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大哥害怕小景重登仙途

林墨白積壓了整整三天的怒火, 終于還是在此刻爆發了。

猛然一下将手裏的白瓷碗摔在地上,登時四分五裂。

吓得正在舔粥的小白狗, 夾着尾巴嗷嗚嗷嗚地亂叫。

林墨白為的并不是區區一碗薄粥,從始至終都不是區區一碗薄粥!

而是小景對他的态度,還有對林驚鴻的态度!

那婦人也吓了一大跳,瑟縮着肩膀,戰戰兢兢地道:“粥……粥沒了,公子若是還想要,我去給公子煮, 成……成嗎?”

這些村民們都明白, 便是眼前這位錦衣公子, 出錢出力為他們重建家園。

遂根本不敢得罪,連忙要去生火, 打算再去煮一鍋米粥出來。

還一疊聲兒地求着, 請林墨白不要生氣。

小景攔了一把,搖頭道:“不必了,他這火是沖着我來的, 大嬸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這……”

那婦人不甚放心,可見小景堅持,也只好先抱起受驚的小白狗離開了。

等人走了, 小景也沒搭理他,自顧自地蹲下身去,用竹刷将鐵鍋清洗幹淨。

如今天熱, 飯菜都放不住的, 要是不收拾幹淨, 食物便會發臭。

他什麽都沒有, 一沒錢財,二沒家室,又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這些村民。

只能多做一些活,心裏才能好受些。

Advertisement

林墨白冷着臉,沉默不語,一直盯着小景。

見他捋起衣袖,手裏拿着一根竹刷,在那個黑黝黝的鐵鍋裏,反複刷洗。

米漿混着髒水,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竟然也沒覺得髒,一個人默默做事。

這種粗活,在林家都是最下等的婢女才會去做。

還有小景身上穿的衣服,這是什麽破爛東西?

灰撲撲的不說,布料一看就是最下等的,邊邊角角都被磨出了線頭,什麽花樣款式都沒有,一看就是拿別人穿舊了的衣服,再縫縫補補改改,又拿給小景穿了。

小景沒有束發,只用了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破帶子,把頭發紮了起來。

腳下穿的鞋子也不好,還沾了不少泥點。

更莫說什麽玉佩香囊錦帶,要什麽沒什麽。

若不是模樣生得還不錯,同山溝溝裏出來的村野莽夫沒什麽不同了。

不過,若是再縱容小景在外頭流浪,不用太久,至多半年時間,小景混入窮鄉僻壤間,與此間凡人再無任何不同了。

沒準還要沾染一身的市井氣,原本名聲就不好,不幹不淨的,若是再因為貧賤,行出了什麽有辱門風之事,姨娘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夠安息?

“別做了,髒得很,快把東西放下,手擦一擦,我有話要同你說。”

林墨白湊上前去,掏出一方絲綢面料的手帕,遙遙遞了過去。

目光不由又望向了小景髒污的雙手,還有漿洗得發白的舊衣。

再看看自己從頭到腳光鮮亮麗,錦衣玉帶,就連手裏的帕子都雪白幹淨。

好像連鞋底都比小景幹淨很多。

自己站在這裏,和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林墨白想将小景也拉到自己的身邊,可又因為小景的肮髒不堪,而顯得遲疑。

“我不會再給林驚鴻任何東西了。”

小景終于把鍋洗好了,手上還沾了不少清水,他并沒有接過林墨白給的帕子,随手在腰間擦了擦,“你弟弟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錦繡堆裏長大,自然是吃不慣我們這種小地方的東西。”

林墨白的眉頭狠狠跳動起來,明明小景說話的口氣很溫和,臉上也沒什麽情緒。

但總給他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讓人聽了,心裏就十分不舒坦。

并且隐隐有拱他火氣的架勢。

深呼口氣,林墨白盡量用商量的語氣,同小景道:“你也可以和驚鴻一樣,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

小景搖了搖頭,甚至還有點嘲弄地笑了笑,道:“我便算了,我不想接受林家的施舍。”

“這如何能是施舍?只要你肯同我回林劍山莊,肯喊我一聲大哥,我又有什麽事情是不能依你的?”

“果真?”

“自然千真萬确!”

小景聽罷,稍微想了想,然後滿臉認真地說:“那我想和林驚鴻換一換,我想當林劍山莊的少主,讓他當惡名纏身,受人冷嘲熱諷的常軒。”

林墨白一聽,當即想都不想,直接拒絕道:“這絕不可能!你換一樣要求!”

小景也很聽話,讓他換個要求提,他也不磨蹭,立馬又道:“林驚鴻曾經當衆辱我,罵我是個斷袖,那我也要你當衆辱他,罵他是個殘廢。”

他自認為這個要求比上一個,要簡單太多太多。

并且也不過分啊。

因為本來就是林驚鴻先開始的,再說了,小景不知道愛恨,從未與人斷袖過。

可林驚鴻卻實打實的,就是個殘廢啊,斷了一條胳膊,那麽明顯,只要有眼睛的人,誰看不出來?

況且,殘廢遠比斷袖,羞辱人的意味要輕得多。

如此一比較,這個要求太簡單了。

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了,也不需要特別多的人在場,哪怕就是當着這些村民,還有門生們,以及越無塵的面,說上一句“林驚鴻,你就是個殘廢”!

就這一句便可以了。

反正小景也沒有提要求說,要讓林墨白一口氣不帶停的,痛罵林驚鴻是個殘廢一百遍。

他沒那麽提要求的。

可是林墨白聽罷,居然用那種很難以置信,也很厭惡的目光望向了小景,薄唇微微一抿。

一個字都沒說,但小景還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了。

林墨白其實想表達的是:你怎麽這麽惡毒。

“不可,你再換一個要求便是了。”林墨白搖了搖頭,又讓小景繼續換。

小景也沒跟他争執,幾乎沒多思考,便開口道:“好,我最後再提一個,我不想當林景的替身,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你要帶我回林劍山莊,勢必要給我一個身份吧?那好,我要你昭告修真界,從今日起,認南陽常家庶子常軒為義弟,此後必待他視為親弟,榮辱與共,外間再敢有任何風言風語,必誅不饒。”

林墨白聽了,眉頭狠狠蹙了起來。

這事他是絕對辦不到的。

這個“常軒”實在上不得臺面,整個南陽誰人不知?

林家的确家大業大,但怎麽說也是正道家族,行不出來殺人滅口之事。

再者說了,堵一人之口簡單,可難的是堵上千人,萬人之口。

這悠悠之口,如何能堵得住?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人言可畏啊!

林墨白不想看見林家祖輩的心血,就這麽毀在了自己的手上。

勢必不能答應小景這個條件。

但已經連續拒絕了小景兩個條件,林墨白暗暗思忖,若是再拒絕一次,恐怕會傷了小景的心。

權衡一番利弊,林墨白才斟酌着用詞開口道:“我可以收你為義弟,也可以讓你和驚鴻一樣,在林家閑散度日,但不能是常軒這個身份,我早已經替你想了幾個,你看這樣可好?”

“便說,你是我在外偶然遇見的鄉野少年,自幼無父無母,獨自在深山老林中修行,我與你一見如故,志趣相投,便帶你回林劍山莊。”

頓了頓,林墨白又道:“或者,便說你原本是林家一遠房親戚的獨生子,因家中突逢變故,如今舉目無親,便來林劍山莊投奔。”

“還是說,這兩個都不好,若是你不喜歡,我再替你想想,可好?”

小景定定地看着林墨白,好像要透過這麽一張俊朗的面容,看看這好看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不是藏着一堆爛骨爛肉。

一面說,只要自己肯回林劍山莊,那就什麽條件都答應。

一面又立馬反口,對他提出的條件置若罔聞。

甚至還“好心好意”地替他編故事,拟一個新的身份。

而這些身份說到底了,全是孤苦無依的小可憐蟲。

也許這種身份會讓人覺得可憐,也會勾起旁人的憐憫。

但也間接把小景說成一個“鄉野莽夫”,或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這也勢必就會讓人對小景,産生一種很不好的想法。

讓外人誤以為小景是貪慕虛榮,趨炎附勢,嘩衆取寵的小人。

會讓小景一生都背負着這樣的名聲,在林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根本擡不起頭來。

若是小景往後懂得讨好巴結林家兄弟,那旁人只會說,那是他知恩圖報。

可若是小景日後冷臉相待,那旁人又會說他不知好歹,恩将仇報。

小景聽了,倒也沒怎麽生氣,只覺得挺滑稽的,還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墨白被他笑糊塗了,便問道:“你笑什麽?這樣不好嗎?”

“你認為的好,在我眼中其實就是你繼續羞辱我的手段而已,若你真心實意想給我換個身份,理由多的是,何必要挑那幾種?你想不到是嗎?那我替你想!”

小景緩步逼近,一字一頓道:“你大可以說,你弟弟林驚鴻此前被羅素玄所傷,是我這個鄉野少年舍命相救,為了報恩,才将我接回林家!”

“你還可以說,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之士,失手誤傷了我,為了彌補你們所犯下的過錯,遂接我回林劍山莊休養!”

“這麽好的理由,你偏偏一個都不用!非得把我捏造成貪慕虛榮,趨炎附勢的小人!”

“你表面不說,可實際上就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逼着我報恩!但凡我不報恩。我就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林墨白沒想那麽多,本以為那都是絕佳的理由,沒曾想小景反而想了很多。

原來小景不僅睚眦必報,心胸還如此的狹隘。

不僅狼心狗肺,還不知好歹!

“我并沒有那般想!這只是你自己的猜想!若你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須顧及他人的看法?若你心中無鬼,又怎會對此事如此大動肝火?說到底了,當初又無人逼迫你,你若真心厭惡那種事情,又為何讓那些男人進出你的房間?”

林墨白說着說着,就帶了火氣出來,壓低聲兒道:“但凡有些骨氣的,有些教養的,必定會抵死不從,反抗到底!更甚者,會因此一死血恥!”

“可是你并沒有啊,阿軒,你不僅沒有,後來還跟着羅素玄逃命了,我不相信驚鴻一路上,沒有告訴過你,羅素玄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我不相信驚鴻沒有提醒你,勸阻你。”

“但你卻從未聽勸,甚至……甚至和羅素玄不清不楚的!你說話都如此有條有理,難道在羅素玄面前,就分不清楚何為廉恥了?你就一點點羞恥心都沒有嗎?”

終于,林墨白還是把藏在心底的話,說出口了。

将那些他覺得羞恥的,有辱家門的,恨不得從未發生在小景身上的遭遇,說了出來。

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定罪。

根本就沒有聽小景解釋,也沒有給過小景任何解釋的機會,就直接将他定罪了。

将他定義為“不知羞恥”,“淫—亂”,“丢人現眼”,“為虎作伥”的惡人。

如果這些說的都不是小景,那麽就連小景聽了,也會覺得林墨白說的那個人,行事作風的确大有問題。

可是……這些都不是真的。

即便小景沒有太多的記憶,可不久前,越無塵施法讓桂芬附身時,就已經證明過了,小景是個潔淨之身。

從未與任何人親近過,幹幹淨淨的。

原來,在林墨白心裏,自己居然是那樣惡心的人,怪不得林墨白會對他如此這般了。

小景也終于明白了,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一個人如果早就心存芥蒂,那芥蒂就會像是一顆種子,在心底慢慢生根,然後發芽,一點點地長成參天大樹。

最終會占據整個心房。

哪怕曾經林墨白的确對他有過愧疚和憐憫,到了最後,也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厭惡。

小景攥緊拳頭,努力将不聽話的眼淚往回憋,不能哭,死都不能哭。

他擡頭看了看天。

天色正好,陽光明媚。

陽光灑在面頰上,溫暖又舒服。

可當他一低頭,卻又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氣漸漸占據了他的心髒。

“我會記住今日林家主同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小景攥緊拳頭,滿臉認真,一字一頓道:“我對天發誓,以命起誓,會将今日所受屈辱,十倍,百倍地償還回去,天地可證!”

此話一出,林墨白很明顯感受到從小景身上又散發出了濃郁的罡氣。

淩厲的勁風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周圍的草木卷得簌簌作響。

而同時,林墨白在小景身上,又再度看見了林景的身影。

越來越像了,透過小景,他幾乎都能看見了當初風光無限,憐憫衆生,但也殺伐果決的林景。

也許有朝一日,小景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言一樣,重登仙途。

若到了那時,小景與林家交惡,只怕不是來報恩的,而是來讨債的。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小景一直“傻”下去,讓林景徹底成為所有人頭頂的明月,心頭的禁.忌。

林墨白攥緊拳頭,袖中的長劍倏忽落至掌心,他一把握住劍柄。

滿臉複雜地望着面前站着的瘦弱少年,心裏暗道,照影啊,照影,不要怪大哥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

他會下手快一點,不會很痛的,只要挑斷小景的手腳筋就可以了。

就好像林墨白只能給林驚鴻做出一條假手臂,但沒辦法讓骨肉再生一樣。

越無塵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至多就是把小景的手腳筋給接上,可被玄門上等的法器所傷。

即便把小景的手腳筋給接上了,也沒辦法完全恢複了。

重登仙途注定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景不會再有機會報複林家了,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一輩子都會如此碌碌無為,像個普通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

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林墨白不會舍得讓小景活得太痛苦。

會把他帶回林劍山莊,藏起來,不讓外人知道。

會盡量滿足小景的要求,再也不會傷害小景了。

林墨白握着劍刃的手,一直不停地發抖。

他也不忍心下手挑斷親弟弟的手腳筋,但小景太冷漠了,太惡毒,也太睚眦必報,斤斤計較。

連對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林驚鴻,都能如此冷若冰霜。

若是再修了無情道,修成之後,小景的心裏怕是半點感情都不剩了。

小景也察覺到了林墨白對自己的殺意,渾身的罡氣越來越盛,在他周圍凝結成壁。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好像仇人一樣對峙着。

直到聽見林驚鴻的叫喊聲:“大哥!你怎麽還不回來啊?大哥,你是不是又去欺負阿軒了?大哥!”

林墨白沒有理會,腳下往前挪了一步,壓低聲兒道:“阿軒,我最後問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喚我大哥,願不願意同我回林劍山莊?”

他說出這話時,滿心期盼着小景能給他一個臺階下,不要把事情鬧得如此難看。

彼此給對方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偶爾服軟一次,又能如何?能要了小景的命去?

可小景卻搖頭,一字一頓道:“那我寧可死!”

此話一出,空氣都似乎凝固住了。

周圍狂風四起,吹得落葉翩飛,林驚鴻坐在帳中,覺得這妖風陣陣,不同尋常。

忙起身,踉踉跄跄地扯開帳子,一眼便看見自家大哥掌心藏着的劍刃!

當即心髒狠狠跳了一下,林驚鴻還沒來得及思索,為什麽大哥明知道小景就是二哥,還要對小景動劍,下意識就大喊道:“大哥!”

“閉嘴!瞎喊什麽?這裏沒你的事!”

林墨白側眸瞥了一眼林驚鴻,猶豫着,要不要當他的面,挑斷小景的手腳筋。

或者是再尋別的機會。

忽覺眼前一恍,越無塵不知何時飛身而來,不偏不倚正好擋在了小景身前。

越無塵先是看了一眼小景,輕聲詢問道:“阿軒,發生什麽事了?”

小景不答,周身的罡氣宛如風刀霜劍一般,呼呼呼地高速旋轉。

林墨白便道:“越宗主,你來的正好,小景好似心情不甚好,又想對我動手。”

“本座并未詢問你。”

越無塵根本不理會林墨白,見小景緊繃着臉,眼眶有些泛紅,便猜測,應當又是林墨白說了什麽。

當即心頭一怒,忽一掌沖着林墨白打了過去,林墨白早有準備,提劍一擋,锵的一聲,劍氣四溢,他也連退數步,才堪堪将勁兒洩/盡。

“林墨白,本座已經不止一次地警告過你,切莫再來招惹阿軒!為何不聽?!”

越無塵僅一個擡步,瞬間閃現至林墨白的身前,擡手一招,長劍入手。

極淩厲的一劍平削而去。林墨白趕緊提劍一擋。

兩劍相接,劍光四溢,将周身一片林木摧毀殆盡。

溢散開來的靈力,也波及到了正在緊趕慢趕修建房屋的村民。

好不容易才蓋起來的木頭房子,再一次轟然倒塌。

那些村民吓得四下逃竄,又急又怒之下,掩面跺腳大哭起來。

吓得孩子們也紛紛躲回大人懷裏,嗷嗷大哭。

越無塵見狀,便知不好再出手了。

否則恐怕能将整座山都夷為平地。

林墨白也同樣有此想法,二人不約而同地收回了長劍。

“阿軒,你走吧,阿軒,別留在這裏了,求你了,阿軒,你趕緊離開這裏吧!”

一個村民哭着跪了下來,兩手合十又哭又拜,“求你了,阿軒,你行行好,快些離開這裏吧,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啊,只想過安穩的日子!”

“是啊,阿軒,我們待你也不薄,可自從你來了之後,村子裏發生了多少事?”

“我們不怨你,不怪你,只求你趕緊走吧!”

村民們也都不傻,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為了小景而來。

也看得出來,他們都想讓小景跟自己走,為此不斷地發出争吵,甚至還打了起來。

把他們辛辛苦苦蓋好的房子,再度毀掉了,換作是誰也沒辦法冷靜。

再者說了,村民們一直都以為小景只是個文弱少年,從未想過,小景居然還有這麽可怕的一面。

畢竟都是凡人,自然會畏懼小景,這也是人之常情。

小景聽罷,一陣悵然若失。

只覺得茫茫天地之間,竟然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看似所有人都很喜歡他,在意他。

可卻沒有一個人在乎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罡氣也漸漸散了開來,小景有些站不穩了,但還是走上前去,将村民們一個個地攙扶起來。

他對村民們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原是我不該來此地的。”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們不配,我們無福消受你待我們的好,是陳家村不配。”村民們道。

“景軒哥哥!”

二虎子從人群中竄了出來,撲到小景懷裏,抱着他,眼含熱淚道:“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哥哥,你帶我一起走,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幹的!”

小景輕輕嘆了口氣,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左右,帶着二虎子也只會讓人拿在手裏,當個把柄。

這裏的村民們都很淳樸善良,相信大家會好好照顧二虎子的。

小景狠了狠心,一把将二虎子推開,飛快轉過身去,強迫自己說:“我不屬于這裏,現在我要走了,若是帶着你,你只會成為我的累贅!”

“嗚嗚嗚,我很能幹的,我會幫忙掙錢養家的,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不會的!”

二虎子哭着又往上撲,村民們趕緊七手八腳将人拽住,一聲聲地從旁又哄又勸。

小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次都沒敢回過頭,生怕自己會心軟。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了腳步。

一回身,越無塵和林家兄弟,還有好些林家的門生都追了上來。

他們所有人都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好像就在等他作出最後的決定。

小景走在前面,身後的人像是影子一樣跟着他。

不管他走到哪裏,這些人如影随形。

“我想……想和越宗主回無極道宗。”

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小景身子一軟,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周圍很快就響起了一聲聲的“阿軒”,好多人在喊他。

林驚鴻的嗓子跟喇叭似的,咋咋呼呼的。

小景甚至都能感覺到,林驚鴻的眼淚濺到他的臉上了。

他想說一聲,好髒的。

可終究沒了任何力氣。

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了腰身,小景努力掀開一絲眼皮,入目便是那道鮮紅的豎痕。

夢裏又是那片雪山,還是那個躺在雪地裏的少年。

小景恍恍惚惚,昏睡了好幾天。

越無塵覺得,小景身上的罡氣詭異得很,不像是林景的靈力,反而還顯得有些陰邪。

恐會對小景不利,索性就趁着小景昏睡時,在其身上施加封印。

又恐小景日後會強行沖破封印,傷及無辜,禍累自身慘遭反噬,便将反噬的一方,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這種方法并不能随意施展,施法之人要受對方十倍,甚至百倍的反噬。

也就是說,小景日後但凡因為強行沖破封印,所帶來的任何反噬,都要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反噬到越無塵的身上。

若是小景日後痛一分,越無塵就得痛十分,痛百分。

以自己來牽制小景。

雖然越無塵也同樣明白,現如今的小景怕是不會在乎他的性命,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許多。

能為小景痛,越無塵甘之如饴。

回道宗的路上,小景都昏昏沉沉的,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每次醒來時,越無塵都會趕緊喂他喝幾口水,稍微喂得慢一點,小景又會再度昏睡過去。

如此這般行了三天兩夜的路程,終于在第四日天明時,抵達了無極道宗。

不同于七年前,林景被人踢下仙山,這一回是越無塵親自将小景抱回山上的。

在越過山門時,越無塵烏黑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度變回了銀白色。

容顏,身形,甚至是身上所穿的道袍,也恢複了原貌。

衆多弟子已經等候多時,紛紛從山中湧了出來,站成兩排,齊刷刷地單膝跪地,拱手大喊:“弟子恭迎宗主歸山!”

聲音響徹雲霄。

越無塵打橫抱着小景,并沒有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他與林墨白的想法不同。

從未打算把小景帶回山藏起來,不許外人見他。

相反,越無塵想把當初虧欠林景的東西,一樣一樣地補回來。

當初林景是玄門高徒,受人景仰,高高在上。

那麽現如今的小景也理應如此。

越無塵一步一步踏上臺階,将小景抱上了最高處,依稀想起當年,林景一身白色道袍,領着衆多弟子,站在臺下。

這一晃就過去了那麽多年。

“本座将破例收景軒為親傳弟子,無極道宗第一百二十七代入門弟子。擇日舉行拜師大典,昭告下去,屆時請玄門百家齊聚道宗觀禮!”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