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入住泱喜院

寂羽見狀，心口亦跟着收緊，心疼道，“凝初表姐，不如同母親一道住翎屋吧，表弟…表弟定不會闖出大的動靜，定比這泱喜院更靜些的。”

女子神色愈加暗淡，捏着手中的玉娃娃，幽幽的瞟了幾眼美婦，“師傅告訴我來此，我亦覺得突然，亦有許多的驚喜，卻未曾想到，澤哥哥已有了那枝頭上的青梅。”

美婦吃了半缸子果酒，有了醉意，此時正半阖着眼躺在竹榻上。

她眸色極淡的看了眼女子，“羽兒，去将你的小青梅尋來，自從你哥哥回來，為娘已許久未見到她了，今日便帶上她一同住到翎屋去。”

寂羽猛地站起，撇頭反駁，“娘親您吃酒吃醉了，了了…了了怎會是我的小青梅！”眼神卻不自主的瞥向一旁的女子。

鳳凝初眸中微微一閃，卻只颔首坐在美婦身旁，本絞着絹帕的雙手緩緩停了下來。

“平日裏總見你往你哥哥的院子裏跑，如今…幹系怎撇的如此幹淨。”美婦說完，姿态潇灑的将水瓢中的果酒仰頭喝盡。

寂羽瞧着美婦已全然醉态，又怕表姐誤會，挺起胸膛反駁，“了了自幼便住這泱喜院，又被大哥護的極嚴實，若要論青梅竹馬，也定是同凝初表姐說的一般，自然是大哥樹枝上的青梅。”

話音未落，一個水瓢蓋在少年的頭頂，果酒從少年的鬓角緩緩滑落，美婦直愣愣的盯着少年，“男人！見了旁的美豔，便忘了當初許下的諾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你回首恨伊~~~”

少年面色猛的紅透，不敢去瞧身旁的女子，只奪了美婦手中的酒壇，惱道，“娘親，以後還是少看些凡間的話本吧，若讓哥哥聽了去，怕是以後更不願搭理娘親了。”

美婦瞧着小兒子生氣，醉怒道，“你哥哥同了了差了一千多歲，如今你哥哥都已近成年，了了卻仍是個胖娃娃，怎生的出那男女之間的情愫！”

寂羽被噎，只得悶聲道，“我去尋大哥，娘親別再喝醉了。”

待少年走遠，鳳凝初瞧了眼門外，柔聲問道，“姑母，了了妹妹如今芳齡幾許？”

半響未見美婦回答，“姑母？……姑母？”

她看過去時，美婦已醉卧在榻上，嘴角沾着些許糖漬。

鳳凝初微皺眉，神色變得極淡。

……

已近黃昏，暑氣漸消，寂澤從小竹林中泡了大半個時辰，換了一身月白色對襟衫子。

一頭濕發高束，不斷的有水珠從額跡蜿蜒，滑過圓潤的耳肉，滴在白衫上。

男子随意揩去水滴，任就頂着一頭濡濕的發，往書房去。

拐角處，青衣搖曳，剎那胸前溫軟一片，男子眉心驟時折起，瞬間離了女子幾步遠，眸中半露寒光，冷惕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鳳凝初仿佛受了驚吓，情急中連連後退了幾步，嬌軟身段靠着葡藤，雙眸亦染了水汽，水盈盈的看向男子。

男子一身白綢輕衣，身材挺拔，一雙漆黑的眸子冷峻的盯着她，刀刻的下颚處，一滴水珠緩緩掉落，鳳凝初胸口驀地發緊，白皙的面旁在霞晚雲的映襯下染上一層淡榴紅暈。

“澤哥哥。”女子櫻唇輕啓，輕柔着聲低低叫喚。

寂澤颔首，冷聲問道，“鳳族人不待在遠樓，來我這裏為何？”

“師傅…是族長伯伯讓來此暫住幾日的。”女子仰頭，濃睫下一雙星眸，顧盼流轉間瞧着男子，白指青蔥緊緊的護在胸前。

寂澤盯着女子看了幾眼，心念多個女子陪伴，想來了了定無時間去尋着寂羽了，便越過女子往前走去。

女子微愣神，忙轉身小跑着追上男子，小心問道，“澤哥哥，你可還記得凝初？”

衣袂輕紗随風飛舞，空氣中不知霓慢着花草的芳香亦或那女兒家的罄香。

寂澤腳步漸緩，依舊往前走去。

“幾年前，澤哥哥來鳳域時，我們亦是見過幾面的。”鳳凝初微喘着氣，一面緊緊的盯着那玉身傾立的背影，一面拉起裙擺加快腳步跟上。

寂澤清淡的眸子瞥了一眼女子，“你與誰同來？雖是客，但獨自亂闖他人居所，未免太過随性了些，有失鳳族顏面。”

“是姑母…姑母帶我進來的，姑母…睡過去了，我怕吵了她，瞧見外處的紅葡長得極好，眼饞便過來了。”女子忙解釋，聲如莺啼帶着一絲委屈。

“母親現在在何處？”男子緩和道。

“睡在書房的竹榻上呢。”

鳳凝初擡手指向書房，寬袖垂落，露出一節白嫩藕臂，眸中亦沾着喜色，将手中的玉石玩偶捏的極緊，鼓着勇氣，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瞧向男子，追問道，“澤哥哥，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男子望去，正巧撞上女子黑眸中倒影的影子，仿佛憶起幾年前，小丫頭的眸中亦只印着他的身影，寂澤微微怔神。

鳳凝初面上羞澀，一雙嫩白的芊指不自主的握在胸前，眼前的男子與腦海中的影子層層重合，神色亦是她平日裏極難想象的柔和。

“澤哥哥記起來了嗎。”女子顫聲說道。

話音未落，寂澤瞳孔猛地一縮，盯着女子近在咫尺的較好面容，喉間翻滾，他忙直起身，偏頭道，“有…些許的印象”

“寂澤！”不遠處一軟甜糯的怒吼。

男子極快的退了一步，緊接着黑眸望去，眸中不知所措，一閃而過。

“大哥！凝初表姐！”

寂羽揉了揉差點被小胖子一嗓門震裂開的耳膜，雖對二人過于靠近，有些許吃味。

但他更願意看到胖了了如何嚣張跋扈的将二人隔離開去，亦想瞧瞧他這個無情的大哥如何看待情愛之事。

小丫頭怒目瞪着他，男子心中莫名吃緊，視線避去，卻撞上一雙十指相扣的手腕，一粗一細，極為奪眼，他俊臉驀然轉冷，冷聲斥道，“不是嫌熱嗎？如今東奔西跑的倒是厲害。”

寂了了心中一團怒火蹭蹭往上升去，質問的人應當是她，倒被他倒打了一把。

小丫頭甩開不知何時被少年抓着的小胖手，一口氣跑了過去，将小胖身擠進二人中間，仰頭指着男子怒道，“惡人，你又先告狀。”

寂澤半抱着小丫頭往外移了幾步，錯開眼，不去看女孩兒滿眼的怒色，拭去她滿面龐的汗漬，語氣瞬間柔和道，“那麽熱的天，不要到處亂跑，若實在待屋子無聊，便去後院竹林子裏玩去。”

小女孩鼓着兩個狀似河豚的圓腮幫子，忍着那雙粗粝大掌幫她抹幹淨面上的汗漬，才轉身看向一旁的女子。

女子一身綠衫，同後院竹子極相似，就連那消瘦的身形亦是同那竹子有些類同。

寂了了心道，或許便是那竹子變得亦是有可能的，她一面審視着，忽然瞧見女子手中拿捏的玉石一角。

心口悶堵，寂了了瞪着男子，杏眸蓄淚，哭囔道，“寂澤，你變了，孫小妹說的準錯不了，你有了別的女孩兒要養，如今真真兒把人領進來了。”

說完，胖手用力掀開男子的衣袖，露出男子緊實的手腕，便一口咬了下去。

“說什麽胡話。”男子輕柔的推開小姑娘埋在他手臂上的腦袋。

等寂了了擡頭，便見男子手腕上多出一圈極深的齒印，寂澤指腹揩去小姑娘的淚漬，指着旁邊的女子，說道，“這是你表姐，鳳凝初，你亦得叫她一聲表姐姐。”頓了頓，又說道，“只暫住幾日，便回鳳域。”

小丫頭神色微緩，瞧了幾眼女子，視線定在女子手中的玉石上。

鳳凝初本與寂澤挨的極近，卻被突然冒出的小胖孩兒硬生生擠撞開去，颠了幾步，扶着一旁的葡藤粗根，才站穩。

她眸中瞬間染了水汽，瞧向男子，男子卻只顧着關心懷中的小女孩，一雙深邃的眼眸分不出半分給她。

鳳凝初斂了斂神色，唇齒帶了笑意，看向寂了了。

圓，腴，她腦海中浮現出少年那極形象的比喻，現如今看了，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誇張了。

女孩顯然年歲不大，身量亦未及她的肩臂，皮色卻長的極好，嫩白上透着紅潤，雖生着氣，一雙眼眸卻仿佛天生帶着水澤，讓人瞧了移不開目。

二人舉止極親密，可卻亦同姑母說的一般，年歲上差了太多。

‘呵，小孩兒一個。’鳳凝初微微松手，露出手中的玉石。

瞧着小丫頭直勾勾的盯着她，女子輕笑着看向男子道，“澤哥哥，這便是了了妹妹吧，聽姑母提起，果真長得極可愛呢！”

說完，微微躬身，将手中的玉石遞給女孩兒，“了了妹妹，這是你的娃娃吧。”

寂了了瞧一眼女子手中的玉石，又瞧了一眼女子，女子笑起來是極美的，比美婦娘親還要美上幾分。

她微微往後靠了一步，躲進男子的身後，一雙圓胖的手臂不自主的抱緊寂澤的腰身，圓潤的下巴亦抵在寂澤腰上一點的位置，瞧着躬身對她示好的女子，不言語。

鳳凝初面色微微有些僵硬，手中的玉石卻被一旁的少年奪了去。

寂羽拿捏着手中的玉石娃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了了，你這抹的什麽顏料，東邊一坨紅，西角一點藍，渾像凡間讨要飯食的乞丐，下次也給你置這樣的一身衣服來，便和這娃娃一道，整個龍域讨食去。”

少年笑着，打趣，“可這娃娃吃的這般圓胖，怎樣才能讨要的到飯食呢？”

小姑娘一把奪過少年手中的玉石，面色滕然變紅，窺了眼女子，“要你管！”

小時候擺弄過的玩偶，如今自然是難入眼的，但那又如何，是她的，她自然會好好呵護。

寂澤低頭，女孩兒臉蛋緋紅，又滲出一層細汗，已将鬓角上的碎發糊濕在一塊，男子怕她熱的難受，微微推開她。

女孩兒卻怒目瞪他，小胖手緊緊掐住他的腰身，寂澤無奈，只得抹去她額間細汗，又灌入清涼之氣，進她的體內。

“澤哥哥，不如我們先去書房吧，姑母還等着呢。”鳳凝初瞧着二人極親密的動作，柔聲說道。

“對啊，娘親還等着呢。”一旁的少年憨然附和。

男子颔首，正要往前走去，又轉身看向少年，冷着聲問，“手臂可是好些了？”

“好，好多了。”寂羽忙将手臂藏于身後，小心瑟瑟的回答。

“羽表弟，你的手可是受了傷？”鳳凝初看向寂羽，攔了少年的手腕，想瞧清楚些。

“呵呵呵，無礙，無礙事的。”寂羽傻笑着，視線不敢盯着眼前的女子，往四處飄去，正巧與寂澤的四目相對，他不由抖了抖身子，“我，我憶起我還有別的事，先，先走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兒。

“羽哥哥，平日裏未見他有什麽緊要的事，今日為何走的這般急促？”寂了了好奇問道。

“寂羽…平日裏常過來？”男子不答反問。

女孩兒想了想，如實說道，“也不是，孫小妹來往的多些，羽哥哥不愛同孫小妹處一塊，來的便不算多了。”

男子靜默了片刻，看向一旁安靜站立的女子，“了了，往後幾日，凝初同你住在一處，不許胡鬧，欺負凝初表姐。”

鳳凝初微愣，一雙杏眼盈盈看向男子，她上前拉起女孩兒的胖手，輕柔說道，“了了，姐姐帶了好些鳳族特有的果肉，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女子從袖子掏出錦囊，揀出一塊風幹的肉脯，遞到女孩子嘴邊。

聞到肉香，寂了了再不多思慮，咬了肉幹，笑眯眯的拉起女子的手，“姐姐，你多大了？”

“我十六了。”女子說着，低眉含羞道，“已過及笄了。”

“再過半月，我便滿九歲了。”女孩兒軟糯糯的說着。

男子跟在身後，見二人極融洽的将手交織在一起，便将自己空出的手掌背到身後去。

搖門打開，不似以往的嘎吱作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清淺的打鼾聲，在空氣中低低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