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師尊很想牽小景的手
但也只是片刻之後, 二人又雙雙把目光錯開了。
小景下意識攥緊拳頭,微微抿起了薄唇。
又是這種感覺。
又是同樣的感覺。
他總覺得這個陳玉龍似曾相識。
每次不經意間的目光相接, 總讓小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曾說過,不會再來打擾他的生活了。
可明明面容和體型都毫不相似,怎麽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小景也并非多麽信任越無塵,只是他覺得,越無塵身為無極道宗的宗主。
說話就應該算話,若是一門宗主都不能一諾千金,又怎麽可能讓世人信服?
越無塵此前, 明明就答應過的, 不會再來打擾小景的生活。
一路上不管小景遇見什麽困難, 也再未有人出面打擾他。
小景本來以為,林驚鴻等人對他來說, 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
離開南陽之後,噩夢就好像頭頂上的烏雲,徹底散開了。
可是, 小景卻總是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沒辦法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了。
趁着衆人都把目光投向陳有根,小景悄悄偷觑了陳玉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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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陳玉龍并未再看過來, 方才的目光相接,好像只是個錯覺。
便聽陳玉龍問:“你說你的妻子,行事作風有問題, 可有證據?”
陳有根又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好半晌兒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圍觀的村民見狀, 又紛紛啐道。
“呸!不要臉的雜皮!自己行事作風不幹不淨, 還好意思污蔑人家桂芬?”
“不要臉的東西!連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肯放過!就合該剁碎了喂狗!”
“別瞎說!我家狗才不吃這畜牲!”
“真是給陳家村丢人!”
“死了活該!”
……
越無塵聽得腦仁有些疼,并且他知道,小景現在一直在悄悄打量他。
他只能裝作毫不知情,盡量不與小景再有什麽近距離的接觸。
見陳有根如此,越無塵猜想,此人行兇殺.妻時,也許是在神智不清的狀态下。
往往亡魂的記憶十分有限,只能記住生前最讓其留戀,最難以割舍,或者驚恐的事情。
很顯然,在殺.妻這方面,對陳有根來說,算不得生前最難以割舍的事情。
越無塵轉而又問:“為何殺你母親?”
這回陳有龍表現的就更加糊塗了,神情也顯得十分茫然。
好像不記得自己之前殺人的細節了,在越無塵的步步緊逼之下,才緩緩吐出一句:“我不知道,但她該死。”
然後就沒後文了。
當然,雖然據陳家村的百姓說,陳有根他老娘人品不好,在村裏稱霸,還苛待兒媳婦。
但到底該不該死,陳有根說了并不算。
虎毒不食子,子毒尚且不弑母,陳有根殺母殺妻殺子,罪該萬死。
越無塵見問不出什麽話了,一揮衣袖,陳有根的魂魄便化作了一縷青煙,随風散了個幹幹淨淨。
真真是魂飛魄散,再無來世了。
殺妻殺子又殺母,此人不配再輪回轉世。
“道長,那陳有根的屍體怎麽辦?死無對證,回了衙門我們也沒辦法交差啊。”
幾個官差開始撓頭,哭喪着臉道,“道長,實不相瞞,咱們衙門的縣太爺不相信什麽牛鬼蛇神,要不讓縣太爺親耳聽見,這陳有根認罪服罪,那先前兩樁命案,就只能當作懸案來處理了。”
“若是當作懸案來處理,那按衙門的規矩,兩具屍首要停在義莊,由專門的人看管,等證據确鑿了,才能讓他們入土為安。要是一直沒證據,那屍首停個一年半載都有可能的。”
小景一聽,這怎麽能行?
陳有根他老娘就算了,反正都剁碎成了那個鬼德行,又不是什麽好人,停義莊便停義莊好了。
可桂芬憑白無故死于非命,又沒行過惡事,已經很可憐了,若是死後都不能入土為安,那豈不是更加可憐?
小景挺憐憫桂芬的,聽到此話,下意識擡頭望向了陳玉龍。
不知道為什麽要去看陳玉龍,反正就是下意識擡頭看他了。
便聽陳玉龍道:“我不甚清楚你們人間的規矩,但若是按你們那般說的話,我稍晚些,會随你們一同去衙門。”
頓了頓,他又道:“陳有根的屍體不可再留,他身上沾了怨氣,屍體又浸了黑狗血,受了月光,恐會化作行屍走肉,最好是就地焚燒。”
這也是處理行屍走肉比較安全的一種辦法,把屍體燒成灰燼,縱然怨氣經久不散。也無法縱屍殺人。
村民們聽罷,一大夥人趕緊忙活起來了。
各回各家抱了些茅草,又擡了些木柴過來,高高地堆成一個小山丘。
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捋起衣袖,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招呼着旁邊的人,一起把陳有根的屍體,擡上去燒掉。
然後,越無塵就親眼看見,小景擡起右手,然後盯着手心看,嘴唇還蠕動了幾下,好似要學那幾個村民,往手心裏吐口唾沫。
當即越無塵的眉頭就狠狠蹙了起來,下意識從背後輕呵了一聲:“阿軒!”
吓得小景渾身一哆嗦,顫顫都回轉過身。
夜色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幹淨澄澈得又像是琉璃珠子。
“怎麽了,玉龍哥?”
“沒事,我就是想問你,你冷不冷?”
越無塵問出這話時,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那就是,他現在雖然是“陳玉龍”,但身上穿的依舊是無極道宗的道袍。
而無極道宗是有門規的,像是命劍,道簪,道袍,拂塵等物,非最親近之人,不可随意觸碰。
這種觸碰指的是,不可外借。
想當初林景受刑前,都會先把外袍脫下來,整整齊齊地疊放好,再取下道簪。
不肯讓外袍和道簪受一點點髒污。
可是後來……林景的道袍還是髒了。
上面布滿了鮮血和灰塵。
還有林景那支道簪,曾經被人打落在地。
林景都顧不得別的,撲過去把道簪攥在手心裏,不肯讓旁人觸碰。
越無塵曾經在雪地裏,打着燈籠找了足足一夜,愣是沒找到林景的道簪。
也不知道,林景死後,道簪是被烏鴉叼走了,還是被有心人取走了。
他當初沒留住林景,也沒留住林景的道簪。
“我不冷的,玉龍哥。”
小景說完這話,然後不知打哪刮來一陣陰風,将村民們點燃的火堆,吹得火光四濺。
風助火勢,很快就燒紅了半邊天。
而小景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山裏的夜風還是很冷的,他的兩只手冰涼徹骨。
“還說不冷?你的嘴唇都青了。”
越無塵如此道,可又過不去心裏那關。
非最親近之人,不可以把道袍借給別人穿的。
即便他和小景曾經是師徒關系。
可僅僅是師徒關系,并沒有越過師徒情分。
小景擡眸,以為陳玉龍是要脫下道袍給自己披上,才剛要拒絕。
可又發現,人家陳大哥壓根就沒打算把道袍脫下來給他披上。
遂又把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哎?阿軒,你冷啊?來,穿我的衣服!”
旁邊一個年輕小夥見狀,二話不說就把衣衫脫了,把帶着體溫的衣服,往小景眼前一遞,滿臉淳樸地笑着道:“你生得文弱,不像我們這樣的莊稼漢子,打小就皮實,別看現在是夏季,可山裏的風還很涼,你趕緊穿上吧,可別凍壞了,否則二虎娘知道了,該責怪我們沒照看你了!”
小景先是微微一愣,他不太會拒絕別人的好意。
并且也知道,陳家村的人對他沒有半點惡意。
遂雙手去接,小景很有禮貌地道謝。
哪知手還沒觸碰到那衣裳,就被一只手臂從旁橫了過來。
直接将衣服擋開了。
“啧,玉龍,你這是什麽意思?方才我看你半天了,你光問阿軒冷不冷,那有什麽用?都不見你脫衣服給他披,我脫個衣服給他穿,你怎的還不樂意了?”
小景也應聲擡起了頭,不解地望向了陳玉龍。
“我沒有不樂意,只是,我是修道之人,身子骨比普通人耐寒,所以……”
越無塵一手抓着自己的衣領,嗖的一下,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外袍拽了下來。
然後披在了小景的身上,越無塵緩緩出了口氣,又道:“我擔心你也凍着,還是讓阿軒穿我的吧。”
如此,那個村民才笑了笑,也沒太當回事兒。
小景抓着身上的道袍,微微愣了一下。
然後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降真香氣。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道士身上都有這種氣味,小景曾經在羅素玄,越無塵的身上,都嗅到過這種氣味。
還參雜着幾絲清冽的雪松味。
小景對這種氣味,莫名感到熟悉,既心安理得,又有些惶恐不安。
總有一種,他頭在豔陽下,身卻懸在懸崖峭壁上一般。
心總是漂浮不定。
悄悄偷觑了身旁的陳玉龍一眼,小景發現,他并沒有看着自己。
而是在望着面前沖天的火光。
好像方才給他披衣服,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陳大哥應該是把他當成二虎子一樣的弟弟看待了。
除此之外,根本沒參雜別的感情。
小景想清楚後,就把道袍裹緊了。
再緩過神時,火光漸漸熄了。
幾個村民拿着鐵耙子,上去翻找,看看有沒有骨頭什麽的,還沒燒成灰,如果有的話,那就趁着骨頭脆着,趕緊碾幾腳。
雖然說,陳有根是罪有應得,但總不好放任着他的骨灰不管。
人死罪行散,死都死了,也不好再拿他的骨灰出來洩憤。
由幾個和陳有根家,稍微攀點親故的村民,取過一個小瓦罐,把草木灰連同陳有根的骨灰,一同裝了進去。
打算回頭找個地兒,把骨灰壇給埋了。
為了防止陳有根死後還不安生,村民們很謹慎小心,問陳玉龍讨要鎮壓亡魂的黃符。
越無塵此前在祠堂,已經将陳有根的魂魄打散了,但為了安大家的心,便給了他們一張黃符。
等做完這些之後,夜色更深了,已過了子時三刻。
幾個官差互相推搡,将其中一個推了過來,道:“道長,是這樣的,此前有五波人上了孤山,但一直沒下來,我們幾個都是普通老百姓,也挺畏懼什麽牛鬼蛇神的。不知道長可否替我們上山,把那五波人找回來?”
越無塵道:“可以。”
但他話鋒一轉,又問:“此前不是說,你們并未派人搜山?”
這話是二虎爹說的,說官差們不打算搜山的。
“是,一開始就是讓兩個人在山腳随便轉轉的,結果去了之後就沒回來,然後又去了三個人找那兩個人回來,結果又沒回來,所以就一直派人出去找………”
官差說起這事,還挺難為情的,一波一波地往山上送人,可就是沒一個回來的。
“現在已經去了五波人了,全是官差,一共二十七個人,還望道長幫幫忙,将他們帶回來。”
“基本上都是家中的頂梁柱啊,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山裏頭,那他們全家頭頂的天都要塌了。”
越無塵也沒說不去,便想着,先送小景和二虎爹回家去。
然後自己獨自搜山便好。
可二虎爹不幹了,官差們不信牛鬼蛇神,不代表莊稼人不信啊。
二虎爹盼了十來年了,好不容易把大兒子盼了回來,萬萬不願讓大兒子出了半分閃失。
況且大兒子離家太久,壓根就不熟悉山裏的路,若是遇見了什麽危險,就連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遂堅持要跟着一起搜山。
其餘村民們見狀,也紛紛表示,願意一塊兒去搜山,人多力量大,總比一個人去找要強多了。
小景也道:“我也要去的,我想為大家做點事,我不怕邪祟,我不怕死,而且此前有人教過我,怎麽對付邪祟!”
這可不是胡扯的,此前羅素玄有事沒事,就跟他普及邪祟的特性。
還告訴小景,什麽樣的邪祟是最好操縱的。
什麽地方陰氣最重,反正有的沒的,亂七八糟教了一通。
因此,小景自認為比陳家村的村民要多懂一些。
最關鍵的是,小景不怕死,遇見危險,他敢沖過去。
越無塵見衆人如此堅持,略一思忖,覺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會出什麽事兒。
便同意大家一起搜山了。
衆人舉着火把,操起鋤頭,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往山上走。
火光很快就連成一片一片的。
小景亦步亦趨跟在陳玉龍的身後,遙遙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這山路此前他走過一回,實在太繞了,眼下又是深更半夜。
即便有火把照亮,還是沒法顧及到四面八方的環境。
越無塵倒也沒嗅到周圍有什麽鬼氣,也沒見到村民們說的,桂芬的亡魂。
他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小景身上。
看着小景一手攥着火把,一手拎着一條棍子——棍子是二虎爹給的,說是見到不幹不淨的東西,二話不說,上去就兩棍子。
還說阿軒沒行過惡事,又是個童.子,額頭锃亮,陽氣足,等閑邪祟不敢近身的。
越無塵在聽見二虎爹說,小景還是個童.子時,還微微愣了一下。
據他聽林墨白說的,常軒這個人在南陽一片,名聲很不好,打小就有很多男人在他房裏進進出出。
母親從前又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歌姬,嫁到常家後,沒名沒分還拖着個孩子。
總之把常軒說得很不堪,非常不堪。
越無塵不好去檢查小景到底是不是個童.子。
也并不在乎小景現如今的身份,有多麽的不堪。
相反,越是知道小景現在的身份不堪。越無塵就越是心痛難忍。
因為,小景的不堪,并不是小景的錯。
分明就是他們,當初把高高在上的玄門高足林景,親手拉下了神壇。
林景和小景之間的反差越大,他們的罪孽就越深。
越無塵看得出來,小景在陳家村過得很開心。
在這裏,沒有人認識小景,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
大家都對他一視同仁,不會責怪取笑小景。
也許,這就是小景今生期盼的安穩日子。
可這份安穩,又能維持多久?
若是有朝一日,小景失去了這份安穩日子,又會如何?
越無塵就不得而知了。
只盼望小景不要恢複記憶,永遠開心快樂下去,不再受前世所累,終生不得歡顏。
小景攥緊了手裏的棍子,警惕地望向四周,準備好随時掄起長棍。
又往前走了一陣,草地上便赫然留下了淋漓的血跡。
二虎爹道:“這是人血罷?”
越無塵彎腰曲指一探,那血尚有幾分餘溫,看來傷者并沒有走太遠。
順着血跡,衆人尋到了一間山洞。
洞口被雜草掩着,根本看不清楚裏面的情形。
可血跡就是到這裏斷掉的。
“這山洞此前我來過的,但裏面太黑了,外面又常有野獸的腳印,便也沒人敢進去啊!”
似乎為了驗證這句話,人群中有人驚呼道:“大家快看!這裏有個腳印!”
衆人順着聲音來源望了過去,就看見略有些潮濕的地面上,果真有一個腳印。
但這個腳印絕對不是正常人的。
準備來說,應該是爪印。
比人的腳印大了兩倍不止。
陷得很深,可想而知,留下這印記的東西,體型龐大。
“我自己進去看看,你們便不必去了。”
越無塵轉身同衆人道,兩手飛快結印,在周圍設下了結界,他又道:“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們在此休息便好。”
二虎爹就問了:“哎?大龍,你怎麽不說,不許讓我們胡亂走動啊?”
越無塵接過火把,正色道:“你們走不出我設的結界。”
也就是說,不管這些村民怎麽亂動亂跑,反正就是跑不出結界。
結界外頭的邪祟也進不去,只要不是那種膽子特別小,一有風吹草動就被吓死的人。
基本上不會出任何問題。
從源頭上就保護了大家的安危。
小景再一次覺得陳玉龍很靠譜,并且再一次認為,陳玉龍不簡單的。
此前小景在羅素玄身邊待過一陣子的,像羅素玄那麽厲害的道士,設結界都沒陳玉龍來的輕松。
無極道宗的外門弟子,難道會比沈清源那種親傳大弟子,還要厲害麽?
心底的那個名字,即将呼之欲出了。
但小景并不想錯怪好人。
越無塵才轉身欲進山洞,衣袖就被人從背後扯住了。
他一轉頭,就看見了小景。
“怎麽了?”
“玉龍哥,我……我想跟你一起進去。”
小景抿了抿唇,滿臉認真地舉起手裏的木棍,“我不會拖累你的,我可以保護好自己,讓我跟你一起進去,好不好?”
他想親眼看看,陳玉龍等下會不會用劍。
越無塵的劍刃通體流光璀璨,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和羅素玄,沈清源,林墨白,包括林驚鴻,用的劍都不一樣。
他們幾個人用的劍刃,散發的劍光,各有不同。
由此,小景推斷,法器都是随主人的。
只要陳玉龍出劍,那麽小景就能立馬辨認出,他到底是不是越無塵。
如果,真的是越無塵假扮陳玉龍過來欺騙他。
那麽小景此生再也不會相信越無塵了,再也不會相信他說的任何話了。
越無塵深深凝視着小景的臉,看着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模樣。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了林景的臉。
并且慢慢将林景的臉,和小景重合了。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敢這麽拽着他的衣袖了。
林景也只有小的時候,敢伸手拽一拽他的衣袖,等越無塵低頭看他時。
就會踮起腳尖,伸出雙臂,奶聲奶氣地說:“師尊,要抱抱。”
可是後來,林景最後一次拽他的衣袖,卻是在越無塵廢了他的一十七劍之後。
那場面至今為止,依舊歷歷在目。
每個午夜夢回時,越無塵都能回想起,林景渾身是血,掙紮着在地上爬。
一點點地爬過臺階,爬到他的腳邊,吃力地扯着越無塵的衣袍,滿臉悲切地祈求:“師尊,不要逐弟子出師門啊,師尊!”
越無塵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他很喜歡看見小景依賴他的樣子,就仿佛又回到了林景小的時候。
“好,那你跟緊點,知道了麽?”
小景點頭,看起來特別乖的樣子:“好,我不會亂跑,不會給玉龍哥添麻煩的。”
越無塵好想開口說,小景不麻煩,小景從來都不會給他添麻煩。
小景很好,很乖,從來都不亂跑的。
他甚至希望小景給他添點麻煩,這樣他就有機會慢慢彌補小景了。
可是沒有,小景說不給他添麻煩,就不會給他添麻煩。
連一點讓他們補償的機會都不給,小景不接受,不原諒,不吵鬧。
還無欲無求的。
這讓越無塵感到很頭痛。
越無塵怕小景會走丢,很想牽着他的手。
就好像林景剛學走路那會兒。
越無塵怕小林景會摔倒,便會牽着他兩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
一邊誇小林景真棒,一邊慢慢牽着他走。
雖然這些都是在人後,人前時,越無塵其實連個抱抱都吝啬。
這洞穴很深,也很黑,裏面還很潮濕,空氣也不流通,到處都彌漫着腥臭的氣味。
越無塵的眉頭都蹙了起來,空着的手,好幾次都碰到了小景的手。
可就是沒有主動去牽一牽。
而小景也沒有要牽他手的意思,把棍子當拐杖用,走得很穩。
“這洞穴看起來很深很長,空氣也慢慢稀薄了。如果在這樣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應該會因為空氣不流通,而暈倒罷?”
小景忽然擡頭問道:“要是再大喊大叫,暈得會更快,對不對?”
“嗯。”
越無塵這才回轉過神,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發現小景并不是旁人口中的傻子。
不僅不傻,遇事還特別冷靜,有自己的思考,旁人的言論是很難改變小景的想法。
在這一點上,小景比很多聽風就是雨的人,要強太多了。
“那既然如此,我們大喊大叫也應該沒什麽用。”
小景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提起手裏的棍子,在左右的石壁上有規律地敲打,“敲兩短一長,這樣如果洞穴裏有人,并且意識還清醒的話,肯定會回應我們的。”
“若是沒人回應,那就只能走到底了,會比較耽誤時間,但寧可錯找,不可不找,他們的命最重要。”
越無塵道:“嗯,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小景擡頭,反問道,“我想不出來了,玉龍哥。”
“沒事,你說得很對,很好,那就麻煩你敲擊石壁了。”
越無塵不反對小景這種看起來笨笨的辦法,并且願意陪着小景試一試。
小景點頭,一邊往前走,一邊有節奏地敲打石壁。
并且在走了不遠之後,就遇見了分岔路口。
有三條岔路,如果兩個人同時走,一條一條走,就比較耽誤時間。
可如果分開的話,越無塵又比較擔心小景的安全。
就在這種時候,忽聽遠處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像是石頭在敲打石壁。
小景忙停了手,仔細辨認,果真聽到了兩長一短地回聲。
他的辦法起作用了!
真的有人在回應他!
小景的眼睛一亮,趕緊又敲了幾下,作為回應。
這下就完全不用擔心選錯路了,順着聲音來源尋過去便是了。
越無塵也很适時地誇贊他道:“阿軒,你做的很好。”
這也是他當初對林景吝啬的話。
林景小時候,有很多次參加門中試煉,都取得了非常優異的成績,在門內弟子中脫穎而出。
每一次滿臉期盼地望着越無塵,想得到師尊的贊同和誇獎時。
越無塵都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告誡他,不可懈怠,要勤加修煉。
而如今,越無塵只想把虧欠林景的東西,一點點地補回來。
哪怕這些對現在的小景來說,已經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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