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相處

來時晨光初現,回時月以上梢。

寂澤站在竹木小橋上,整個大域,萬家燈火通明,瀑布兩岸紅燈高挂,懸壁游廊上卻是人影稀疏,靜默空寂,只那紅燈燭火,連片如游龍,照亮這一方大域。

夜間的晚風,帶着瀑布的點點水汽,攀爬上寂澤的肩頸,濡濕了那随風飛舞的衣擺,撫摸上他黑墨般的發端,月色下,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他伫立良久,仿佛成了這瀑水畫中的一物,卻不知想起何事,又急急離了去,那沾滿整條發帶的繁星在他毫不留情的動作下,轉瞬失了依靠,哀怨的跌入瀑布下的川流中去。

回到院中,小女娃正吃着一小碗紅果醬子,看到他時,露出面頰上兩粒小小的酒窩,微眯着眼兒,親甜一笑。

寂澤走近輕揉的将女娃兒那蓬松翹卷的棗色卷發一一柔順,抱起她軟軟糯糯的小胖身子,轉身便要出去。

“碗,碗!”寂澤忙微住腳,拿起桌上吃剩的半罐果醬的小瓷瓶,轉身開門而去。

他抱着小女娃穿過屋檐游廊,暗夜裏紅燈暈染,照着女娃兒一頭棗色秀發愈加冶豔。

少年一路攀爬上龍域的最高峰,小女娃趴在他的背上,默默的吃着果醬,兩瓣溫潤的小唇,不時的輕觸着他的後頸膚上,乖巧的讓人心疼。

等到了一處峭壁上,視野極為開闊,月色下遠處大堿河波光嶙峋,望不到邊際,混入星空連片如天際,寂澤将女娃娃放下來,曲腿坐下,抱在身前,遠眺那湛藍天空下的幽幽大河。

少年望着由大堿河割裂開的領域,低低道,“了了,那便是你來的地方,你的大域。等哥哥強大了,定會護着你回到你的家園,奪回本屬于你的領域。”

“哥哥在哪,我的家就在哪兒。”女娃兒吃着罐子裏的甜果醬兒,渾淪着聲說道。

“好,哥哥在哪,了了的家便在哪。”寂澤微眯起雙眼,眉彎柔和成一片,笑着應道。

随即将小娃兒向着自己的懷抱緊了緊身,下颚抵着女娃兒頭頂上松軟的卷發,輕柔的撫弄着。

與蒼龍域不同,東盡多水源湖泊,陡峭山石崖壁,錯落分布。

而南盡卻有着一望無邊的茂密森林,林中靈獸多不盡數,卻是自成一派,相安無事,越往裏走,密林深處,林木多半參天而長,多晦澀沼澤,陰冷異常,妖獸多半居住在此。

傳聞不知是多少個幾萬年前,四域神獸族在神祖女娲的領命下,與妖獸族大戰了不知多少個日夜。

當時妖獸的屍體遍布整片界域,如同蒼龍域的數座高聳峭壁山脈,堆砌在空曠的大域上,那屍山上的血水不住的流淌彙集,便成了這大堿河的水,時至今日依舊帶着絲絲血色。

而那密林深處,便是封禁妖族的地方,傳聞妖族中的強者都被禁制在了這片禁地中,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沼澤深處,數萬年忍受着這世上最是陰狠的抽魂之術的荼毒。

祖父說,妖族本就被世上所不容,這六界八荒但凡哪處出來個厲害些的妖王。

任他妖力有多深厚,也別想逃過這妖族禁地的封禁之術---這世界本就是神創造的,神若不想留,便留不住。

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如今世上哪還有什麽厲害的妖獸。

界下凡間倒是有些許妖魔總興着找幾個由頭惱上那些個沒個玄力法力護身的人族凡獸耍玩一番,可那也不過是如戲劇裏的小旦,給着各界的閑人看幾場無傷大雅的小戲罷了。

想到此,寂澤不免輕笑出聲,外面的确比在上面待得自由快活上許多,至少你想去何處便能随意去往那處。

“澤小子,何事這般開心?”寂沉青搖着一柄素面折扇,自一棵大桂樹上跳落,青衫飄沉,一陣陣桂花香氣四溢。

寂澤一驚,忙将小人兒藏起,側過身,隐在黑暗處。

“五叔?這麽晚了,你怎會在此?”寂澤望向男子,将了了的小胖臉壓在胸前,以免她亂動。

“那澤小子又這麽晚了,來此做甚?”寂沉青走近,長腿一曲,亦在寂澤身旁坐了下來,如同寂澤此前,微蹙着眉,眺望着遠處。

“叔叔,你身上可有桂花甜糕?”小娃兒滿鼻溢滿桂花香氣,掙紮着爬起。

寂沉青側目看去,見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小嘴上亦挂着一縷銀絲,笑道,“叔叔身上沒有甜糕,倒是有那桂花沁露,聞着兒香膩,吃起來更是甜蜜呢。”

說着,他憑空幻出一只玉色小瓶,擰開圓木篩子,晃蕩着內裏的清露,甜膩的桂香,立刻四散開去。

“五叔,時辰不早了,小侄先行回去了。”便抱起小人兒,便要離去。

寂澤知寂沉青城府極深,情緒莫測,雖叫一聲叔父,行事卻一點不留情面,如今雖瞧着平和,卻不知他下一步又會有何舉動。

“澤小子,何必這般急着回去?難道是五叔擾了你同小姑娘的花前月下?”

寂沉青一邊笑說,一面搖着折扇,“來,讓五叔瞧瞧是哪家的小姑娘這般得了咋們少主的青眼兒,藏着掖着,生怕人瞧見了去。”

說着,極快的一個飛身旋轉,在看時,寂沉青依舊懶懶的坐在石階上,腿上卻多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來。

“喲,小姑娘長得這般精致,只可惜如今尚還年幼呢。”

說着,又細細的端詳了一圈,“呀,可真真年幼的緊呢!澤小子你可怎麽下的去手,這般模樣沒個上千年可長不大呢!”

說着,看一眼寂澤,見少年面色一陣紅赤,一面又血色全無,心中愈加來了興致。

又幽幽說道,“只怕小孩兒未成年,你可已成了血氣方剛的男子,到時可別興致急了,早早的就吃了進去,那滋味可不好呢。”

“我,五叔怕是想的太遠了些。”少年連聲反駁。

寂沉青折扇掩面,只露一雙笑的狡猾的桃花眼兒,笑道,“那你說說五叔哪處想遠了?”

少年一時語噎,轉念一想,赤着面說道,“這,這是我小妹,母親…新認的小女兒。五叔若不信,自去問問便知。”

寂澤只想将小娃兒盡快抱回,無奈小娃兒見了吃食,就如小鼠進了米庫,只見一雙胖如藕臂的小手,緊緊的纏在男子的小腿上,雙目閃着星光,盯着那只玉色小瓶不放。

“嫂子何時認了個粉嫩嫩的小娃娃?”寂沉青笑問道。

少年盯着男子的黑眸看了許久,才道,“這便是我在山林間撿來的孩子,前兒母親見了甚是歡喜,便收了做義女。”

“喲,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瞧着是那只小腿兒被那兇殘的犰狳給咬了一口呢?”寂沉青說着,一只手已伸向女娃兒的小腿肚上去。

少年心中一緊,忙抱着女娃兒藏在身後,半日,才憋出幾字,“男女授受不親。”

寂沉青見着好笑,便笑出聲來,“澤小子,逗你玩兒呢。”

面色瞬間又變得淩厲,“是也罷,不是也罷,寂澤,這娃兒一日在龍域,我便護她一日,你可信我?”

少年沉思片刻,擡頭時,眸中多了一份堅定,“侄兒,信。”

銀盤般的滿月已悄悄駛向樹峭,早早躲進了枯丫的樹枝後,四周靜的出奇,本該是靈獸靈植最是活躍的時刻,卻在一時間失了所有響動,仿佛這片時空被術法完全禁止住了般。

“都聽到了吧。”寂沉青冷聲說道,目光淩厲的掃向林地黑漆處,将那些躲在陰暗處的精怪吓得渾身顫抖,紛紛避讓出去。

一陣紛亂過後,四周又恢複了沉靜,寂澤心中微怔,剎那又清明一片。

寂沉青繞過一時愣怔的少年,輕撫長衫,蹲下身去,輕捏住小娃兒軟萌的下巴,柔聲說道,“你哥哥喚我一聲五叔,小娃娃,你可願意也喚我一聲五叔?”

他将手中的白玉小瓶放在小娃兒的鼻息見來回晃動,月光下,露出一口狡黠的白牙,幽幽道,“若喚我一聲五叔,這桂花甘露,五叔每日送與你吃!”

小娃兒一喜,不禁伸手就要拿來,男子将手擡起,舉過頭頂,不讓她輕易拿去。

“喚一聲,五叔,我便給你。”寂沉青笑着說道。

了了雖極愛吃甜食,但又怕身旁的少年不允,便仰頭渴望的盯着少年,一雙水盈盈的大眼,滿是對那瓶桂花沁露的深情款款。

一時,只見小娃兒鼻尖拼命吸着香氣,那段高仰的白膩脖頸,不停的來回滾動,空咽着,見少年不理她,便嘟起小嘴,不停的撞向少年的手背,彷如一個打樁的錘子,一上一下,井然有序。

“噗嗤。”寂沉青忍不得輕笑,揩去小娃娃唇角溺出來的幾滴口漬。

寂了了羞澀的瞄了眼男子,又忙去拉少年的手,“哥哥,哥哥,你再不理我,我便當是你答應了哦!”

說完,不及少年應允,便甜甜喚一聲,“五叔。”快速奪去寂沉青手上的小玉瓶,猛地一嘬,将玉瓶內的青露一溜吞了。

只覺喉內冰冰涼涼,如同一條山間小溪,從唇齒間流淌進入腹中,一路往下,将夏日裏的暑氣掃蕩一空。

沁露清冽,又帶着絲甜味兒,過後,那甜味兒愈發濃烈,透出一股濃郁的奶味。

吃完尤覺不夠,小娃兒卷着小舌,舔舐了幾圈小瓶的瓷口,直到舌尖再也吃不出一點奶味,才極不舍的将這小玉瓶子遞給了寂沉青。

“五叔,這個桂花奶可真真的好吃,了了竟是不知這世間有這般好吃的奶露,若還有,可不可以再給了了吃一口呢。”

說着,用小舌将嘴唇一圈亂舔,大眸閃着晶,貪心的盯着男子。

寂沉青忙用折扇擋了面,悶咳一聲,生怕一不留神,忍不得一笑,惱了這又是貪嘴又是怕羞的小娃兒,又躲進少年的懷中去。

寂了了見男子定着不動,便露出一小節脖頸,胖手在上面一點,道,“五叔,你瞧,了了的脖子這般的粗壯,那瓶兒又這般的小巧,如若這瓶子可吃,了了定是要将瓶子也吞了進去不可!”

“噗呲,哈哈哈。”寂沉青再忍不得,放生大笑了起來。

少年見狀,忙道,“五叔,了了年幼,又貪嘴,如今又…又…是在長身體…”

他低頭看了眼身旁的小娃兒,穿着一身梅子色短衫,半截肉乎乎的藕臂裸露在外,那被果醬喂飽的肚子圓鼓鼓将短襟撐開,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肚皮。

少年面色忽的赤紅,實難再往下說下去。

寂沉青從袖袋中取出兩只小玉瓶,笑道,“這雖好喝,如今,嗯,了了雖在長身體,但亦不宜多喝呢。”

少年身形微微一抖,盯着寂了了脖子一仰,那兩只小瓶便見了底,小娃兒看向男子,正欲再讨要一些,寂澤的手腹已一把将那張小嘴給堵了上。

這丫頭一碰到吃,便嘴甜人乖,但若是得不到滿心滿眼的吃兒,那便是要折騰上幾日幾夜的,寂澤對她也沒法,只得,低聲對寂沉青求道,“五叔若有多的,還請五叔能多送些,不然,明日他定會尋着法兒,到處尋你,到時只怕會給五叔添煩擾事。”

寂沉青搖着折扇,輕佻一笑,“了了那麽可愛,我自然是盼着小了了多去我處玩耍的,又怎會途生煩擾呢!”

折扇搖擺間,一只棗紅色小布袋子,已沉甸甸的挂在小娃兒的頸上,“小了了,可不要貪吃呢,吃多了,可是要做糊塗事兒的呢。”

說完,寂沉青起身,望向遠處泛着紅光的大堿河,眸色忽冷,“寂澤,你這般容易對人信任,對小了了可不見得是件好事。”

少年身形一凜,看向男子,男子着一身月白色長衫,手中折扇仿佛一把無形的利劍,立在石壁上,冷白的月光将他妖柔面目映的愈發邪肆,周身殺意漸起。

他沉默片刻,亦如男子,并肩站立,

“寂澤雖愚鈍,但孰是孰非亦分的清楚,大殿上五叔再三提及,不過是為了在衆人面前得個族長的許諾。如今,深夜同我一道在此,是怕那些賊心不死之徒,傷了了了,才一路跟随而來。”

寂澤心知,幾月來的風平浪靜只不過是那些人不敢違逆禁令,又想在那塊領地上多分一杯羹,沒暇顧忌一個小娃兒罷了。

更是沒人知曉那朱雀族長早在他們将他圍剿前已經将他的獨女丢出了大域。

“你倒是聰慧,也難怪寂勳老頭這般看重與你。”思及少年時,遠不如眼前的少年沉着冷靜,心中不由自嘆。

蒼龍福地極為廣闊,位于五族之首,四族雖各有福地,各守一方勢力。

但是萬萬年來,人心善變,神獸又怎會一成不變,蒼龍又世代與鳳族鼓樂齊鳴,兩族之力遠遠超越其他三族,這本就引得他族不滿,又怎能一直尊得三族俯首稱臣?

‘這界裏除了這事兒有點盼頭趣味,別的也确實無聊的緊。’男子嘴上冷笑。

此時,空曠的夜空,幾層白雲,不知何時蟄伏于東方山梢上,泛着淡淡白光,寂沉青仿佛看到了日出時的魚肚白,也許明日會有所不同。

他看了眼少年,又轉頭瞧向早不知何時熟睡過去的小娃娃,斂色道,“你若是早來些,蕊兒定不會落得魂飛魄散的地步。”

寂澤擡頭,未及細聽,以不見寂沉青的身影,他盯着男子消失的方向,看了半響。

懷中的小娃娃不時呓語幾聲,寂澤收回目光,夜已過半,四周靜谧無聲,只那夜晚的風帶起枝葉細沙沙的作響,頂頂的輕巧,生怕惹惱了誰人的酣然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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