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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連續三天,周博一直在重複循環着這一單調的行動。
出乎他意料的,梅曉雪的生活,也是這樣單調重複的循環着。
她五點半下班,六點二十分到家,八點三十分出門夜跑,九點三十分準時回來,十一點鐘準時熄燈睡覺。
這樣的平淡不像是一個花季小姑娘的生活,這樣的自律更不像一個年輕女孩。
甚至有一天,在白天上班的時候,周博明明偷聽到公司一個有那麽點想法的單身小夥兒,約梅曉雪晚上一起吃飯看電影,梅曉雪禮貌卻沒有餘地的拒絕了。
梅曉雪剛剛上班三天,已經被同事私下裏叫她冰山美人,怪不得姓梅。
第四天,八點半,梅曉雪再次出門夜跑,周博不再等在角落裏,而是走進了一單元的門。
樓裏,果然比在外面看,還要更破舊一些。
單元門的鎖,早就壞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裏面的大白牆壁,就好像被子彈打過一遍一樣,居然從天花板到下面都是斑駁的小坑小洞。
步行樓梯的大理石臺階面早就破損,樓梯扶手也鏽跡斑斑,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周博不敢多看,怕有人路過看出他是個陌生人,他盡量裝作熟悉和原本住在這的樣子,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被隔了七個房門,207,在最裏面的角落。
周博放輕腳步,往207而去,一路上,路過前面的幾道門,聽見隔音不強的門內,傳來人聲、笑聲、手機鈴聲,仿佛每一道門裏,都是另一個多元宇宙。
他生怕這時候,有人推門而出,然後用懷疑的語氣問他找誰。
不過,大家仿佛都在過着自己的日子,沒人關心隔着一道房門的另一個世界。
周博安全的來到207.
他先裝作不在意的打量。
果然如他所想,這種老舊樓,沒幾個房租錢,沒人在走廊裏裝什麽攝像頭。
房門,是最普通的那種防盜門,門大概是薄到能砸破的那種程度。
鎖眼也很普通平常,不是現在最流行的指紋密碼鎖,甚至不是那種複雜無法配鑰匙的那種防盜鎖,是最便宜最不安全的那種。
雖然三天下來,周博基本判斷梅曉雪是自己住,但是他還是伸出手,輕輕敲了幾下門。
他做好準備,如果萬一真的有人開門,他就說走錯了樓層。
可是敲了幾下,如他所料,是靜悄悄的。
他又向走廊裏看了看,沒人注意他。
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他今天不會輕舉妄動的。
他又回到那個角落,看着梅曉雪回來,看着燈熄滅,然後再次來到18號樓下的車裏,開門上車,在副駕駛座上拿起一個準備好的漢堡,大口咀嚼起來。
漢堡早就冷透了,幹癟的面包,僵硬的雞肉,膩乎的沙拉醬,蔫巴的菜葉子。
這是他中午就買好的,難吃,但總比晚上餓肚子強。
梅曉雪下班哪裏都不去,害得周博都沒時間吃晚飯。
明晚還是帶一個煎餅果子吧,再帶一瓶綠茶。
周博覺得自己還是中餐胃。
第二天的中午,到了12點,午休時間,梅曉雪拿出了自己的飯盒。
這幾天,她沒有跟任何熱情邀約的女同事一起吃午飯,而是一直是自己帶飯吃的。劉姐本着人事部領導關心新同事的初衷,一直想帶梅曉雪這個新來的前臺秘書去吃個午飯,讓她感受一下公司和上級領導的溫暖,但是梅曉雪總是很客氣的拒絕,而且美其名曰自己帶飯了,不要浪費,也別讓領導破費。
劉姐總是囑咐明天別帶了,帶她去吃好吃的,梅曉雪嘴上禮貌地答應,第二天卻還是帶了午飯,不過劉姐說了兩次之後,自己也忘了。畢竟請新同事吃飯,公司也不報銷。
人事部職員幾乎全是女性,同齡和不同齡的女性們,都愛一起吃午飯,聚個餐,分享零食什麽的,哪怕就是中午帶飯,也愛聚在一起頭碰頭的吃,邊吃邊聊天。
但是這裏面,從來沒有梅曉雪,她總是帶最方便、最簡單、甚至都不需要熱一下的蔬菜沙拉或者水果沙拉,因此在同事們排隊在唯一的微波爐前等着熱飯的時候,她都已經打開吃了。
女同事們也會說,等等啊咱們一起吃我今天帶了雞翅你嘗嘗,但是梅曉雪常常是幾口就吃完了,因此也躲過了跟同事一起吃午飯的過程。
可見梅曉雪似乎并沒有跟公司同事結交甚至打成一片的想法。
同時她也保持了最佳的神秘感,畢竟女同事之間、連彼此的小學初戀都會聊完,但是連梅曉雪最基本的家世都沒打聽出來。
今天,梅曉雪還是一貫的冷餐沙拉,清清淡淡,跟她這個人差不多,可今天她還沒來得及吃,周博早就一臉歉意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曉雪,不好意思打擾你吃午飯了!這份資料,要急着送到合作公司去,可是我們下午還有個彙報,急着做文件,我們部門實在抽不出人來!我跟劉姐打過招呼了,借用你一下,真不好意思!”
公司其他部門借用一下前臺秘書幹點簡單的小活兒,這也是公司的慣例,畢竟前臺相對是比較清閑的。這在入職的時候,劉姐跟梅曉雪介紹日常工作的時候,就交代過的。
所以梅曉雪馬上點頭:“沒問題周經理,您把地址告訴我,我現在就去!”一邊蓋上了飯盒的盒蓋。
周博交代了地址和聯系人,又是滿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部門這個月的打車費報銷額度沒了,得辛苦你坐公交車去了!不過我請你吃午飯,你路上随便吃什麽都行,回來找我報銷!”那個地址很遠,坐公交車來回,至少一個小時才能回來。
梅曉雪搖搖頭:“我不餓,我回來有東西吃。”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飯盒。
看着梅曉雪拿着文件下了電梯,周博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12點半,這時候下樓吃飯的人下樓了,在樓上吃完飯的人聊天的聊天,昏昏欲睡的趴着,正是整個辦公室最散漫的時候。
周博上了個洗手間,回到公司,看了看前臺附近沒有人,他走進接待臺裏側,裝作探頭看着貼在內側下方的公司通訊錄。
沒人注意他。
他看到梅曉雪那個白色的斜挎包就放在桌子下方。
他微微蹲下來,伸手扒拉開包的拉鎖。
打開包,裏面東西不多,很簡單就找到了一串鑰匙,說是一串,其實也不過是個鑰匙扣上,帶着一把普通、又不大的門鑰匙。金屬套環上,挂着一個可愛的小聖誕老人,正在咧着嘴,笑着盯着他。
周博研究過門鎖,知道這就是梅曉雪207的鑰匙。
他心如擂鼓,迅速把這把鑰匙握在手心,确保不露出一點點邊角兒,這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根本沒人注意,就算是公司門口的監控,也不過就是拍到周博探頭看通訊錄,然後忽然低下頭的幾秒而已。
周博握着鑰匙,直接出了門,他沒走本層的電梯,而是走消防樓梯,下到下一個樓層,再搭電梯。
這棟樓為了分流上班擁擠的人流,電梯是奇偶層分開的。
坐下一個樓層的電梯,能最大化地确保避開同公司的人。
下了電梯,在大堂就有點危險了,不過周博運氣很好,從大堂,到出了大門右轉直行三百米左轉胡同裏,有一個配鎖的小窗口,一直沒遇上熟人。
周博從來沒配過鑰匙,很怕那個師傅多問,誰知道師傅看都沒看他,就報了個價,然後十分鐘不到,就配了一把一模一樣的。
那師傅還多嘴說了一句:“這是倉庫鑰匙吧?現在這麽老的鎖可不多見了。”
周博低着頭,含含糊糊地答應了,生怕師傅記住他的長相。
周博拿現金付了帳,再次回到公司的時候,仍然沒人注意沒人發覺。
他還是如常,像是再次去看通訊錄,然後把原來那把帶聖誕老人的鑰匙塞進梅曉雪的包裏。
塞回去的一瞬間,那個聖誕老人笑眯眯地,正在轉頭看着周博。
周博現在,看不得任何人的眼光,包括這個塑料小人兒的兩個黑點,所以他把這個小人兒轉了個方向,背對着自己,然後拉上了包上的拉鎖。
再次回到工位的周博,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只覺得握在手心的那枚鑰匙,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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