了的事,就不用告訴葉紅軍了。

葉紅軍點了點葉韶光的鼻子,随後将她撲倒。

葉韶光擡起腳輕輕踹了他一下:“不行,明天還得早起。”

倆人是新婚時期,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葉紅軍咬住她的耳垂,小聲嘀咕:“我就抱一會,不鬧你。”

呵呵,男人!

次日,淩晨五點,孫芳芳張羅了一桌豐盛的早飯。

紅姐兒和黨哥兒很少這麽早起床,迷迷糊糊地刷完牙,倆人坐在小板凳上打着哈欠。

葉紅軍抱他們倆人進屋,孫芳芳一人給了一碗雞蛋面。

看到吃的紅姐兒瞬間來了精神,她吸溜了一把面條,眼巴巴瞅着桌子另一邊的煎餅。孫芳芳被她可憐兮兮的小眼神逗得開懷大笑。

不過,孫芳芳到底是老師,原則性特別強。

她挪開煎餅,哄道:“煎餅燙,紅姐兒不能吃煎餅。”

紅姐兒舔了舔嘴唇,奶聲奶氣道:“紅姐兒就吃一口,嘗嘗味道就不吃了。”

葉韶光心軟得一塌糊塗,從自己碗裏掰了一小塊煎餅送進紅姐兒嘴裏:“就一口喲。”

孫芳芳掃了葉韶光一眼,沒好氣道:“慈母多敗兒。”

葉韶光趕緊給孫芳芳夾了一個雞蛋,哄道:“媽媽也是慈母喲。”

孫芳芳別開視線不搭理她,葉韶光朝紅姐兒眨了眨眼睛,紅姐兒走下凳子,走過去抱住孫芳芳的大腿,樂呵呵道:“姥姥,紅姐兒舍不得你。”

她一個勁兒地往孫芳芳懷裏拱,就算孫芳芳想生悶氣,見她這樣也生不成了。

她點了點紅姐兒的腦門:“機靈鬼。”

紅姐兒呵呵笑了起來,葉韶光朝她點了點頭。

孫芳芳瞪了葉韶光一眼,緊接着道:“跟你媽一個樣,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就會哄人。”

葉韶光喝了一口面湯,一臉無辜道:“我是老實人。”

紅姐兒舉起小手:“紅姐兒也是老實人。”

黨哥兒扭頭,自顧自吃面。

吃罷了早飯,葉紅軍跟葉韶光帶着黨哥兒和紅姐兒去全水鎮坐車,他們得先坐車去全水市,然後從全水市坐火車去京都。

“哐叮哐叮,嗚嗚嗚嗚嗚??????”

“各位乘客們,列車即将到達京都站,請在京都站下車的旅客們拿好自己的随行物品準備下車,歡迎您下次乘車,再見。”

紅姐兒趴到窗戶上:“阿母,到了嗎?”

葉韶光揉了揉紅姐兒的頭發,一手拉着紅姐兒,一手拉着黨哥兒:“嗯吶,咱們到了。”

說話間,火車停下,前面的人開始下車。

葉紅軍負責扛行李,葉韶光負責看好兩個孩子。

下了火車,走出火車站門口,葉紅軍喊了一輛三輪車,将東西放到三輪車上。

“這裏離我家有點遠,咱們坐三輪車回去。”

京都雖然沒下雪,但許是即将下雪的緣故,秋風微涼。

葉韶光給黨哥兒和紅姐兒披了一件衣裳,摟着他們坐上車。

半個小時後,葉紅軍家到了。

他家住的是大院子,站在門口往院子裏面看,頗為宏偉、莊嚴。

葉紅軍拎着行李往前走,邊走邊道:“走吧。”

葉韶光放下黨哥兒和紅姐兒,牽着他們緊跟在葉紅軍後邊。

幾個人從長廊走到閣樓,再從閣樓走向另一條長廊,最後在一間屋子門口停下。

葉紅軍放下行李,敲了敲門。

“回來了!”

屋裏一陣喧嘩,随後響起腳步聲,聽聲音,葉韶光猜測屋裏有不下五十人。

一會就要見到葉紅軍的家人了,葉韶光忍不住緊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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